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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有旨,七月二十八,群臣親迎騰驤左衛,武驤左衛!”
    隨著旨意下達,隨著消息傳遍全城,京城立馬就熱鬧了起來。
    對京城的許多百姓而言,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城裏看大軍。
    騰驤左衛,武驤左衛是禁兵編製,是皇帝的親軍。
    按照宣德八年成立的四衛營來說,完整的四衛應該是騰驤左衛、騰驤右衛、武驤左衛、武驤右衛。
    四衛巔峰時刻是二萬餘人,那時也是禦馬監的巔峰時刻。
    如今不行了,全部加起來也不到之前的一衛。
    因為根本那麽多人,所以隻有騰驤左衛,武驤左衛。
    其實一個騰驤左衛就夠了,之所以還分兩個,是為了保存其建製。
    有左衛就能順理成章的成立右衛。
    旨意一傳達,眾官員自然明白要做什麽,大軍回來接受檢閱的那一日要灑水淨街,要黃土墊道。
    京城的路就別說。
    下雨天,泥濘不堪;晴日的時候,塵土飛揚。
    離皇城越遠,路也就越爛,下大雨的時候還會內澇。
    迎軍是大事,自然要修一修路。
    雖然戶部,工部,禮部會定期組織人手挖溝清路,但也堅持不了幾日,老百姓缺乏維護環境的意識。
    如今又要灑水淨街,禮部立刻就犯了難。
    禮部尚書去戶部要錢,他去的快,回來的也快,戶部沒錢。
    戶部尚書覺得這事是皇帝要檢閱禁軍,所以,應該讓皇帝花“內帑”來做這件事。
    要錢的折子立馬飛到了乾清宮。
    朱由校現在是真的沒錢。
    為了讓禁軍變成真正的精銳部隊,他存下的一點錢全部花進去了。
    那讓餘令都羨慕的大炮……
    那可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
    望著戶部遞上來的請罪折子,禮部遞來的請罪折子,朱由校知道這些大臣都等著看自己這個皇帝笑話呢!
    “戶部說要多少錢來著?”
    “萬歲爺,需要二十萬!”
    朱由校不由的拔高了嗓門:“多少?”
    “二十萬!”
    朱由校拿起折子,翻了七八頁才從中間找到這個數。
    望著那司禮監特意的標注,朱由校猛地將折子甩了出去。
    “二十萬?真敢開口啊,這錢都能鋪磚了!”
    朱由校憤怒的在大殿走來走去,他知道,戶部的臣子這是在告訴他,不當家不知財米油鹽貴。
    不要想一套做一套!
    這錢不能給戶部,隻要戶部有錢,不說被貪,其餘各部都會來要錢。
    朱由校一直搞不懂,大明這麽大,為什麽戶部這麽窮。
    “大伴,去看看高起潛到哪裏了,如果已經到了通州速速支使些錢財回來,出征前朕說的話,一定要做到!”
    “遵旨!”
    魏忠賢慌忙離開,在魏忠賢離開不久,張皇後輕輕地走來,將一張清單不著痕跡的放在了皇帝的案前。
    她從娘家支使出了一萬三千兩銀子。
    皇八女也知道自己的皇帝大兄缺錢。
    她拿出了三百兩銀子送到了皇後那裏,然後偷偷摸摸的出宮了!
    她現在膽子大了。
    她知道她出宮不合禮,容易被人告狀,還容易被罵。
    她確實也被皇後嫂嫂罵了,被皇帝大兄也罵了!
    可她發現也就隻罵,並無懲罰。
    這一次她又出宮了,她要去借錢。
    在宮外她就認識兩家,一家是自己的舅舅家,另外一家是餘家!
    因為娘親的問題,舅舅家過的不好,勉強活著。
    所以朱徽媞隻能去餘家借。
    茹慈不明白朱徽媞為何借錢。
    吳秀忠聽說這件事後嘴巴就沒合攏過,在他的認知裏,他認為皇帝是天底下最有錢的人。
    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怎麽可能缺錢呢?
    皇帝不缺錢,作為皇帝妹妹的朱徽媞又怎麽會缺錢?
    指縫裏隨便露一丟丟,一輩子隨便花都花不完。
    悶悶有錢,從未見過跟著悶悶的朱清霖和五月缺錢花!
    可現實是,皇帝是真的沒錢。
    茹慈在聽了朱徽媞的話就明白了。
    自己男人帶軍去外麵平叛,京城裏傳言自己男人是個秦檜那樣的奸臣!
    茹慈知道這些謠言不會空穴來風。
    自己的男人是不是奸臣不該由當下人來評判,是忠還是奸應該由後人來評判。
    如今的京城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流言……
    那是因為自己的男人在帶著禁軍去打仗。
    茹慈算是發現了,這年頭隻要跟著皇帝走近點就是權臣,是閹黨。
    汪文言這樣的是義士,麵對審問一直喊冤是有俠義!
    現在都在罵自己的男人迫害忠良。
    茹慈很是不解,他汪文言被抓難道不是因為他說不清楚他是怎麽進到內閣的嗎?
    怎麽成了自己的男人迫害忠良了?
    這京城顛的厲害,茹慈覺得這京城不能久呆,呆久了人會瘋!
    “聽我的吩咐,悶悶在家看好兩個小的,葉叔看好宅子,其餘人帶上家夥,我們去修路,我們歡迎將士的歸來!”
    茹慈要修路……
    修路這件事茹慈不陌生,吳秀忠等人也不陌生。
    那些年的長安說實話比京城還爛,還臭,路更難走。
    現在不也幹淨了?
    當初的餘家齊上陣,發布強項令要打掃衛生,百姓不也罵餘令是個鴰貔!
    把長安搞幹淨都能讓眾人填飽肚子?
    當初那群人罵的多凶,後麵就有多擁護。
    自從長安幹淨以後,夏日愛發生的瘟疫沒了,就連大戶人家的牲口都死的少了。
    現在一聽打掃衛生家家都出人。
    誰家不出人,就有人敢指著你家大門罵。
    這一次還不是打掃全城,也僅僅是鋪個路而已,茹慈覺得這事得做,就把長安那一套拿出來。
    讓京城百姓來評判誰家是好人!
    餘家上了,見餘家上了,吳家,蘇家,陳家也跟著上了。
    都是聰明人,別管這事做的如何,最起碼代表我是忠心的。
    烈日下,幾家人撅著屁股挖坑填土。
    京城就這麽大,事瞞不住人,這幾家撅著屁股幹活立馬就引來了無數好事的人。
    他們想看看貴夫人會不會幹活。
    結果,他們失望了!
    茹慈會幹活,不但會做,她還能做得很好。
    因為她在長安就種土豆,種花生,還會用連枷脫麥粒。
    消息傳到了宮裏,張皇後立刻派小老虎出宮。
    現在的小老虎正舉著傘給茹慈遮陽,傘是皇後賞賜的,如今的小老虎就代表皇後,代表皇室!
    好事的人覺得不好笑了,甚至有點嫉妒。
    “大哥,辛苦了!”
    小老虎看著揮汗如雨的茹慈滿是心疼,聞言輕聲道:
    “在忍忍,那邊我已經安排了,要不了多久就會有更多人的參與來!”
    京城的混混出動了!
    這群無事的人沒腦子,京城發生了這麽大事情自然少不了他們。
    這群人惡心,但又沒有人願意得罪這幫子人。
    “呦,劉員外,今兒掃大街你去了麽?”
    “滾!”
    “哎呦,那就是沒去,嘖嘖,你這麽大的一個家,城外幾十畝地,鋪路這件大事你都不去啊,嘖嘖,怪不得沒孫子呢!”
    “滾啊!”
    道德綁架一旦開始就不會結束。
    反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不去做我就說你,要想我不說你,你去幹啊?
    “呦,李秀才,皇帝迎接大勝的將士,你不去幫忙?”
    大明的好多讀書人和文官都有一個不好的習慣。
    他們喜歡以“訕君賣直”的方式,通過批評某個事,和某些人來彰顯自身德行。
    這個風一吹起來,就停不下去。
    貢院的學子挽起長袖去幹活了,他們這群人身體弱,才幹一會都累的不行,於是他們開始動腦子……
    “楊大人,你是掃街……不,你是禦史,你拿的是朝廷俸祿……”
    風波起,一下子吹到了戶部和工部。
    灑水淨街,黃土墊道該是衙門的事情,衙門為什麽不做?
    一名老者在落日的餘暉下走到了茹慈的身邊,看了一眼茹慈後輕聲道:
    “餘茹氏,好手段,好心機,全京城就你餘家明事理,我等皆是不明事理之人!”
    茹慈抬起頭,笑道:“餘家沒要挾任何人!”
    “不,你餘家踩在了所有人的肩膀上!”
    茹慈再次笑了笑,輕聲道:
    “愚婦隻想讓當家回來的時候能風風光光!”
    “哼,聽說你的祖上是忠誠伯茹瑺,你也是忠臣之後.....”
    老者誅心後要走,茹慈卻沒打算放過他,直起腰杆道:
    “大人,欺負我婦道人家不算本事,有什麽事等我的男人你去跟他說!”
    戶部侍郎聞言身子一僵。
    都說餘令性如烈火,這茹慈也好不到哪裏去,一點虧都不願意吃。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戶部有錢了,工部也有錢了,朱由校突然發現自己一分錢沒出,事竟然要做成了!
    原來官員也怕被人說啊!
    “他們有錢了?”
    代替魏忠賢職責,保護皇帝的方正化道:
    “萬歲爺,幾位大人怕耽誤陛下親迎,變賣首飾湊了三千兩銀子!”
    “變賣?湊了?三千兩?”
    朱由校心裏不是個滋味,唯一值得寬慰的是事情做好了!
    “讓錦衣衛派人去通州,告訴魏忠賢不必趕回來了!”
    “是!”
    通州離京城不遠,在信使的加急下魏忠賢得到了消息,如此,他也不著急了!
    早出發方正化已經在通州停留了三日。
    這三日他不是什麽都沒幹,這三日他已經把那些金銀玉器發賣成了銀錢。
    大戶不是說玉佛是他們的麽,現在玉佛去了別家,找他們要去吧!
    大軍回京的消息一日一報,通州的官員的越來越多。
    不是他們想來,而是餘令走的時候帶的人太多。
    東林人來迎接左光鬥錢謙益,浙黨來迎接劉廷元餘令,自詡清流的另一派來迎接溫體仁。
    京師大營的張之極也帶來了三千人馬,他們要“護送”禦馬四衛進京。
    張之極這麽做沒問題,這是京師大營的權力。
    除了護送,張之極另一個目的是想看看肖五,如果有可能看看能不能接觸一下,試探一下。
    餘令下船了,這次沒吐,但是下船那一刻餘令還是左搖右晃。
    餘令隻覺得土地好像也在顛簸。
    “餘大人!”
    餘令看了一眼魏忠賢,笑道:“別跟我說話,我受不了了,我現在隻想躺著!”
    “快快,這是暈船了!”
    望著東倒西歪下船,腳步踉蹌的禦馬四衛,邊上的京師大營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麽能弱成這個樣子呢?
    肖五下船了,張之極忍不住看了過去。
    魏忠賢也看到了肖五,想了想,他親自走了過去。
    “肖大人暈麽?”
    “不暈!”
    “可否說幾句話?”
    “說!”
    “三日之後進京,萬歲爺會親自迎接大軍,大人那時候千萬不能喊小木匠!”
    眉眼很寬的肖五眯起了眼。
    想著自己才學的,如何高傲的看人技巧,肖五微微抬起了下巴,看向了魏忠賢。
    “你在教我做事?”
    魏忠賢覺得自己怎麽會和肖五商量這個問題,這事應該讓餘令來啊,自己費什麽勁啊!
    “算了,我去找餘大人吧!”
    “不是,你什麽意思,你看不起我對不對,你覺得我聽不懂對不對,你跑什麽,心虛的了對不對?”
    “你為什麽不說話,心虛了是麽?”
    魏忠賢真想罵人,這肖五就是牛皮糖,真是惡心人。
    遠處的張之極愣住了,因為他發現肖五在追魏忠賢,魏忠賢跑起來的樣子很狼狽。
    “一定是他,錯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