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怒濤:甲午戰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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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戰雲起:半島烽煙
    1894年7月25日,朝鮮豐島海麵籠罩著鉛灰色的雲層。北洋水師濟遠艦的了望手突然發現西南方向駛來兩艘掛著英國國旗的艦船,待距離拉近,信號旗“轟”地落下,太陽旗在桅杆頂端獵獵翻卷——那是日本聯合艦隊的吉野、浪速號。
    一切始於三年前的東學黨起義。當朝鮮全羅道的農民舉著“懲辦貪官、斥倭斥洋”的大旗攻破全州時,清廷依《中朝商民水陸貿易章程》派直隸提督葉誌超率2465名淮軍赴牙山平亂。卻不想,1885年李鴻章與伊藤博文簽訂的《天津會議專條》,早已埋下日本介入的伏筆——約中“出兵需互知照”的條款,成為日軍增兵的借口。至7月中旬,漢城日軍已達1.7萬人,而清軍僅有4000餘人困守牙山。
    7月23日,日軍突襲漢城王宮,扶持親日政權。兩天後,豐島海戰爆發。濟遠艦管帶方伯謙見敵艦火力凶猛,竟掛起白旗逃竄。操江號運輸艦被俘虜,租用自英國怡和洋行的高升號上,1116名淮軍將士麵對浪速艦的炮口毫不退縮。管帶高洪升振臂高呼:“吾輩自請殺敵,今至此,有死而已!”水兵們用步槍向敵艦射擊,直至浪速艦發射魚雷。英國《泰晤士報》記者目睹慘狀:“中國士兵臨難不屈,死戰至船沉海底。”最終871人葬身海底,日本政府卻以11萬英鎊“撫恤金”堵住了英國的輿論。
    二、黃海烈:巨艦沉淵
    9月17日,黃海海麵上,12艘北洋艦與12艘日艦呈“人”字形對峙。北洋水師總噸位3.4萬噸,看似與日艦3.6萬噸旗鼓相當,實則暗藏致命差距——日艦裝備150門速射炮,每分鍾可傾瀉13發炮彈;而北洋水師僅有12門速射炮,主力是射速每分鍾1發的克虜伯老炮,更有不少炮彈因戶部停撥軍費,隻能裝填沙土充數。
    正午12時50分,定遠艦305毫米主炮率先轟鳴,第一發炮彈卻因年久失修炸了艦橋,丁汝昌從濃煙中爬起,血染衣襟仍堅持指揮。鄧世昌站在致遠艦艦橋上,這艘英國1886年建造的穹甲巡洋艦已被擊中15次,鍋爐艙冒起濃煙,右舷傾斜達10度。他猛地扯斷指揮刀穗:“弟兄們,今日就是報國之時!”致遠艦突然加速,艦首衝角劃破海浪——明知航速18節追不上吉野的22.5節,卻仍選擇用過時的“衝角戰術”做最後的決死突擊。
    日軍《吉野艦航海日誌》記載:“敵艦突然左傾,作決死突擊,我艦官兵皆相顧失色。”密集的機關炮在致遠艦甲板上犁出深溝,水兵們一個接一個倒下。當魚雷在艦底炸開時,鄧世昌推開試圖救他的士兵,抱著愛犬“太陽”沉入海底,全艦246名官兵僅7人獲救。他的僚艦經遠艦在管帶林永升指揮下孤懸戰場,艦體被擊穿200餘處,林永升頭部中彈前仍高呼“向敵艦叢中衝去”,全艦270人僅16人幸存。
    三、陸戰悲:血灑山河
    當海戰的炮聲消逝在黃海,朝鮮半島的陸戰已陷入絕境。平壤城頭,左寶貴身著黃馬褂往來督戰,部下勸他換下顯眼的裝束,他卻大笑:“吾服此衣,正欲令士卒知我先登也!”他提前在城頭架設3門格林機關炮,親自點燃大炮轟擊衝鋒的日軍。日軍戰史記載:“清國將領立於城頭,其狀威嚴,宛如神人,我軍炮火竟不能中。”直至一顆榴霰彈在他身邊爆炸,彈片貫穿肋下,他仍倚著雉堞用手槍射擊,臨終前將提督印信交給部下,叮囑“勿落敵手”。
    而葉誌超卻在當夜棄城而逃,狂奔五百裏退回鴨綠江,沿途丟棄輜重無數。日軍乘勝追擊,兵臨遼東半島。11月21日,旅順港因守軍統帥臨陣脫逃陷入重圍。日軍第2軍在山地元治指揮下實施“不留活口”政策,四天屠殺中,兩萬平民倒在血泊中。幸存者蘇萬君回憶:“見一幼童伏母屍上哺乳,日軍以刺刀貫其背,挑之落地。”老船工陳順富冒死將一麵染血的“定遠艦”軍旗裹在漁網中,藏於礁石下,直至日軍撤離。
    四、威海恨:水師末路
    威海衛的冬天格外寒冷,劉公島被日軍海陸夾攻月餘。丁汝昌站在旗艦定遠艦上,手中的電報稿已被揉爛——李鴻章電令“保船避戰”,卻又不許後撤;山東巡撫李秉衡因派係之爭拒不派援軍,水兵們隻能在零下10度的嚴寒中,將定遠艦主炮拆下搬上陸地防守,彈藥耗盡後便用石塊砸向登島日軍。
    2月11日深夜,丁汝昌收到最後一封勸降信,他在給妻子的遺書裏寫道:“吾身已許國,勿念。汝等須教子以忠勇,勿效懦夫。”隨後取出北洋水師提督印,命人鑿角毀印,特意留下“定遠”二字印角縫入軍旗。吞服鴉片前,他對勸降的英國洋員馬格祿說:“吾知公等為商人,可自去,吾必與艦同存亡。”
    鎮遠艦管帶林泰曾因軍艦觸礁自責,服鴉片自殺,臨終前在艙壁刻下“鎮遠不沉,吾心已死”;靖遠艦沉沒時,管帶葉祖珪隨艦浮沉,被救起後第一句話是“艦亡人不亡,誓與倭寇再戰時”。當最後一艘軍艦自毀的爆炸聲響起,威海衛港內的海水,倒映著破碎的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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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戰後餘響:裂土之痛
    1895年4月17日,《馬關條約》簽訂,割讓台澎、賠款2億兩白銀,更允許日本在華設廠。此條款開列強資本輸出先河,短短三年內,192家外資工廠落地中國,民族工業舉步維艱。俄、法、德三國雖迫使日本“還遼”,但日本趁機勒索3000萬兩“贖遼費”。
    台灣軍民的抵抗持續半年,黑旗軍領袖劉永福在台南發出檄文:“縱使片土之剩,一線之延,亦應保全,不令倭得。”台北大稻埕商人林朝棟率鄉勇在七星郡伏擊日軍,其子林資鏗手刃七名敵兵後被俘,就義前高呼:“吾生為清國人,死作大清鬼!”日軍投入7萬兵力,付出4800人傷亡,才勉強占領全島。
    尾聲:怒濤長歌
    百年後,丹東黃海海域打撈出致遠艦殘骸,鏽蝕的鍋爐上嵌著未爆的實心彈,證實了“缺穿甲彈”的記載;劉公島出土的“定遠艦”銘牌,銅質表麵“光緒十四年”的刻痕清晰如昨。威海紀念館中,編號“威字第37號”的水兵服布滿彈孔,衣領內側“李忠和”的名字,訴說著鍋爐工堅守崗位直至爆炸的悲壯。
    最後一位致遠艦幸存者陳敬永在1933年證詞中說:“鄧管帶墜海時,懷裏的太陽犬還在叫,他朝我們揮手,讓我們別管他……”海風掠過劉公島的古炮台,“定遠”“鎮遠”的鐵錨依然紮根海灘,這些沉默的鋼鐵,見證著一個民族的屈辱與抗爭。曆史的怒濤拍打著海岸,訴說著:遺忘曆史者終將重蹈覆轍,而銘記傷痛的靈魂,永遠擁有崛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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