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婚禮策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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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玫瑰》第一章:血色婚禮簿
鹹澀海風裹挾著腐葉與屍蠟的氣息灌進閣樓木窗,鐵製百葉窗在風中吱呀作響,像具老朽的喉管發出瀕死呻吟。我蜷縮在吱嘎作響的橡木椅上,指尖反複摩挲母親遺留的青銅燭台——燭台底座雕著纏繞毒蛇的玫瑰,蛇信處嵌著半顆碎裂的藍寶石,那是殯儀社初代家主的陪葬品。火苗在泛黃的羊皮紙上投下扭曲的陰影,將婚禮簿邊緣凝結的黑色斑點映成跳動的腐血,湊近時能聞到鐵鏽混著沒藥的氣息——我知道那不是普通墨跡,十二年來我偷偷收集了七頁脫落的殘頁,用銀針刺破指尖比對過,這些斑點的色澤與凝固速度,都與活人鮮血分毫不差。
“阿黛爾!”樓下傳來繼母艾美達尖銳的嗓音,伴隨木樓梯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地窖的裹屍布還沒熏香!你想讓老鼠啃食貴族的體麵嗎?”
我慌忙將婚禮簿塞進亞麻裙的暗袋,手指無意識撫過鎖骨處的玫瑰形胎記。這塊邊緣不規則的暗紅色印記從出生便伴隨著我,母親曾用浸過玫瑰露的紗布為我擦拭,說這是“德·盧恩家族的血脈烙印”。十二年前那個暴雨夜,她渾身沾滿紫黑色膿皰倒在殯儀社門口,臨終前將沾血的婚禮簿塞進我懷中,指尖劃過我胎記時,眼角滑落的不是淚水,而是細小的鈷藍色光點——就像昨夜我在聖米歇爾教堂彩窗上看見的,那些聖女像眼中流轉的微光。
“聾了嗎?”艾美達撞開閣樓門,鐵十字架項鏈在她雞胸般的胸口晃蕩,銀飾邊緣蹭過門框時發出刺啦聲響。她的裙擺沾滿屍蠟油漬,腰間別著母親生前慣用的牛皮鞭,鞭梢還纏著幾縷淡金色頭發——那是上周為伯爵夫人入殮時,我偷偷剪下的留念。她的目光落在我腳邊的灰塵上,那裏散落著三片褪色的玫瑰花瓣,花瓣邊緣呈焦黑色,正是從婚禮簿內頁掉落的。
“你又動了那本邪書!”她的聲音陡然拔高,枯瘦如雞爪的手驟然掐住我的手腕,指甲縫裏還嵌著防腐用的砒霜粉末,“我說過多少次?那些被瘟疫汙染的東西會招來死神!”她用力搖晃我,青銅燭台“當啷”墜地,火苗熄滅前的瞬間,我看見她眼底閃過一絲懼意——那是上周她偷翻婚禮簿時,我在同樣位置見過的神情。
我拚命掙紮,喉嚨裏發出含混的嗚咽。作為天生的啞女,我早已習慣用手勢表達憤怒:我扯下圍裙,指著上麵繡著的黑玫瑰圖案——那是玫瑰殯儀社的標誌,也是艾美達成為繼母後,強迫我每日繡製的“贖罪紋樣”。接著我指向窗外的聖米歇爾教堂,暮色中的彩繪玻璃正折射出詭異的鈷藍色,十二年來每一位在殯儀社舉辦臨終婚禮的新娘,都會在儀式後消失,而教堂的聖女像群裏,總會多出一尊手持黑玫瑰的新像。
“褻瀆神明的賤種!”艾美達尖叫著甩來耳光,指甲劃過我的臉頰時帶下一片血珠。我踉蹌後退,後腰撞上積灰的橡木書桌,暗袋中的婚禮簿滑落在地,恰好翻開到最新一頁。月光從破窗斜射進來,照亮羊皮紙上未幹的墨跡:伊莎貝拉·德·盧恩,1350年10月31日,亥時三刻。
我渾身血液仿佛凝固。德·盧恩——這是母親的姓氏,也是十二年來所有新娘的共同姓氏。艾美達的目光也定在那行字上,喉結劇烈滾動,我看見她頸側有片淡青色胎記,形狀竟與婚禮簿邊緣的玫瑰花紋完全吻合。
“你……你不該看見這些……”她的聲音突然沙啞,彎腰去搶婚禮簿,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的刺青:纏繞著骷髏的黑玫瑰,正是殯儀社地窖暗門上的圖案。
樓下突然傳來劇烈的撞門聲,夾雜著男人的咒罵:“玫瑰殯儀社!快開門!德·盧恩家的小姐快咽氣了!”
艾美達猛地抬頭,眼中閃過慌亂。她抓起婚禮簿塞進我懷裏,低聲警告:“今晚的儀式不許出任何差錯,尤其是……”她盯著我胸前的胎記,“尤其是當她流血時,你必須讓血珠滴進聖水盆的第三圈漣漪裏。”
她轉身衝下樓,裙擺帶起的風掀動婚禮簿殘頁。我撿起燭台,借著火絨重新點燃,卻發現剛才艾美達觸碰過的頁麵上,伊莎貝拉的名字旁浮現出細小的血字:當心彩窗第十二塊玻璃。
晚風突然加劇,百葉窗“砰”地合上。燭火在黑暗中明滅不定,我看見婚禮簿上所有德·盧恩新娘的名字都在滲出鮮血,而最新的伊莎貝拉三字下方,漸漸浮現出一行更小的字跡——你母親的棺材裏,沒有屍體。
《瘟疫玫瑰》第二章:鈷藍聖像
聖米歇爾教堂的青銅大門在午夜時分發出呻吟,我抱著熏香的裹屍布踏過門檻,石板地麵泛著經年累月的屍蠟光澤,像極了母親臨終前潰爛的皮膚。彩繪玻璃在月光下碎成斑斕的鱗片,第十二塊玻璃——正如婚禮簿上的警告——呈現出詭異的裂隙,聖女像的右眼缺失,黑洞洞的眼眶正對著祭壇。
伊莎貝拉·德·盧恩躺在抬屍床上,蓋著繡滿銀線玫瑰的殮衾。她不過十六歲,卻已被黑死病折磨得形如骷髏,麵紗下透出的青灰色皮膚上,膿皰正滲出混著血沫的液體,滴在胸前的黑玫瑰上——那是我今晨親手插在她掌心的,花莖上的刺已被全部拔掉,卻在她昏迷時自行生長,刺破皮膚滲出的血珠,恰好滴在花瓣中央的紋路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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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聖水盆注滿至第七道刻痕。”繼母艾美達的聲音從懺悔室傳來,她正在給牧師奧古斯汀係祭服的銀扣,袖口滑落露出那道黑玫瑰刺青,“記住,用聖井的水,必須在子夜前完成。”
我低頭盯著青銅聖水盆,內壁刻著十二道環形紋路,第七道紋路中央嵌著半枚破碎的藍寶石——和母親的燭台底座一模一樣。當我將井水倒入盆中時,水麵突然泛起漣漪,倒映出第十二塊彩窗的裂隙,裂隙裏似乎有蒼白的手指在晃動。
奧古斯汀牧師咳嗽著走近,他的法袍散發著濃重的硫磺味,掩蓋不住底下的腐屍氣息。上個月他主持伯爵的葬禮時,我曾在停靈間看見他用銀勺刮取屍體的脂肪,現在他胸前的十字架上,還沾著可疑的蠟黃色斑痕。“開始吧。”他將《玫瑰經》放在祭壇上,目光掠過伊莎貝拉的臉時,喉結滾動得異常劇烈。
艾美達將母親的銀質匕首塞進我掌心,刀柄上的緞帶早已褪色,卻還纏著幾根淡金色發絲——那是屬於我親生母親的,十二年前被艾美達親手剪下。我望著匕首尖端閃爍的寒光,突然想起母親棺木裏的異常:當焚化爐的鐵門關閉時,我分明看見她的手指動了動,而現在握刀的手,正與記憶中母親握刀的姿勢分毫不差。
“刺破她的無名指。”艾美達在我身後低語,指甲掐進我的肩膀,“讓血珠連續滴入第三圈漣漪,不能多也不能少。”
我跪在伊莎貝拉身邊,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唇角還沾著殯儀社特製的安神藥——混著鴉片酊和玫瑰露水的黑色藥膏。當匕首尖觸及她皮膚的瞬間,她的瞳孔突然收縮成針尖大小,青灰色的唇瓣張開,發出類似渡鴉的嘶鳴。
“主啊——”奧古斯汀的祈禱聲卡在喉嚨裏。伊莎貝拉的身體突然弓起,殮衾下的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爆裂聲,膿皰接連破裂,流出的卻不是膿血,而是閃爍著藍光的黏液。她的右手驟然收緊,黑玫瑰的花莖在掌心斷裂,花刺刺入我的虎口,鮮血與她的藍液在聖水盆中交融,激起劇烈的漣漪。
“按住她!”艾美達尖叫著撲向祭壇,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翻在地,鐵十字架項鏈甩飛出去,砸在第十二塊彩窗上,裂隙瞬間擴大成蛛網。伊莎貝拉的身體懸浮在半空,婚紗布料如活物般蜷縮剝落,露出底下逐漸結晶化的皮膚——那是比鈷藍更幽深的色澤,每一寸肌理都在折射著教堂穹頂的月光,像極了婚禮簿上那些聖女像的皮膚質感。
我攥緊流血的手掌,胎記突然發燙。伊莎貝拉的頭猛然轉向我,眼白完全被藍光吞噬,裂開的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弧度:“終於……等到你了……”她的聲音像是從深井傳來,帶著石頭摩擦的沙沙聲,“看看你的母親……她就在那裏……”
藍光炸裂的瞬間,我被氣浪掀翻在地。當視線恢複時,祭壇上已矗立著一尊嶄新的聖女像。她保持著祈禱的姿勢,右手握著黑玫瑰,花瓣上凝結的不是蠟油,而是真正的露珠——不,那是血珠,正順著花瓣滴落,在底座上匯成小小的玫瑰圖案。她的麵容與伊莎貝拉分毫不差,卻多了幾分不屬於人類的靜謐,裙擺上的藤蔓花紋正在緩緩蠕動,每片葉子的脈絡都與婚禮簿上的墨跡完全吻合。
艾美達顫抖著爬向聖像,指尖劃過底座時突然僵住。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聖像右腳踝處有片淡青色胎記,形狀與她小臂上的刺青一模一樣。奧古斯汀牧師不知何時跪在了我身邊,他的法袍前襟被撕開,胸口紋著與聖像底座相同的藤蔓圖案,而他手中緊攥著的,正是伊莎貝拉遺落的黑玫瑰——花瓣正在我腳邊化為齏粉,露出藏在花萼中的銀戒。
“夠了!”奧古斯汀站起身,法袍下的紋身還在發燙,“明天天亮前,必須把聖像嵌入第十二塊彩窗。”他轉身時,我看見他後頸處有片新結的痂,形狀恰似玫瑰的尖刺。
我假裝跌倒,撿起艾美達掉落的黑玫瑰殘片。花瓣粉末滲進掌心傷口,帶來一陣刺痛,卻讓我清晰地回憶起十二年前那個雨夜:母親渾身是血地爬進殯儀社,懷裏抱著的不是婚禮簿,而是一個裹著黑玫瑰繈褓的嬰兒——那個嬰兒的哭聲,和伊莎貝拉化為聖像前發出的嘶鳴,竟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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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艾美達和奧古斯汀抬著聖像走向彩窗時,我注意到聖像的手指在微微彎曲,仿佛在對我比出“十二”的手勢。月光穿過第十二塊彩窗的裂隙,在地麵投下破碎的光斑,而光斑重疊的位置,石磚上隱約刻著一行被磨平的字跡:德·盧恩家的新娘,從未真正死去。
我握緊那枚銀戒,戒麵突然發燙,映出我...
《瘟疫玫瑰》第三章:血色密碼
地牢的腐臭混著硫磺味灌進鼻腔時,我被艾美達狠狠推倒在滿是水漬的石地上。腳踝磕在生鏽的鐵鐐上,疼得眼前發黑,卻聽見頭頂傳來鏈條摩擦的吱嘎聲——這是聖米歇爾教堂的地下刑訊室,十二年前我曾偷看過一次,當時父親正在拷問一位拖欠殯儀社費用的商人,牆上那些褐色的噴濺痕跡,至今還散發著淡淡的鐵腥味。
“把她鎖在‘懺悔之荊’上。”奧古斯汀牧師的聲音從陰影裏傳來,他手中的黃銅油燈映出牆角的刑具:那是具人形鐵架,表麵焊滿生鏽的尖刺,每個尖刺頂端都嵌著碎玻璃片,在火光下泛著青灰色——和伊莎貝拉化為聖像前的皮膚顏色一模一樣。
艾美達冷笑一聲,拽著我的頭發將我提起來。她的指甲縫裏還沾著伊莎貝拉的藍液,此時正刺痛我的太陽穴:“親愛的繼女,你以為偷藏銀戒和花瓣碎片就能瞞過我們?”她扯開我的衣領,露出鎖骨處的玫瑰胎記,指尖重重按在胎記中央,“瞧瞧這漂亮的印記,和你母親棺木裏那幅畫一模一樣。”
我渾身僵住。十二年前母親入殮時,我曾在棺底發現半幅羊皮畫,畫上是位戴著銀戒的女子,胸口的玫瑰胎記周圍纏繞著黑玫瑰藤蔓,而她的麵容……竟與伊莎貝拉的聖像有七分相似。艾美達當時狠狠撕碎了畫,現在她提起這事,意味著她早就知道母親的秘密。
鐵鐐扣上手腕的瞬間,尖刺紮進後背,碎玻璃片劃破亞麻裙,刺痛沿著脊椎蔓延。奧古斯汀將火盆踢到我腳邊,硫磺火焰映紅了他胸前的藤蔓紋身——此刻那紋身似乎在蠕動,藤蔓尖端正指向我胸前的胎記。
“說!”艾美達揚起牛皮鞭,鞭梢纏著的淡金色發絲掃過我臉頰,“你母親在婚禮簿裏藏了多少邪術?那些新娘變成聖像時,你們偷走了多少靈魂?”
皮鞭破空的呼嘯聲先於疼痛傳來,右肩頓時綻開火辣辣的傷口。我咬緊下唇,目光掃過牆麵——在火焰照不到的陰影裏,有人用指甲刻下密密麻麻的玫瑰圖案,每個圖案中心都有個小小的“12”,正是昨夜聖像比出的手勢。
“她是啞巴,你打爛她的背也沒用。”奧古斯汀翻開染血的婚禮簿,燭光在他眼下投出深灰的陰影,“但這上麵的符號……”他的手指停在伊莎貝拉那頁邊緣,那裏有個由七滴鮮血組成的玫瑰印記,“這是‘瘟疫之花’的召喚陣,三百年前黑死病最猖獗時,有個自稱‘德·盧恩’的女巫用活人心髒澆灌黑玫瑰,妄圖讓死亡之神降臨人間。”
我瞳孔驟縮。母親的姓氏、婚禮簿上的新娘、聖像底座的藤蔓,原來都指向這個被教會封禁的古老傳說。奧古斯汀繼續翻動書頁,每翻一頁,火盆中的火焰就跳動得更劇烈,直到他停在夾著黑玫瑰花瓣的那頁——紙上赫然畫著聖米歇爾教堂的地下平麵圖,祭壇下方用鮮血標著“第十二具空棺”。
“你母親就是最後一位女巫的後裔。”艾美達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卻比鞭打更讓我發冷,她摘下鐵十字架,露出頸側的淡青色胎記,“而我們,是教會派來監視你們的守墓人。”她指尖劃過胎記,那裏竟浮現出與婚禮簿相同的召喚陣,“每七名新娘獻祭,死亡之神的鐮刀就會多一道刻痕,直到——”
“夠了!”奧古斯汀突然厲喝,他的目光落在我胸前的胎記上,那裏正滲出細小的血珠,“看看她的印記!和傳說中的‘死亡容器’完全一致——當年女巫被處決前發過毒誓,她的血脈將永遠承載死亡之神的精魄,直到有人集齊十二具聖像,打開地獄之門。”
火盆中的硫磺突然爆燃,火星濺在婚禮簿上,卻在接觸到召喚陣時自動熄滅。我盯著奧古斯汀顫抖的手指,發現他翻頁時,指尖劃過的每一個德·盧恩新娘名字,都會在瞬間變成我母親的名字——瑪麗·德·盧恩。
“現在輪到你了,阿黛爾。”艾美達舉起銀質匕首,正是昨夜刺向伊莎貝拉的那把,刀柄上的淡金色發絲此刻正在燃燒,“隻要割下你的胎記,交給教會——”
話音未落,地牢突然陷入黑暗。火盆“砰”地熄滅,油燈的玻璃罩發出細碎的爆裂聲。我聽見艾美達的驚呼,還有奧古斯汀慌亂的禱告,接著是鐵鏈拖地的聲響——有人,或者說某種東西,正在靠近。
冰冷的手指突然撫上我的胎記,比伊莎貝拉的藍液更刺骨。那是雙女人的手,指尖有常年接觸防腐藥劑的粗糲,卻帶著記憶中的溫度。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像浸透了屍蠟的羊皮紙摩擦:“別怕,我的孩子……第十二具聖像已經完成,該去看看你‘母親’真正的歸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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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渾身血液仿佛凍結。這聲音,分明是十二年前就該死去的母親!黑暗中,我感覺到胸前的胎記在發燙,某種堅硬的東西正從皮膚下凸起——像是枚戒指的輪廓,與昨夜撿到的銀戒完全吻合。
艾美達突然尖叫起來,伴隨著布料撕裂的聲音。奧古斯汀的油燈重新亮起,映出驚人的場景:艾美達的裙擺被某種無形力量扯碎,露出大腿內側的黑玫瑰紋身,此刻紋身正在滲血,血珠沿著地麵的玫瑰刻痕匯聚,形成指向祭壇的箭頭。而奧古斯汀的法袍前襟被撕開,胸口的藤蔓紋身竟與我胎記的輪廓完全重合,像是從同一幅畫上剪下來的兩半。
“看!”奧古斯汀指著婚禮簿,剛才被火星濺到的頁麵正在顯形,露出母親的字跡:每具聖像都是半枚鑰匙,第十二具藏著打開玫瑰墳塚的密碼——用鮮血澆灌第十二塊彩窗,喚醒德·盧恩的初代新娘。
地牢深處傳來石塊移位的轟鳴,我背後的尖刺突然鬆動,鐵鐐“當啷”落地。艾美達和奧古斯汀驚恐地望向聲源,我卻低頭看見掌心的銀戒正在發燙,戒麵映出我背後的景象:在刑訊室最深處的陰影裏,有扇刻滿玫瑰的石門緩緩開啟,門縫中透出的不是黑暗,而是熟悉的鈷藍色光芒——和母親臨終前眼中的光點一模一樣。
當石門完全打開時,我看見門後是條螺旋向下的石階,每級台階都嵌著聖女像的殘片。最底層的平台上,矗立著十二具石棺,其中第十一具棺蓋半開,裏麵躺著的不是屍體,而是件繡滿黑玫瑰的婚紗——正是十二年前本該屬於母親的殮衣。而第十二具石棺上,赫然刻著我的名字:阿黛爾·德·盧恩。
艾美達突然...
《瘟疫玫瑰》第四章:亡靈夜宴
藤蔓纏上艾美達手腕的瞬間,她發出非人的嚎叫。我看見那株從石門內伸出的植物並非普通藤蔓,而是由無數細小的指骨串聯而成,每節指骨上都纏著黑玫瑰的刺,正深深紮進艾美達的皮膚——她小臂的黑玫瑰刺青在接觸藤蔓的刹那開始融化,露出底下早已存在的齒狀疤痕,像是被某種帶刃的植物反複切割過。
“快走!”奧古斯汀牧師突然推開艾美達,他胸口的藤蔓紋身此刻竟與石門上的玫瑰雕刻完全重合,“她被死亡之神的仆從附身了!”他轉身時,我看見他後頸的痂已經脫落,露出一道新鮮的刀傷,傷口形狀恰似聖像手中黑玫瑰的花莖。
我沒有猶豫,抓起地上的婚禮簿衝向石門。螺旋石階在腳下發出不祥的呻吟,每級台階上的聖女像殘片都在發光,碎片上的眼睛跟著我轉動,直到我觸碰到地穴的寒氣——那是種混合著屍蠟與玫瑰腐液的氣味,比殯儀社的停靈間更冷,更沉,像是有無數靈魂被封印在這潮濕的石壁裏。
地穴穹頂垂掛著鍾乳石般的發光藤蔓,每片葉子都是半透明的,裏麵封存著人臉——是那些消失的新娘。伊莎貝拉的麵容在最近的葉片中浮現,她的眼睛淌著血淚,嘴角開合卻沒有聲音,直到我靠近,才聽見她的聲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阿黛爾,你終於來了……我們等了三百年。”
第十二具石棺在中央平台泛著微光,棺蓋上的玫瑰浮雕正在滲出鮮血,而我的名字“阿黛爾·德·盧恩”下方,刻著行極小的字:第七代容器,死亡之神的新娘候選。母親的殮衣搭在第十一具石棺上,黑玫瑰刺繡在微光中緩緩舒展花瓣,露出內襯上的血字:1348年,我的母親將我獻給教會,換取家族免受災禍。
“過來。”伊莎貝拉的聲音從藤蔓深處傳來,她的葉片突然分裂,露出後方的祭壇。那是座由十二具聖女像殘肢拚成的祭壇,中央凹陷處盛著半盆混著玫瑰花瓣的血水,水麵倒映著我胸前發燙的胎記——此刻它正在發出鈷藍色光芒,與祭壇中央的藍寶石相互呼應。
當我的鞋尖踏上平台時,所有藤蔓突然劇烈晃動,封存其中的新娘靈魂發出細碎的啜泣。艾美達的嚎叫從石階上方傳來,混著奧古斯汀的禱告和鐵門關閉的巨響——他們把我們困在了地穴裏。
“別怕。”伊莎貝拉的葉片貼上我的手背,血淚滲進我的傷口,“你看到的每具石棺,都是德·盧恩家族的新娘。我們本應成為教會的活祭品,卻被你母親用禁術困在了聖像裏。”她的話在我腦海中勾勒出畫麵:三百年前,初代德·盧恩夫人披著黑玫瑰婚紗站在祭壇上,奧古斯汀的祖先舉著銀匕首,而母親跪在她腳邊,手中握著染血的婚禮簿。
“你母親是第十一代容器。”另一片葉子浮現出母親年輕時的麵容,她正在給繈褓中的我哼唱聖歌,“她本應在三十歲時成為聖像,卻為了保護你,用自己的靈魂封印了死亡之神的鐮刀。”畫麵突然扭曲,變成焚化爐的鐵門打開,母親的“屍體”突然睜眼,眼中閃爍著與伊莎貝拉相同的藍光。
祭壇中央的血水突然沸騰,我的胎記像是被磁鐵吸引,不由自主地靠近。當指尖觸碰到水麵時,無數記憶碎片湧入腦海:艾美達在母親棺木前冷笑,將銀戒塞進自己裙兜;奧古斯汀在教堂頂樓擦拭第十二塊彩窗,窗後藏著十二具聖像的草圖;而母親,她每晚都會偷偷潛入地窖,用自己的鮮血澆灌黑玫瑰幼苗,幼苗的根須,正連著每具聖像的底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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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騙了你。”伊莎貝拉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藤蔓開始纏上我的腳踝,“艾美達和奧古斯汀不是守墓人,他們是教會製造的‘活聖像’,用我們的靈魂維持不朽。”她的葉片指向艾美達的方向,我看見石階頂端的鐵門後,她的身影正在融化,皮膚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層層疊疊的彩繪玻璃碎片。
地穴深處傳來磚石碎裂的聲響,第十二具石棺的棺蓋緩緩滑動。我轉身時,看見一隻蒼白的手破土而出,指甲縫裏嵌著黑玫瑰花瓣,手腕上戴著與我相同的銀戒——那是屬於母親的戒指,十二年前我親眼看著它被放進焚化爐。
“阿黛爾……”
這聲呼喚像浸了冰水的絲線,從石棺中滲出。我顫抖著靠近,看見棺內躺著的不是屍體,而是個被黑玫瑰藤蔓纏繞的嬰兒。她的皮膚半透明,能看見血管裏流動的鈷藍色液體,而她的胸口——赫然印著與我一模一樣的玫瑰胎記,胎記周圍環繞著十二片花瓣,每片都刻著消失新娘的名字。
“她是你的妹妹,也是第十二代容器。”伊莎貝拉的藤蔓纏上嬰兒的繈褓,“教會本想讓你母親生下她後,就將你們姐妹同時獻祭。但你母親用最後力量保住了你,自己卻被封進了聖像。”
嬰兒突然睜開眼睛,瞳孔是純粹的鈷藍色,卻倒映出我的臉。她的嘴角牽動,發出的不是啼哭,而是母親臨終前的呢喃:“玫瑰需要鮮血才能綻放,但綻放之後……”她的手指握住我的拇指,掌心的溫度讓我想起母親懷裏的暖爐,“去彩窗找第十二塊玻璃,那裏藏著打開‘玫瑰墳塚’的鑰匙。”
上方突然傳來鐵門炸裂的巨響,艾美達的身影出現在石階頂端,她的臉已經變成半透明的玻璃質感,眼中跳動著硫磺火焰:“你以為能打破教會的契約?德·盧恩家的女人,從出生起就是聖像的材料!”她舉起銀匕首,刀刃上刻著與祭壇相同的召喚陣,“把嬰兒交給我,我留你全屍。”
我抱緊嬰兒後退,後腰撞上第十二具石棺。胎記的藍光突然大盛,藤蔓從祭壇湧出,在我腳下形成保護圈。伊莎貝拉的聲音在穹頂回蕩:“隻有德·盧恩的血脈能激活祭壇!用你的血,澆灌黑玫瑰的根!”
我咬破舌尖,鮮血滴在祭壇的藍寶石上。整個地穴劇烈震動,發光藤蔓開始剝落石壁,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墓碑——每塊墓碑上都刻著德·盧恩新娘的名字,而最新的一塊,正是屬於我的。
艾美達尖叫著衝下石階,玻璃化的手掌抓住我的肩膀。劇痛中,我看見她的手臂正在崩裂,露出裏麵封存的新娘靈魂。嬰兒突然發力,指尖彈出黑玫瑰的尖刺,刺向艾美達的“心髒”——那是塊嵌在胸腔裏的破碎彩窗玻璃。
“哢嚓——”
玻璃碎裂的聲音清脆如鍾。艾美達的身體化作千萬片藍光,每片碎片上都映著不同新娘的麵容。奧古斯汀的禱告聲從遠處傳來,卻越來越弱,最終消失在地穴的回響中。
地穴恢複寂靜時,嬰兒已經在我懷裏沉睡,她的胎記正在縮小,變成普通嬰兒的淡紅印記。我翻開婚禮簿,發現伊莎貝拉那頁的血字變了:當第十二片花瓣凋零,死亡之神的鐮刀將收割最後一位守墓人。
我抬頭望向地穴穹頂,發現發光藤蔓組成了聖米歇爾教堂的彩窗圖案,第十二塊玻璃的位置正在緩緩旋轉,露出其後的暗門。暗門上刻著與銀戒相同的玫瑰花紋,而門縫裏滲出的,是帶著體溫的鮮血——那是隻有活人才能流出的血。
嬰兒突然在夢中呢喃,發出兩個模糊的音節:“媽媽……”而她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摳著我鎖骨處的胎記,那裏不知何時鼓起了一塊硬物,像是有枚戒指正從皮膚下生長..《瘟疫玫瑰》第五章:玫瑰深淵
暗門的玫瑰花紋在指尖發燙,仿佛在回應我胸前的胎記。嬰兒在懷中不安地扭動,她的呼吸拂過我手腕,帶著與地穴寒氣相悖的溫熱——這是十二年來我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生命氣息,不同於聖像的冰冷,也不同於艾美達的腐臭。當銀戒觸碰到門扉的瞬間,整塊石板發出蜂鳴,如鑰匙入鎖般嚴絲合縫,裂縫中滲出的鮮血突然凝結成黑玫瑰形狀,為我們讓開一條向下的螺旋通道。
石階由活人肋骨拚接而成,每級台階都刻著德·盧恩家族的族徽:纏繞骷髏的玫瑰下方,用古法語寫著“ort nous unit”死亡將我們聯結)。下行二十三級時,空氣突然變得濕潤,仿佛有無數亡魂的歎息凝結成霧。嬰兒的胎記再次發光,映出前方石壁上的淺浮雕——初代德·盧恩夫人跪在死亡之神麵前,手中捧著十二支黑玫瑰,而她的對麵,是披著教皇鬥篷的男人,腳下踩著七具新娘的屍體。
“阿黛爾,你終於來了。”
聲音從霧中滲出,帶著防腐藥劑的苦澀。我握緊婚禮簿,看見母親站在石拱門前,她穿著十二年前本該焚燒的殮衣,裙擺繡著的黑玫瑰正在吞噬霧靄,每片花瓣都嵌著細小的聖女像殘片。她的脖子上沒有膿皰潰爛的痕跡,反而光滑如瓷,隻是鎖骨處的玫瑰胎記格外刺眼,邊緣泛著與嬰兒相同的鈷藍色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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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脫口而出,聲音在霧中碎成齏粉。記憶中母親臨終時的扭曲麵容與眼前的姣好形象重疊,她伸出手,掌心躺著我十二年前丟失的銀鏡——鏡背刻著與暗門相同的玫瑰花紋,鏡片卻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每道裂縫裏都流動著聖像眼中的藍光。
“別害怕,這具身體是用聖像碎片拚成的。”她撫摸我的臉頰,指尖傳來玻璃的冷硬,“三百年前,我的祖先與死亡之神簽訂契約:每百年獻上七名德·盧恩新娘,換取家族免受瘟疫侵襲。但教會背叛了我們,他們偷走契約,將新娘的靈魂困在彩窗裏,用我們的痛苦喂養聖像的‘永生’。”
她轉身推開石門,腐葉與玫瑰混合的氣息撲麵而來。圓形墓室中央矗立著十二根石柱,每根都纏繞著活人脊椎製成的藤蔓,柱頂托著燃燒的黑玫瑰燈台。正中央的祭壇上,放著羊皮製的契約書,邊緣滲著新鮮血跡,而祭壇下方,十二具石棺呈環形排列,其中一具棺蓋大開,裏麵躺著的正是我懷中的嬰兒——不,是另一個嬰兒,同樣纏著黑玫瑰繈褓,胸口的胎記卻呈現完全盛開的形態。
“這是你的雙生妹妹,莉婭。”母親指向石棺,“十二年前,教會讓我同時孕育兩個容器,你承載死亡之神的精魄,她承載契約的鑰匙。但我用黑玫瑰毒液改變了你們的胎記,讓教會以為莉婭才是真正的容器。”她的聲音突然低沉,“艾美達和奧古斯汀隻是教會的棋子,真正的敵人,是藏在聖像背後的‘玫瑰議會’。”
我低頭看著懷中的嬰兒,她的睫毛突然顫動,露出與母親相同的灰藍色眼珠——那是德·盧恩家族特有的顏色,而十二年前我在焚化爐看到的“母親”,眼睛卻是渾濁的白色。騙局的輪廓逐漸清晰:母親從未死去,她早將靈魂轉入聖像,用假死騙過教會,隻為保護身為“死亡容器”的我。
“現在需要你完成儀式。”母親拿起祭壇上的銀匕首,刀柄纏著的不是緞帶,而是真正的玫瑰藤蔓,“用莉婭的血激活契約書,再將你的胎記剜下作為祭品。這樣,死亡之神會以為容器已毀,而我們能趁機——”
“不!”我後退半步,撞在刻著初代家主名字的石柱上。石柱突然發出哀鳴,藤蔓蠕動著纏上我的腳踝,我看見柱身上刻滿了細小的人名——都是德·盧恩新娘,包括母親和我。嬰兒在懷中啼哭,她的胎記竟在吸收母親身上的藍光,像在吞噬同類的力量。
母親的表情第一次出現裂痕,鏡片後的瞳孔閃過一絲瘋狂:“你以為能反抗命運?看看這些石柱!”她揮動手臂,所有燈台同時爆燃,照亮穹頂的壁畫——教會成員正在分割聖像的靈魂,用她們的鈷藍血液澆灌玫瑰園,而每朵盛開的黑玫瑰,都長著德·盧恩新娘的臉。
“你的父親也是議會成員!”她的聲音尖嘯起來,“十二年前他親手把我推進焚化爐,隻為拿到開啟玫瑰墳塚的鑰匙——而那把鑰匙,就在你的胎記裏!”
我感到胸前一陣劇痛,胎記下方的硬物正在移動,仿佛有活物要破體而出。嬰兒突然停止啼哭,她的小手按在我胸口,胎記的藍光竟順著她的指尖流入契約書,羊皮紙上的古老文字開始重組,顯現出真正的內容:德·盧恩家族每代長女將成為死亡之神的新娘,次女則是封印鐮刀的鑰匙,雙生血脈必須同時獻祭,方能開啟永生之門。
“原來你一直在騙我!”我握緊婚禮簿,發現內頁不知何時多出母親的日記,最後一頁寫著:1350年10月,阿黛爾的胎記開始與莉婭共鳴,她們是比我更完美的容器。淚水模糊視線,我想起十二年前那個雨夜,母親塞進我懷裏的不是婚禮簿,而是莉婭——真正的次女,而我才是該被獻祭的長女。
母親突然撲來,玻璃手臂抓住我的肩膀:“隻有獻祭你們,才能終結三百年的詛咒!你以為那些聖像裏的新娘是受害者?她們早與教會合謀,用後代的靈魂換取虛妄的永生!”她的鏡片徹底碎裂,露出底下空洞的眼窩,“看看祭壇下的石棺!那是初代德·盧恩夫人,她根本沒死,隻是躲在墳塚裏吞噬後代的力量——”
地動山搖般的轟鳴打斷她的話,莉婭的繈褓突然裂開,露出她胸前完全盛開的玫瑰胎記,十二片花瓣每片都刻著聖像的名字。契約書騰空而起,懸浮在我們之間,羊皮紙上的鮮血匯成死亡之神的虛影,他的鐮刀正指向母親的“心髒”——那是塊嵌在胸腔裏的聖女像殘片。
“夠了,瑪麗。”虛影開口,聲音像棺木開啟的吱嘎聲,“你以為篡改契約就能騙過我?雙生容器必須同時存在,否則——”
他的鐮刀劈下,母親的身體應聲碎裂成千百片玻璃。我接住墜落的銀鏡殘片,鏡中映出祭壇下方的景象:石棺群中央,初代德·盧恩夫人正緩緩坐起,她的皮膚由無數聖女像碎片拚成,手中握著的,正是艾美達搶走的那枚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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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婭突然在我懷中睜開眼,瞳孔裏倒映著初代夫人的臉:“該回到屬於你的位置了,阿黛爾。記住,聖像的眼淚是打開第十二塊彩窗的鑰匙——”
她的話音未落,所有石柱同時崩塌,黑玫瑰燈台砸向地麵,引燃了契約書。我抱著莉婭衝向石門,卻在回頭時看見初代夫人站在火海中,她的手指向我胸前的胎記,那裏不知何時浮現出完整的契約印記,而我的銀戒,正深深嵌入皮膚,與胎記融為一體。
當我們跌出暗門時,地穴已經崩塌,唯有第十二具石棺完好無損地躺在廢墟中央。棺蓋翻開著,裏麵放著件嶄新的黑玫瑰婚紗,裙擺上繡著我和莉婭的名字。更令我窒息的是,婚紗領口處別著張紙條,用母親的筆跡寫著:下一次月食,祭壇將需要新的祭品——而你,早已是死亡之神蓋在契約上的印....
《瘟疫玫瑰》第六章:血色傳承
聖米歇爾教堂的磚石在坍塌聲中震顫,我抱著莉婭跌進中殿時,彩色玻璃的碎光正像下雪般飄落。第十二塊彩窗的位置隻剩黑洞洞的窗框,聖女像的殘片在地麵拚出扭曲的笑臉,每片碎片的棱角都指向祭壇——那裏原本矗立的伊莎貝拉聖像,此刻竟轉動著頭顱,用空洞的眼窩凝視著我們。
“姐姐……”
莉婭的呢喃讓我渾身發冷。她的聲音不再是嬰兒的軟糯,而是帶著聖像特有的石質感,仿佛有另一個靈魂借她的喉嚨說話。我低頭看去,她胸前的胎記不知何時變成了十二片完全舒展的花瓣,每片都在吸收空氣中的鈷藍光點,像在吞噬聖像們的精魄。
婚禮簿從懷中滑落,攤開在滿是碎玻璃的地麵。伊莎貝拉那頁的血字再次改變,這次用古法語寫著:當雙生玫瑰同時綻放,初代的棺木將吞噬最後一片陰影。墨跡下方浮現出母親的日記殘頁,記載著1348年教會如何將德·盧恩新娘的心髒剜出,嵌入彩窗作為“永恒的燈芯”。
“阿黛爾·德·盧恩。”
冰冷的聲音從穹頂傳來。我抬頭看見初代德·盧恩夫人站在拱門上,她的身體由聖女像碎片拚成,每塊玻璃都流淌著新娘們的血淚。她手中握著的銀戒正在滴血,血珠墜落的軌跡,恰好連成祭壇石磚上的召喚陣。
“三百年前,我的女兒們用鮮血喂養教會的貪婪。”她踏碎玻璃走向我,裙擺掃過之處,碎玻璃自動拚成黑玫瑰圖案,“現在該讓那些偽善者嚐嚐被囚禁的滋味了——你懷裏的孩子,是打開‘玫瑰墳塚’的最後一把鑰匙。”
莉婭突然劇烈掙紮,她的眼睛變成純粹的鈷藍色,倒映出初代夫人背後的景象:在教堂鍾樓的陰影裏,七個身披紅袍的身影正在繪製巨大的召喚陣,他們胸口的十字架中央嵌著黑玫瑰,正是艾美達和奧古斯汀所屬的“玫瑰議會”標誌。
“她們在重組死亡之神的鐮刀!”初代夫人的聲音帶著笑意,“愚蠢的議會以為獻祭雙生容器能獲得永生,卻不知道鐮刀的每道刻痕,都是德·盧恩新娘的脊椎骨所化。”她抬手召來母親遺留的銀鏡殘片,鏡中映出地窖深處——艾美達的屍體正被紅袍修士拆解,她的皮膚下果然藏著十二片聖女像碎片,每片都刻著議會成員的名字。
我握緊母親的匕首,刀柄的藤蔓突然生長,纏上我的手腕。莉婭的胎記與匕首尖端共鳴,發出蜂鳴般的震顫——這是母親曾用來封印聖像的武器,此刻卻在指引我走向祭壇。石磚上的召喚陣亮起,露出暗格中的青銅盒,裏麵躺著十二枚銀戒,每枚都刻著不同的玫瑰形態,其中一枚內側刻著我的生辰——1338年11月1日,正是黑死病首次侵襲港口的日子。
“戴上它。”初代夫人將銀戒按進我掌心,“這是德·盧恩家主的信物,能操控聖像的靈魂。”她指向逐漸聚攏的聖女像殘片,那些碎片正在空中拚出艾美達和奧古斯汀的輪廓,“教會用我們的靈魂製造活聖像,現在該讓這些傀儡嚐嚐被囚禁的滋味了。”
莉婭突然安靜下來,她的胎記開始收縮,變回普通嬰兒的淡紅印記。我看見她睫毛上凝結著細小的血珠,那是聖像們的血淚,每顆都映著議會成員的麵容——原來她們一直躲在彩窗後,用新娘的痛苦維持青春。
“阿黛爾!”
熟悉的聲音從懺悔室傳來。我渾身血液凝固——那是父親的聲音,十二年前他親手將母親推進焚化爐,此刻卻帶著哭腔呼喚我的名字。初代夫人冷笑一聲,聖像碎片組成的屏障突然裂開,露出躲在陰影裏的男人:他穿著紅袍,胸口繡著與奧古斯汀相同的藤蔓紋身,頸間掛著的,正是母親的青銅燭台。
“你居然還活著……”我後退半步,燭台底座的毒蛇雕像正對著莉婭,蛇信處的藍寶石閃爍著惡意的光,“你也是議會成員,對嗎?所以才會娶艾美達,監視我和母親。”
父親跪了下來,燭台“當啷”墜地:“對不起,阿黛爾……當年議會威脅要將你獻祭,你母親才不得不假死。但現在他們要對你妹妹下手,隻有你能阻止——”他扯開紅袍,露出滿是傷痕的胸口,那裏紋著與祭壇相同的十二瓣玫瑰,每一瓣都刻著我和莉婭的名字,“我是議會的守墓人,每代德·盧恩家主都要為女兒承受七道鞭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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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代夫人突然出手,聖像碎片組成的鎖鏈纏住父親的喉嚨:“謊言!你們早與教會合謀,用我女兒的靈魂煉製‘永生聖油’。”她指向祭壇暗格,裏麵果然擺著七具小瓶,裝著泛著藍光的液體,正是艾美達和奧古斯汀身上的腐臭來源。
莉婭在懷中打了個寒顫,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劃過我的胎記,那裏突然傳來紙張撕裂的觸感。我低頭看去,胎記邊緣竟露出半張羊皮紙的邊角——原來我的皮膚下,一直封印著初代契約的殘頁。
“現在,該完成真正的儀式了。”初代夫人將我推向祭壇,“用你的血激活十二枚銀戒,將議會成員的靈魂封入聖像,再用莉婭的血抹掉契約上的教會印記。這樣,德·盧恩家族才能真正獲得自由。”
我看著手中的銀戒,戒麵映出自己的臉:左眼下方不知何時出現了細小的裂紋,像極了聖像臉上的瑕疵。父親的咳嗽聲越來越弱,他胸前的玫瑰紋身正在滲血,每滴血都在召喚鍾樓裏的紅袍修士。
“動手吧,阿黛爾。”母親的聲音從銀鏡殘片傳來,“還記得地窖裏的十二具石棺嗎?每具都在等待它的主人——而你,是唯一能決定誰該躺進去的人。”
莉婭突然啼哭起來,她的眼淚滴在祭壇上,竟讓青銅盒裏的銀戒全部懸浮。我看見每枚戒指上都浮現出議會成員的麵容,他們正從鍾樓衝下,手中握著閃著寒光的聖餐刀。
當第一滴血從我的指尖落在銀戒上時,整個教堂發出瀕死般的呻吟。聖女像殘片組成的軍隊開始移動,擋住了紅袍修士的去路,而莉婭的血滴在契約殘頁上,竟讓我皮膚下的羊皮紙逐漸顯形——那上麵畫著的,不是死亡之神,而是初代德·盧恩夫人本人,她正將十二名新娘的靈魂注入彩窗。
“你騙了我們!”我轉身怒視初代夫人,“根本沒有死亡之神,一切都是你和教會的陰謀,用後代的靈魂維持自己的‘永生’!”
她的笑容在玻璃臉上裂開,碎片開始剝落:“聰明的孩子……三百年前我與教會合作,用‘死亡之神’的謊言囚禁家族血脈,這樣就能永遠吞噬新娘們的精魄。而你,作為第七代雙生容器,終於讓我湊齊了十二枚靈魂戒指——”
她突然撲向莉婭,玻璃手指掐住嬰兒的喉嚨。我本能地揮出母親的匕首,刀刃卻穿過她的身體,砍在祭壇的契約石上。劇烈的震動中,莉婭的胎記再次發光,這次竟將初代夫人的碎片吸入銀戒,而我的皮膚下,那張羊皮紙終於完全顯形——上麵隻有一行字:
德·盧恩家族的詛咒,始於初代家主對永生的貪婪,唯有雙生血脈同時凋零,方能讓所有靈魂解脫。
紅袍修士的聖餐刀已經抵住我的後背,父親不知何時站起,手中握著母親的燭台,眼中閃爍著與初代夫人相同的藍光:“對不起,阿黛爾……議會需要你的胎記完成最後儀式,而莉婭,她的血能讓我們獲得真正的永生——”
他的話戛然而止。莉婭的小手按在他胸前的玫瑰紋身,胎記的藍光如活物般鑽入他的心髒。父親慘叫著倒地,皮膚下浮出十二道裂痕,每道都嵌著聖女像的碎片——原來他早已不是人類,而是初代夫人製造的第一具“活聖像”。
教堂在藍光中搖晃,所有彩窗的聖女像同時轉身,麵向祭壇跪下。我抱著莉婭衝向第十二塊彩窗的破洞,那裏露出的不是外牆,而是旋轉的藍光隧道,盡頭閃爍著十二盞黑玫瑰燈——正是地穴中崩塌的祭壇景象。
“姐姐,跳下去。”莉婭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屬於我的、從未說出口的堅定,“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德·盧恩家族真正的墳墓——在那裏,所有的謊言都會被鮮血洗淨。”
當我們躍入藍光的瞬間,我看見鍾樓頂端的十字架正在崩裂,露出後麵藏著的巨大齒輪,每道齒牙都刻著德·盧恩新娘的名字。齒輪中央嵌著的,正是死亡之神的鐮刀,而刀柄上纏繞的,是我和莉婭的發絲。更令我窒息的是,齒輪轉動的軌跡,竟與我胸前胎記的紋...
《瘟疫玫瑰》第七章:禁忌之書
藍光隧道的墜落感持續了整整十三次心跳。當腳踏實地時,腐葉與玫瑰混著海鹽的氣息撲麵而來,我發現自己站在環形墓室中央,十二盞黑玫瑰燈台懸浮在穹頂,燈芯燃燒的不是火焰,而是聖女像眼中的鈷藍血淚。十二具石棺呈星形排列,每具棺蓋上都刻著雙生玫瑰浮雕,花瓣間隙嵌著活人指骨拚成的數字——從“1348”到“1350”,正是德·盧恩家族開始獻祭新娘的年份。
莉婭在懷中安靜得出奇,她的胎記此刻完全隱沒,皮膚下卻透出淡淡的網格光痕,與地麵的召喚陣紋路分毫不差。我認出那是聖米歇爾教堂的地磚圖案,每塊石磚下都埋著新娘的指甲或發絲,作為教會監控血脈的標記。
“歡迎回家,第七代容器。”
機械般的女聲從石棺群後方傳來。我握緊母親的匕首,看見七個身披紅袍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他們胸口的十字架已裂成黑玫瑰形狀,正是鍾樓裏的玫瑰議會議員。為首的老者摘下兜帽,露出左臉的聖像碎片紋身——那是艾美達小臂刺青的完整形態,每道紋路都對應著一具聖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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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初代德·盧恩夫人與我們簽訂契約。”他舉起染血的《玫瑰經》,書頁間夾著母親的淡金色發絲,“用雙生血脈的精魄驅動‘死亡齒輪’,讓教會永享瘟疫豁免權。而你,阿黛爾,你的胎記是齒輪的核心軸承。”
莉婭突然在我懷中抬頭,她的眼睛變成齒輪狀的藍光,倒映出穹頂的星圖——那不是普通星象,而是十二具聖女像的站位,每顆“星辰”都連著地麵的石棺,形成巨大的永動裝置。我終於明白鍾樓的齒輪為何與胎記吻合:從出生起,我的心髒就是這詛咒機器的動力源。
“你們騙了所有人!”我後退半步,撞在刻著“1348”的石棺上,棺蓋內側用新娘的血寫著:教會用我的子宮培育容器,用我女兒的靈魂給齒輪上油。這是初代夫人的字跡,與婚禮簿上的墨跡如出一轍,“根本沒有死亡之神,你們才是寄生在德·盧恩血脈上的蛀蟲!”
紅袍老者冷笑,他的指尖劃過《玫瑰經》,書頁上浮現出母親被囚禁的畫麵:她的靈魂被困在聖像碎片中,正用銀鏡殘片拚湊莉婭的繈褓。原來十二年前的“假死”並非母親的計劃,而是議會為了分離雙生容器的陰謀。
“沒錯,死亡之神是我們編造的謊言。”老者掀開紅袍,露出纏繞著齒輪的脊柱,“但詛咒是真實的——每代雙生姐妹必須獻祭其一,否則齒輪停轉,整個港口將被黑死病吞沒。”他指向石棺群中央的祭壇,那裏擺著染血的齒輪圖紙,邊角畫著我和莉婭被拆解的軀體,“現在該決定了:誰成為齒輪的潤滑油,誰成為新的聖像?”
莉婭突然掙脫我的懷抱,踉蹌著走向刻著“1350”的石棺。棺蓋自動翻開,裏麵躺著件繡滿齒輪紋的黑玫瑰婚紗,心口位置繡著我的名字,而裙擺內側,用母親的筆跡寫著:當齒輪開始倒轉,第一個獻祭的新娘會從彩窗歸來。
“姐姐,看這裏。”莉婭指著棺內的銅盒,裏麵裝著十二枚齒輪狀銀戒,每枚都刻著不同年份的獻祭記錄,“這是初代夫人留給我們的鑰匙,能讓齒輪永遠停轉。”她的手指撫過戒麵,我的胎記突然發燙,竟與齒輪中心的玫瑰孔完美契合。
紅袍老者暴喝一聲,其他議員同時啟動脊柱的齒輪,骨裂聲中,他們的手臂變成金屬刀刃,正是鍾樓裏的聖餐刀。我本能地甩出母親的匕首,刀柄藤蔓突然生長,纏住最近的議員——他的身體如木偶般裂開,裏麵塞滿了聖女像碎片和齒輪零件,證實了初代夫人的話:議會成員早就是教會製造的機械聖像。
“阿黛爾!”
母親的聲音從銀鏡殘片傳來,鏡中映出她在聖像碎片中的掙紮:“別相信初代夫人!她才是齒輪的最初設計者,用我們的血脈為自己續命!”鏡中突然閃過地窖畫麵,十二具石棺裏躺著的不是新娘,而是曆代議會成員的軀體,他們胸口都嵌著德·盧恩新娘的胎記。
真相如重錘擊中太陽穴:初代夫人與教會合謀,用“永生”誘惑議會,實則將他們變成需要新娘精魄維持的活死人。而德·盧恩家族的雙生血脈,從一開始就是她製造的“人類電池”。
莉婭突然將齒輪銀戒按進我掌心,戒麵與胎記融合的瞬間,整個墓室劇烈震動。十二盞燈台同時爆燃,照亮穹頂最後一幅壁畫:初代夫人跪在死亡之神麵前,而所謂的死亡之神,不過是她用聖女像碎片拚成的傀儡。真正的詛咒,始於她對永生的貪婪,用後代的痛苦編織成永動的謊言。
“現在,該讓齒輪停轉了。”莉婭握住我的手,將匕首刺向祭壇的齒輪圖紙,“用我們的血,改寫初代夫人的陰謀。”
鮮血濺在圖紙上的刹那,所有石棺同時開啟。我看見裏麵躺著的不是屍體,而是曆代德·盧恩新娘的靈魂,她們胸口的胎記正在消散,化作藍光融入莉婭的掌心。紅袍議員們發出機械般的哀鳴,身體崩解成齒輪和聖像碎片,唯有老者掙紮著撲向祭壇,手中握著的,是記載著所有雙生容器生辰八字的《禁忌之書》。
“你們以為停轉齒輪就能自由?”他的聲音帶著齒輪摩擦的尖嘯,“書中早有預言:雙生玫瑰必須同時凋零,才能讓所有靈魂解脫——”
話未說完,他的身體被吸入齒輪裂縫,化作一道血霧。我翻開《禁忌之書》,發現最後一頁畫著我和莉婭的剪影,我們的心髒被齒輪貫穿,卻在裂痕中開出真正的黑玫瑰——花瓣上凝結的不是血淚,而是自由的露水。
莉婭突然指著石棺群邊緣,那裏有具未刻年份的空棺,棺蓋內側刻著母親的名字,旁邊擺著她的青銅燭台,蛇信處的藍寶石終於完整——原來這是母親為自己準備的安息之所,用畢生力量守護女兒的最後防線。
“該回去了,姐姐。”莉婭撿起齒輪銀戒,戒麵此時映出的不再是聖像,而是港口清晨的陽光,“齒輪停轉了,但聖像裏的新娘們還等著我們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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