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點半，我們吃過午飯繼續開車快艇在海麵巡邏，毒辣的日頭直直懸在頭頂，將海麵烤得泛起粼粼白光。我和隊員老陳把快艇停在離岸三海裏的珊瑚礁群旁，船身隨著浪湧輕輕搖晃，鐵皮甲板被曬得發燙。老陳扯了扯濕透的衣領，“這天能把人蒸成鹹魚。”他笑著打趣，順手拋給我一頂寬簷遮陽帽。
    我架好碳纖維釣竿，這還是昨天送萌萌回去，給萌萌留下幾袋水果，都是萌萌愛吃的，萌萌爸爸說他在漁具廠工作，不缺漁具，送了我幾個，我也沒推辭，以後好好處。
    金屬輪軸在強光下刺得人眯起眼。老陳掏出提前醃製好的秋刀魚塊掛在魚鉤上，腥香混著鹹澀海風撲麵而來。釣線劃破綢緞般的海麵，鉛墜拖著銀亮水痕沉入幽藍深處。正午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船舷邊翻湧的浪花都裹著細碎的金光，釣竿梢頭隨著水流的波動輕輕震顫。
    突然，老陳的釣竿猛地向下一沉，彎成一張緊繃的弓。“來了！”他大喝一聲，身體後仰與水下的力量抗衡。魚線發出尖銳的嘶鳴，在水麵上拉出一道長長的波紋。我迅速抄起抄網嚴陣以待，當一條青灰色的石斑魚破水而出時，鱗片在陽光下閃爍出珍珠般的光澤。老陳抹去額頭的汗珠，將戰利品甩進蓄滿海水的魚箱，箱內立刻翻湧起歡快的水花。
    魚箱的水花尚未平息，我的釣竿突然傳來劇烈震顫，碳纖維材質的竿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雙響炮！"老陳扔下毛巾撲過來，話音未落，水麵炸開兩米高的銀白浪花，上鉤的金槍魚拖著釣線瘋狂逃竄，在海麵犁出一道沸騰的水痕。
    我們死死攥住釣竿，身體後仰抵住船舷。老陳嘶吼著提醒："放線！快放線！"金屬輪軸瘋狂倒轉，滾燙的魚線擦過掌心，瞬間燎起細密的血泡。遠處的魚群被驚起，整片海域翻湧成沸騰的銀鍋，海鷗尖叫著俯衝而下，盤旋在我們頭頂。
    這場拉鋸戰持續了二十分鍾，當金槍魚第三次躍出水麵時，老陳瞅準時機甩出飛鉤，鋒利的倒刺精準勾住魚尾。我們拚盡全力將這條近半人長的獵物拖上船，它銀藍色的鱗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尾鰭掃過甲板發出悶響，濺起的鹹水混著我們額頭的汗珠，在滾燙的鐵皮上蒸騰起白霧。
    金槍魚在甲板上劇烈翻騰，撞得魚箱叮當作響，老陳眼疾手快，抄起木槌精準敲擊魚頭，這才讓它漸漸安靜下來。還沒等我們喘口氣，兩根釣竿又同時劇烈抖動，仿佛有股無形的力量在深海下較著勁。
    “邪乎了！今天是魚群開會？”老陳咧著嘴，顧不上擦汗，再次握緊釣竿。這次水下的力道更加刁鑽，釣線忽鬆忽緊，像是故意在戲耍我們。我感覺手臂漸漸發麻，可越往回收線，阻力越大，隱約能看到水下一團黑影在急速遊動。突然，老陳那邊的釣竿“哢嚓”一聲，承受不住壓力從中折斷，魚線瞬間沒入深海，驚得他瞪大了眼睛。
    而我的釣竿也岌岌可危，就在這時，水下的家夥突然發力，我整個人差點被拽進海裏。老陳迅速繞到我身後，用肩膀頂住我的後背，兩人合力往上拉。隨著“嘩啦”一聲巨響，一條身披黑甲的大石斑破水而出，它張開布滿尖牙的大嘴，濺起的水花澆透了我們全身，鹹澀的海水灌進嘴裏，卻澆不滅我們滿心的興奮。
    大石斑在甲板上劇烈扭動，濺起的水花混著鹹腥的血水，將鐵皮染成暗紅。老陳眼疾手快，抄起粗麻繩纏住魚鰓，我則死死按住它不停甩動的尾巴。折騰半晌，這條足有三十斤重的獵物才徹底沒了動靜，鱗片在陽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魚鰓翕張間噴出的水霧沾在我們滾燙的皮膚上，竟有了幾分涼意。
    "好家夥，這夠隊裏吃好幾天！"老陳抹了把臉上的水，突然指著不遠處的海麵愣住——原本平靜的水麵泛起大片詭異的漩渦，成千上萬的小魚驚慌逃竄，像被無形的獵手驅趕著。緊接著，幾道黑影破浪而出，鋒利的背鰭如同微型帆船，在陽光下泛著冷芒。"是鯊魚！"老陳臉色驟變，"快收竿！"
    我們手忙腳亂地將剩餘釣線往回收，可其中一根卻像被焊在海底般紋絲不動。水麵下傳來沉悶的撞擊聲，快艇隨著未知力量的拉扯劇烈搖晃。老陳抄起船上的魚叉，警惕地盯著水麵，汗水順著帽簷不斷滴落。就在這時，水下突然炸開巨大水花，一條虎鯊露出布滿傷痕的脊背，鋒利的牙齒幾乎咬到我們的釣竿......
    虎鯊森白的獠牙擦著釣竿掠過，腥臭的氣息撲麵而來。老陳猛地將魚叉擲出，金屬尖刃在鯊魚背鰭上劃出火星，受驚的巨獸尾巴橫掃，掀起兩米高的巨浪。快艇劇烈傾斜，鹹澀的海水劈頭蓋臉澆下，我死死攥住船舷，聽見老陳在浪濤聲中大喊："穩住！"
    千鈞一發之際，虎鯊突然調轉方向，尾鰭攪動的漩渦將快艇推出數米遠。待海麵重歸平靜，隻剩漂浮的碎木和斷裂的釣竿證明方才的驚險。老陳癱坐在甲板上，抹了把臉上的海水，望著逐漸下沉的日頭苦笑："今天這收獲，夠吹一年了。"我看著魚箱裏活蹦亂跳的石斑魚和金槍魚，感受著海風裹挾著的鹹腥與溫熱，知道這場驚心動魄的海釣，會成為往後無數個平淡日子裏，最鮮活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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