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身體抽搐，張之焱的蛇腹以一種極不自然的姿態高高鼓起，仿佛隨時都要從內部炸開一般。
    張之焱發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咆哮，聲音裏充滿了驚恐與不解。
    他身體由虛轉實，再也無法維持護身的陣法，那層猩紅光幕應聲破碎。
    玄鴻真君和蓬頭散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一愣，不知道他在搞什麽名堂。
    下一刻，張之焱便徹底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巨大的蛇頭猛地揚起，血盆大口不受控製地張開。
    “嘩——！”
    一道堪比山洪暴發的巨大水流，裹挾著萬鈞之力，從他口中狂噴而出！
    水流之多，浪濤之急，幾乎瞬間就將這地牢第八層廣闊空間的地麵變得濕潤起來！
    玄鴻真君和蓬頭散人這下也看明白了。
    那不是什麽水行法術，而是真正的、奔湧不息的河水！
    ……
    蛇腹中，在短促的時間裏，海玄接連用了兩次八八命法。
    第一次是治好慕容瓔珞的傷勢。
    而第二次——
    他自然可以拉著慕容瓔珞，傳送到蛇身之外。
    但現在，可是在張之焱體內。
    不趁機給他來上點永生難忘的回憶，也太對不起當前的處境了。
    於是，他沒有選擇先逃出去，而是把玉虛川——這條正值汛期的河水，傳送到了張之焱肚中。
    就像是開了道傳送門，河水轉瞬便源源不斷地灌進了張之焱的肚子裏！
    而張之焱的虛化效果，對於這種沒有靈力的實體並沒有用。
    這股突如其來的巨量河水，直接衝垮了他虛化的狀態，也讓他將腹中之物連同河水盡數吐了出來。
    洶湧水流之中，兩道身影被一同噴射而出，直接飛上了天。
    海玄緊緊攬著慕容瓔珞的腰，被這股熟悉的的水流衝刷著，一時間竟有種重回上次和慕容瓔珞在水中逃亡的錯覺。
    玄鴻真君和蓬頭散人皆是一怔，但這種等級的修士，戰鬥本能早已深入骨髓。
    “杜師兄，就是現在！”蓬頭散人厲喝一聲，眼中精光暴漲。
    玄鴻真君一聲怒吼，聲震地牢。周身靈力沸騰，身形竟節節拔高，轉瞬間化作一尊高達數十丈的法身！
    那法身通體呈暗金色，赤裸上身，肌肉虯結，宛若山巒，頭頂頭發根根倒豎而起，雙目圓瞪，耳配圓環，怒火仿佛要焚盡九幽。
    那柄大刀，此刻也隨之漲大，化作一柄開山巨刃，被法身緊緊握在手中。
    同一時間，蓬頭散人雙手掐訣，身周懸浮的數十個陣盤驟然光芒大放，化作一道道流光，盡數匯入玄鴻真君的法身之中。
    隻見那暗金色法身之上，瞬間浮現出一層又一層繁複無比的陣法紋路，其氣息在陣法加持下再度暴漲！
    張之焱仍從內到外承受著玉虛川的衝擊，正處於前所未有的虛弱與混亂之中，他猩紅蛇瞳裏滿是驚恐與不解，完全想不通自己體內的變異。
    但玄鴻真君的殺意已然鎖定了他。
    “為我兒償命來！”
    含著無盡殺意的一刀，自上而下，挾雷霆萬鈞之勢，悍然劈落！
    這才是先前一直未使用的元嬰巔峰的真正力量！
    空氣撕開，河水兩斷。
    骨骼破裂，血肉分離。
    巨大的蛇頭與龐大的蛇身，在這一刀之下，被徹底劈開。
    張之焱的尖嘯戛然而止，蛇瞳中兀自帶著濃濃的難以置信，斷掉的蛇頭重重砸在地上，濺起一片水花。
    斷口處，黑色邪血如泉般噴湧出，又迅速被奔流的河水稀釋。
    那截龐大無比的蛇身在地上瘋狂抽搐、翻滾，將地麵砸出一個又一個深坑，最終漸漸失去了力氣，癱軟下來，再無聲息。
    “噗通”
    於此同時，兩道被拋飛的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道狼狽弧線，最終一齊落入地上已然積起的水中。
    海玄怕八八命法對慕容瓔珞的治療還未痊愈，這次幫她當了回肉墊，摔得眼冒金星。
    但他剛才好像看到……張之焱死了？
    一位即將觸及化神門檻的天命反派，就這樣在幾人合力之下，殞命了麽？
    “成功了……”小天喃喃說道。
    “那蛇就是它自創功法的化身，化身滅，就相當於所修前功盡棄……”
    “他失去功法的依仗，正在形成的天命反派氣息已經散去了……”
    “你居然真的……這麽短時間就解決了一個天命反派……”小天的語氣聽著頗為複雜。
    海玄定了定神，扶著懷中同樣渾身濕透、麵色雖有好轉卻依舊蒼白的慕容瓔珞站穩。
    另一邊，玄鴻真君所化法身緩緩消散，恢複原本身形。
    他披頭散發，身軀微微顫抖，不知是脫力還是激動，看著那截巨大的蛇屍，眼中赤紅漸漸褪去，隻剩下無盡的空洞與悲涼。
    大仇得報，可逝去的，終究是回不來了。
    蓬頭散人則眼角抽了抽，身影一閃，出現在從水裏站起來的兩個小輩麵前，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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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蛇肚子裏鑽出來？
    而且海玄這小子怎麽來的？
    剛才張之焱隻吞了一個人吧？
    但眼下，顯然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
    “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說。”
    蓬頭散人當機立斷，一揮袖袍，一股柔和力量托起二人，徑直朝著地牢上方飛去。
    玄鴻真君也無心久留，緊隨其後。
    張之焱已死，他們也已經熟悉道路，便無需再小心謹慎，一路全速向上，暢通無阻。
    很快，四人便出了太玄山範圍，來到兩山中間的一片樹林中。
    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將剛剛經曆的一切襯托得如同一場幻夢。
    蓬頭散人看了看海玄，又看了看他扶著的慕容瓔珞，兩人現在互相緊緊摟著彼此，動作異常自然。
    他眼中精光一閃而逝，沒有多問，道“以你們二人修為，可以自己回去，我就不多送了。”
    “海玄，明日白天我再來找你。”
    他又對玄鴻真君點了點頭“杜師兄，此間事了，我也該走了。”
    玄鴻真君怎麽聽不出這師弟在趕他，讓他莫懷好事？他深深看了海玄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情緒，有感激，有疑惑，但最終都歸於平靜。
    但他上次去九儀閣時就知道，這兩人都是大閣老的親傳弟子。
    有些事，不該問。
    “海小友，多謝。”玄鴻真君對著海玄，沉聲吐出兩個字。
    隨即，他與蓬頭散人對視一眼，兩人身形一閃，消失在雨夜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他們默契地選擇了將今夜發生的一切，連同這兩個憑空出現的年輕人的身影，一同封存在心底。
    雨幕下，隻剩下海玄和慕容瓔珞兩人。
    周圍是寂靜的山林，隻有雨打樹葉的沙沙聲。
    慕容瓔珞低頭看了看自己腹部，那處致命傷口在八八命法的作用下已經完全愈合，甚至連一絲疤痕都未留下，隻是被蛇毒侵蝕的虛弱感還未完全消退。
    她抬起頭，玫紅色眼瞳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就這麽靜靜看著海玄，兩人近到肌膚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她有太多的話想問。
    你為什麽會及時趕來？你是怎麽出現在蛇腹裏的？為什麽我的傷會突然痊愈？最後的水又是怎麽回事？
    還有黑蛇……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一個個問題在慕容瓔珞心頭盤旋，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聲輕喚。
    “海玄……”
    她聲音還帶著一絲大病初愈的沙啞，卻透著前所未有的柔和。
    海玄看著她，想說句“沒事了”，可是……卻同樣說不出口。
    天命反派隕落，天元無字鑒效果消失。
    八八命法的反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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