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以素下意識地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小片陰影。
    雲來聖地在雲州最東，路途遙遠。四人裏，唯她一人尚在煉氣期，無法禦空飛行。
    若大家都是築基期，繞點路、照顧一下時間倒也沒什麽，並不會耽誤很久，可若是帶上煉氣期，繞路耽誤的時間就……
    海玄這句話，幾乎等同於宣告，完全沒有“照顧”她的打算。
    見一邊蕭師妹直接沉默不語，謝明決隻得道“蕭師妹要先前往飛雲山脈的家中，我家中也讓我盡早回去，恐怕我們隻能同行至飛雲山脈外圍了。”
    “我和江師弟需護送蕭師妹安全到達，屆時海道友可能要自行前往聖地了。”
    他的提議合情合理，既尊重了海玄意願，也照顧了同門之誼。
    就在這時，江雪歸迅速去而複返，幹咳一聲，向海玄勸道“海兄弟，不急，雲州風景不錯，我們可以邊走邊看嘛……”
    兩人之前說話並未靈力傳音，江雪歸注意力本就留了一些在這，隔著幾十米也能聽到，此刻他心中頗為窘迫。
    開什麽玩笑！費心費力把大家湊到一起，怎麽剛一見麵就開始商量怎麽散夥了？
    “太慢了。”海玄搖搖頭。
    “……”
    江雪歸一時無言。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幾分笑意的清脆女聲，毫無征兆地在四人耳邊同時響起。
    “以你們幾位的身份，像凡人一樣說話不作傳音，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哦。”
    四人心中皆是一驚，猛然轉頭循聲望去。
    隻見不遠處，不知何時站了一位身形嬌小的女子，她裹著一身過長的白色大衣，麵容瞧著不過十二三歲，一雙靈動的眼睛卻帶著不屬於這張臉的通透了然。
    她正笑吟吟地看著這邊，仿佛已經旁觀了許久。
    “裴……裴師姐？你怎麽在這？”
    江雪歸最先作出反應，驚訝轉身，腳下卻是一滑，忘了自己才剛剛掌握平衡。
    女子正是五元壇的裴白羽，她見江雪歸狼狽的模樣，笑得更開心了，身形一晃，悄無聲息滑到在四人麵前。
    “裴師姐的道行又有精進了。”
    我作為“三才”，居然被人在如此近距離旁觀了許久而不知……謝明決看著眼前這位比她還大好幾歲的“少女”，壓下眼中的驚訝。
    兩人同為築基巔峰，但裴白羽成名已久，在這個境界上已有數年底蘊，而謝明決不過去年剛踏入這一境界。
    “嘻嘻，我的獨門斂息法，還不錯吧。”
    裴白羽得意地眨了眨眼，絲毫沒有前輩的架子，她目光在四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海玄身上，笑容收斂了幾分。
    “雲州最近可不太平，你們知道廬城近來發生了什麽事嗎？”
    江雪歸一愣，好奇湊上前“裴師姐，出什麽事了？”
    “上個月，年前的幾天，廬城城外南部的大橋被炸毀了，死了上百號人，裏麵甚至還有修行者。”
    江雪歸和蕭以素聞言皆是一怔，他們一路行來，並未聽說過這等慘案。
    至於海玄，上個月九儀閣還在元州待機，就更不知道了。
    謝明決卻皺起了眉“此行前我略有耳聞，城主府聯合雲天宗進行調查，月初對外宣稱是妖獸作亂，已經處理妥當了。”
    江雪歸聞言，當即嘴角一咧，又湊到謝明決身邊，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們決哥出發前還不太想走這麽一遭，結果做的準備很充分啊。”
    “嘴上不喜歡，身體卻很誠實嘛。”
    此言一出，眾人安靜了一瞬。
    你這麽作死，我等下可救不了你……海玄瞟了一眼兩人，在他的角度，能看見謝明決垂下的手緊握起來，手背上已有青筋跳動。
    裴白羽嗤笑一聲，繼續說了下去“這事還沒完，如此大的事，雲來聖地勢必要出麵，可距離實在太遠，便隻派了一支築基期弟子小隊前來。”
    “調查此事的主力，落在了飛雲山脈西部的雲天宗上，可是……”
    這種常規消息，海玄倒是門清。雲天宗，雲州西部的二流宗門，也是雲州第二仙宗。雲來聖地天高皇帝遠，故雲州西部多數事務的實際管理者，便是這個雲天宗。
    九儀閣抵達雲州當日，雲天宗宗主曾上門拜訪。
    海玄對這種應酬興趣不大，隻是知曉此事，並未見到這位宗主本人，也不知他拜訪了九儀閣何處。
    裴白羽環視眾人，一字一句道“接下來說的事，你們要保密。”
    “雲來聖地那支小隊，在快到廬城時，遭遇了神秘襲擊，傷亡慘重，隻有一個人成功逃回雲來聖地。”
    “而雲天宗來來去去，派出不少調查人員，全都完好無損，連根頭發絲都沒掉。”
    冰閣內依舊熱鬧，可聽到裴白羽所說之話的四人，心頭已經掠過難言的寒意，江雪歸甚至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襲擊九大仙宗的築基期弟子？這已不是小打小鬧，多半是蓄謀已久！
    “雲來聖地必然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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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明決沉聲道，臉色難看。
    他出發前便讓家裏人收集近期雲州的情報，可哪怕是雲州謝氏，對這種家門口發生的大事，內幕都一無所知，這說明消息封鎖得何等嚴密。
    “何止是震怒。”裴白羽道，“聖地出動了兩名元嬰長老，帶了數十名精銳弟子，幾天前到了雲天宗，對外稱前往雲天宗友好交流，實則要以雲天宗為據點，把這件事查個底朝天。”
    兩名元嬰長老，高端戰力上已是當初遠赴玄州，和玄冥天交涉，換回聖女的規格了……海玄很快聯想到。
    恐怕還不止如此，雲天宗與廬城城主府距事發地近在咫尺，封鎖消息也需他們配合，這般大事，必然知曉。
    雲來聖地此番完全是顏麵掃地，派出如此多人進駐雲天宗，一方麵是追查真凶，另一方麵未必沒有在雲州西部重建威信、敲打雲天宗之意。
    海玄心念電轉，瞬間感覺前些時間雲天宗宗主登門，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意味。
    不過這種機密消息，裴師姐能知道，她倒是渠道很廣……海玄悄悄看向裴白羽腹誹道。
    就在這時，他耳邊響起了裴白羽的靈力傳音，聲音依舊清脆。
    “聽海師弟剛才說的話，去雲來聖地，應該不是為了九儀閣的公幹吧？”
    “若是私事，比如想找什麽人，說不定對方此刻就在雲天宗，你跑去雲來聖地，反而舍近求遠了。”
    海玄聞言，心頭一跳。
    好敏銳的女人。
    “你可以悄悄告訴我名字，我能幫你打聽一下，那人現在在不在雲天宗。”
    海玄心中微動。
    此行前往雲來聖地，正是為了見雲夢瑤、林雪枝。
    若論精銳弟子，雲來聖地能比她倆強的，應該不多。
    即便雲夢瑤身為聖女，又有前科，未必能外出，但林雪枝大概率是會來的。
    若她跟隨雲來聖地隊伍，留在雲天宗調查此事，不便用傳音石聯係我，也有了合理解釋。
    海玄有些意動，但是……
    “你放心，我幹這行的，絕不泄密。”
    “……”
    你應該沒學讀心術之類的東西吧？
    不過裴白羽此人，看似跳脫，實則心思縝密，頗有信譽，與各方勢力都有聯係，稱得上五元壇乃至整個正道年輕一輩的翹楚。
    思及此，海玄不再猶豫，同樣傳音入密，說了兩個名字。
    ……
    與此同時，飛雲山脈西部，雲天宗。
    作為雲州境內第二仙宗，雲天宗山門氣派非凡，亭台樓閣依山而建，雲霧繚繞間，仙鶴啼鳴，一派仙家景象。
    隻是近日，宗門內的氣氛卻格外微妙。
    平日裏神采飛揚的雲天宗弟子們，此刻大多神色緊繃，見到那些身著雲紋白袍的雲來聖地弟子，更是恭敬避讓，不敢有絲毫怠慢。
    某處高峰頂上，一處靈氣濃鬱的幽靜小院內。
    雲夢瑤緩緩睜開雙眼，周身縈繞的光華漸漸消散，盡數斂入體內。
    她輕輕吐出一口清氣，那氣息在空中凝成一道白練，久久不散。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
    一名穿著侍女服飾的少女端著餐盤走了進來，看到雲夢瑤的狀態，不由得眼前一亮，驚喜讚道“小姐的修行速度真是曠古絕今！照這樣子，不日便可突破至築基後期了！”
    誰能想到，眼前的少女一年前甚至還是煉氣期。
    雲夢瑤聞言，隻是淡然一笑，起身打開了窗。
    屋外山風一下湧了進來，吹起她披散的長發。
    侍女見她眺望窗外，隻當她是喜歡雲天宗的景色，便道“小姐是第一次住這麽高的山峰上吧，這裏景色相當好呢。”
    “嗯，雲來聖地，的確是沒有這麽高的山呢……”雲夢瑤有些出神，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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