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司的罡風卷著鬼火掠過荒原，數千鬼差駕馭的幽冥獸踏碎薄霧，鐵蹄聲驚起成片噬魂鴉。
    蕭天歌騎在為首的骨翼獸背上，琉璃光輪在風中流轉，每一道光紋都映著遠方浮屠寶塔的輪廓。
    那座懸浮於九幽深淵之上的七層金塔，正將佛火凝成七彩光雨，自塔頂垂落的經幡在罡風中吟誦著無聲經文。
    隻見寶塔每一層飛簷都懸著青銅鈴鐺，卻無風吹動便自行鳴響，清越的梵音化作漣漪蕩開，將靠近的陰雲染成琉璃色。
    塔基盤踞著九頭石獸，每隻眼瞳都嵌著燃燒的佛火，它們吞吐的光霧在地麵織成巨大的六字真言，連暴躁的鬼獸見了都溫順地垂下頭顱。
    不知何時，隊伍已行至塔前百丈，蕭天歌看得失神。
    恍惚間，離近的寶塔突的一下變得更大。
    那塔身刻滿剝落的梵文，金光自裂隙中滲出，在塔基處匯成蓮池。
    池中漂浮的竟是無數被淨化的惡靈殘識，它們化作光蝶繞塔飛舞，翅翼上還帶著未散的咒紋殘影。
    這七級浮屠和七色光芒，讓他有種莫名的悸動。
    “蕭小哥，我們到了。”大隊長的手掌輕推他肩頭，一下子便讓蕭天歌回過神來。
    幾乎同時，他便看見那塔下蓮池邊迎接的灰袍僧人。
    此時猛地抬手欲阻，卻因來不及而頓住，伸出的手緩緩收回。
    那僧人麵色紅潤，袈裟上繡著鮮活的金蓮，毫無半點鬼氣。
    “啊！”大隊長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打斷了蕭天歌的感悟，握著鬼頭刀的手微微顫抖，“對不住蕭小哥！我……”
    “無妨。”蕭天歌則是輕輕地搖了搖頭：“許是緣分未到，不強求。”
    他望向灰袍僧人時，對方已雙手合十行起佛禮，袈裟上的金蓮隨動作綻放：“阿彌陀佛，施主有佛性！”
    這大師實力和那主官不相上下，蕭天歌連忙合十回禮：“大師謬讚了。”
    灰袍僧人的袈裟在佛光中獵獵作響，他望向蕭天歌臂上的琉璃光輪，眼中智慧的光芒如蓮花開闔：“施主臂間共生印記與佛主法旨相應，當是破劫之人。”
    話畢僧人無風而上，突然聲如洪鍾，袍袖一揮間，塔基蓮池的光霧騰起化作金色法旨：“傳佛主法旨——浮屠寶塔應劫而開，無不可渡之魂，諸鬼差隨我入塔！”
    法旨金光所至，數千鬼差的鎮魂刀同時鳴響。
    要知道浮屠寶塔每百年僅開一次，且隻容百名精英入內，多少老鬼差畢生守在陰司，連塔門都未曾靠近。
    此刻法旨驟降，鬢角染霜的老鬼差們竟當場落下淚來，集體單膝跪地：“謝佛主！”
    “佛子，”大隊長握緊鬼頭刀，望著塔身上略顯黯淡的佛火，“寶塔蓄能百年方可供百人曆練，如今第八十一年提前開啟，恐傷及鎮壓九幽深淵的根基……”
    灰袍僧人指尖輕點蓮池，被淨化的惡靈光蝶突然匯聚成橋，直抵塔門：“無妨。”
    他轉身時，袈裟上的金蓮竟化作實體，在地麵開出一路佛花。
    眾人歡呼雀躍，連忙登上花橋，心中激動萬分。
    僧人含笑頷首，蓮池中的光霧化作經幡纏繞在眾鬼差腰間：“隨我來。”
    他揮手間塔門大開，他郎朗說道：“七層浮屠對應七大法界，第一層既是‘餓鬼道’！”
    他踏入塔門的刹那，蕭天歌看見其背後浮現出佛陀的虛影，而自己臂上的光輪中，所有惡靈竟同步合十，眉心梵文與佛主法印隱隱呼應。
    塔門在眾人身後緩緩閉合，將外界的幽冥風隔絕在外。
    塔門閉合的刹那，數千鬼差同時捂住心口。
    蕭天歌也被這種感覺襲中，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饑餓感如潮水般湧來，比凡間百年未食的枯骨更甚。
    修行早已辟穀的他們，此刻竟能清晰聽見腸胃的嘶吼，喉間泛起焦渴的腥甜。
    “這是……餓鬼道的業火？”老鬼差顫抖著按住刀柄，瞳孔中映出殿內漂浮的靈果仙液。
    那些懸在金繩上的蟠桃透著佛光，玉壺中傾倒的瓊漿竟在半空凝成玄奧的符文，每一縷香氣都勾著魂魄，讓人隻想撲上去吞噬。
    灰袍僧人立於蓮台之上，袈裟上的金蓮隨饑餓感明滅不定：“此乃第一層‘餓鬼試煉’，以潛力換修為，以執念飼業火。”
    他袖中滑出一串佛珠，“但取食者需以自身三成潛力為引，若貪多…”
    話音未落，某年輕鬼差已按捺不住，撲向最近的玉壺。
    瓊漿入口的瞬間，他周身騰起黑煙。
    他已經察覺不對，想要掙脫卻被玉壺飛出的金繩死死捆住。
    那本應增長的修為竟逆流而退，化作光點被玉壺吸收，轉眼便從壯年鬼差枯槁成垂髫幼童！
    “住手！”大隊長揮刀斬斷金繩，卻見斷口處湧出更多符文，“果然是用潛力換虛假修為！”
    那鬼差便跌落下來，好在大隊長相救，不然結果會如何可不好說。
    此舉嚇得其他鬼差可不敢輕易嚐試，都在躊躇不前。
    但饑餓感愈發強烈，不少鬼差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摳進地磚。
    僧人撚動佛珠，被年輕鬼差觸碰到的玉壺突然炸裂，飛出的籽實竟在地麵長成“餓鬼”虛影。
    他望向跪倒的鬼差們，眼中並無苛責：“大劫當前，但取一兩枚靈果，以少許潛力換短時戰力，亦是本心所需。”
    說著竟親自摘下一枚蟠桃，指尖逼出三成實力注入其中，蟠桃瞬間化作金光融入他的眉心。
    而與此同時，那蟠桃迸發出金繩將他死死纏住。
    而他卻是一副淡然的模樣：“我佛亦說因機說法，此刻貪念非是過錯，而是求生的本能。”
    這一下子那金繩反而爆發出恐怖的力量，更是裏三層外三層將他死死包裹，而佛子似乎完全無動於衷。
    而緊接著那金繩竟然開始劇烈顫抖著，那吸取的能量也開始暴動了一般。
    下一瞬間，就在他這種堅守的正念中，那金繩仿佛失去了營養，逐漸枯萎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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