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堂上因她這一番話再次吵嚷了起來，禧瑞的麵上卻是擺出了一副比先前還要淡定的模樣。
    端起木措重新換上的新茶喝了一口後，還似不夠解氣般的，當著眾人的麵就招呼了薛鏡上前來，“過來，坐這兒吧。”
    彼時的薛鏡正欲往一旁的胤禛身邊靠呢。
    不料還不等他坐定，就聽見了禧瑞的招呼聲。
    當著在場這麽多人的麵，薛鏡身形微頓，卻又不想輕易就拂了她的麵子。
    隻好猶猶豫豫的對著胤禛一拱手，謝過了他的讓位之誼。
    而後便屁顛屁顛的往禧瑞身邊湊了過去。
    “多謝姑娘替我占位。”薛鏡壓低聲音笑道。
    言語間，好似方才那一出就像是唱戲一般，而他們則是準備來湊熱鬧的看客。
    早早的便來占了這視覺效果最佳的觀景座位。
    隻要一想到方才還被霸占的主位一轉眼就落到了他們倆的手上，薛鏡就止不住的想笑。
    角色互換僅僅隻在這一瞬間。
    這怎麽不算是禧瑞的本事呢？
    禧瑞聞言也是瞬間就樂了，微一挑眉就算是認下了薛鏡的這一說法。
    不管周圍的其他人怎麽看，總歸他們兩個是在這正堂的首位上落了座。
    親眼目睹了這一過程的眾人：“……”
    這倆人就這麽堂而皇之的坐上去了？
    擠掉了在場中資曆最深的陳沉和近來發展勢頭最猛的黃家少東家，就這麽水靈靈的上位了？
    眾人的心裏俱是有些不可置信。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不認。
    人群中的聲音漸歇。
    如此一來，仍舊在聒噪個不停的人聲便顯得尤為突出了，“這……她這是……”
    一道略顯粗沉的聲音正正好的，便落入了眾人的耳中。
    禧瑞循聲望去，隻見那人半白著須發，正側著身對身旁之人吐槽著。
    隻是讓他明顯沒想到的是，自己與旁人的交談會因驟然安靜下來的環境而現於人前。
    老人家這一張臉青了白，白了又青的，好懸沒給自己憋過氣去，後半句話是再也說不出來了。
    【這是城東最大的那家脂粉鋪的劉老板劉三，其妻家姓崔，崔記胭脂鋪就是她家的。】薛鏡暗暗向禧瑞介紹道。
    在來之前，禧瑞就曾惡補過這蘇州府的一些重點商戶。
    這崔記正是其中之一。
    與旁的人家不甚相同的是，這崔家被她記住的不僅僅是家裏生意做的好，更是因為這家人那糟亂的關係。
    這劉三原是鄉下農人家的孩子，因家中兒孫眾多，實在是養活不起了，便將其賣進了伢行。
    五六歲的孩子輾轉多手，終是在一年大雪中被賣進了崔家。
    崔家老兩口相守半生，膝下僅有一女，便起了招贅的念頭。
    打小在家裏養大的劉三就這麽進了老兩口的眼。
    本以為是替女兒尋了個好依靠，老兩口欣慰的閉上了眼。
    卻不料人心難測，這劉三眼見著終於是熬走了頭頂的兩座大山，便再也壓抑不住本性，忙不迭的就將鄉下的爹娘兄弟都給接進了府城享福。
    還把兩個兒子的名姓通通都改了。
    鄉下農人家的窮苦孩子，搖身一變就成了府城有名的劉員外。
    劉三的發家史不可謂不出名。
    眼下被薛鏡這一提示，禧瑞自然是瞬間就將人對上了號。
    再次看向他時，便覺得哪兒哪兒都不順眼了。
    於是，再等她出聲，話裏的不客氣便是顯而易見的了。
    “原來是崔老板啊，怎不見崔娘子前來？”
    “我記得帖子上寫的是請崔記的掌櫃以及崔家主事人前來商議並簽訂合約吧？”禧瑞假模假樣的問著青雀。
    那眼神和語氣，就差沒把“你能做的了崔家的主嗎？還是趕緊去把主事的請來吧。”這句話砸他臉上了。
    劉大氣得呼哧帶喘的，胡子都立了起來。
    “女子豈可輕易在外拋頭露麵，如你這般簡直是……”
    有辱斯文四個字尚未來得及說出口，便已被烏杌那調轉了的刀鋒給嚇了回去。
    這劉三自幼被賣入崔家，崔家老兩口都是和善人，既有了招其為婿的打算，便也為其打算了許多。
    啟蒙進學自也是重中之重。
    隻可惜他考了多年，也隻中了個童生。
    學問學的如何暫且不說，這滿嘴的之乎者也反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禧瑞懶得與他一般見識，隻對著烏杌擺擺手道，“請劉老板出去吧，青雀再跑一趟，煩請崔老板撥冗前來，有要事相商。”
    禧瑞這明擺著瞧不上劉三的做派氣得他咬牙切齒，偏偏他又拿烏杌等人毫無辦法。
    氣得他胸膛劇烈起伏幾次，眼看著周遭無一人有替他說話的意思，最終也隻得憤憤然拂袖離去。
    走出幾步後，堂上眾人還耳尖的聽見了他的碎碎念，“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商人銅臭，不屑與之為伍。”都走到門口了，這劉三還要氣不過的哼哼兩聲。
    隻是如同方才一般，裏頭沒有任何人想要搭理他。
    就連他口中的難養女子也並未多分出幾個眼神給他。
    青雀自他身側繞過，刻意放重的腳步聲惹得他陡然一驚。
    下意識就往邊上避了半步。
    “嗤——”就這麽點膽子，還敢口出狂言。
    青雀越發不屑，隻留給他一個白眼就快步離去了。
    門外的這點小插曲，自是沒有多少人注意到。
    禧瑞點了劉三這個典型之後，施施然又道，“商會初立，我也明白諸位都沒什麽經驗，所以有些話還是要先說清楚才好。”
    “在我這裏，不分來曆出身，不分性別貴賤，唯才是舉。”
    禧瑞盯著在場眾人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所以，如若你們當中有人不認同，或者是與方才那位一樣，覺得與女子同堂議事是有辱斯文話，便可以先一步離開了。”
    她不想跟三觀不合的人合作。
    “烏杌，退下。”禧瑞命烏杌將佩刀收起，又對著大門處做了個請的手勢。
    該說的話她都說的差不多了。
    是去是留，這下就該輪到他們做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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