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昧前來打擾，一是為謝姑娘仗義執言，二也是小女實在是敬佩姑娘的膽氣與魄力，非纏著我過來。”看得出來，這崔娘子的性格並不內向，隻是受家中拖累，硬生生為其臉上增添了一抹暗色。
    如今在禧瑞這個明擺著對她釋放出了善意的姑娘麵前，崔家母女像是一掃多日來的陰翳，臉上的笑容都真誠了許多。
    尤其是那個小的。
    年紀不大，養氣功夫尚不到家，好不容易才央得母親前來，見禧瑞如此平易近人，她自也是喜得滿臉帶笑。
    一看就是家中嬌養長大的小姑娘，縱使是近些時日的日子略有些不好過，也改變不了從小養成的氣質與儀態。
    禧瑞隻看了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姑娘，被她滿臉的笑意一傳染，更是忍不住的也彎了唇角。
    “能得崔小娘子垂愛，倒是我的榮幸了。”禧瑞的目光直勾勾地望著崔小婉，略一歪腦袋說道。
    這小姑娘滿臉的膠原蛋白，嘴角還有兩個梨渦，隨著她的笑容一起，深深的吸引著禧瑞的目光。
    讓她一時間難以自拔。
    崔小婉何曾見過這樣的架勢。
    禧瑞的目光在她看來，簡直露骨的有些駭人。
    小姑娘今年也才十三歲，縱然禧瑞也是個女孩子，但被她這樣直白的盯著看，崔小婉仍是控製不住的就紅了麵頰。
    支支吾吾的說不上來話，隻知道一個勁兒的往娘親身後躲去了。
    禧瑞見狀一愣，反應過來是自己唐突了的同時，內心也是不自覺的笑開了。
    如今的小姑娘，還真是含蓄內斂的可愛呀。
    崔琳娘感受到女兒的靠近，不明所以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見她低垂著腦袋，一味的隻知往自己身後躲，頗為納罕地道，“這是怎麽了，方才不還歪纏著我要來與黃姑娘說話嗎？這會兒怎麽還害羞起來了？”
    她並未察覺到兩個女孩兒之間的視線交互，隻是為著女兒不同以往的羞澀而感到不解。
    見她這般，也隻得出麵替她向禧瑞告罪一聲，“黃姑娘別見怪，這孩子許是難得出來見到這麽多人，有些怯場了，讓您見笑了。”
    知曉其中緣故的禧瑞哪裏會怪罪，忙強壓住內心的笑意，神色如常的安撫道，“崔娘子哪裏的話，崔小娘子心性率真，一時有些不適應罷了，豈會有人笑話。”
    她可是聽說這小姑娘時常跟在其母身後，學著打理鋪麵來著。
    這般年歲就能有如此覺悟與執行力，禧瑞欣賞還來不及呢，又哪裏會笑話。
    說著，她又和善的衝著崔小婉笑了笑，隻求能為先前的冒失之舉彌補一二。
    “一早便聽說過，這蘇州府裏有位小東家，十來歲的年紀，理賬管事就是一把好手了，我也一直久仰其名，今日終於得見，果然非同凡響。”
    禧瑞這一張嘴，哄起小姑娘來，那是騙死人不償命的。
    崔小婉本就對她有好感，又被她這般盛讚，當即便紅透了一張麵皮。
    眼神躲閃間，是完完全全將自己給縮進了母親的身後。
    隻餘下一道細若蚊蚋的聲音從崔琳娘的身後傳出來，“黃姑娘盛讚，小碗愧不敢當。”
    她不過是盡自己所能，替母親分擔一二罷了，哪裏就有禧瑞說的那麽厲害了。
    崔小婉心知這是人家拿來哄她的話，但不知為何，一對上禧瑞那雙溫柔含笑的眼，她就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過去。
    不管禧瑞說什麽，她都願意相信。
    這可是在麵對其他人時都不曾有過的現象。
    崔小婉紅著一張臉，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便也隻好先避開了。
    禧瑞自是不知她有如此想法的，哄了小姑娘幾句後，她就跟崔琳娘聊了起來。
    蘇州府裏大大小小的商鋪，但凡是略有些可取之處的，她都有惡補過。
    眼下麵對崔琳娘的詢問，她自然也是不虛的。
    隻是哪怕她事先做了再多的準備，麵對不按常理出牌的崔琳娘，也免不得大吃一驚。
    “您……您是說，您直接一口氣定下來十萬兩的出貨額？”禧瑞大受震驚地道。
    崔家做的是脂粉生意，不像是布料、糧食那樣，能直接按貨品的體積來預定船隻麵積。
    十萬兩的脂粉貨額，那得是多大的一筆訂單了。
    就這麽直接定出來了？
    禧瑞有些不可置信。
    “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也不是說她覺得會虧，而是她覺得這步子不用邁得這麽大嘛。
    大家都是頭一回做這出海的生意，穩當點當然還是最好的。
    哪怕這次不成呢？也不至於就傷筋動骨了。
    像崔琳娘這樣，直接一下子就將大半副身家全數都押在了這一條路上的。
    不說她了，就是禧瑞都免不得有些慌呐。
    隻是不同於她的慌張，崔琳娘反倒是一臉的坦然和淡定。
    “既然我覺得這出海一事可行，不如就放手一搏。”崔琳娘滿是灑脫地回道。
    這一刻，她麵上的愁緒消失不見了。
    眉心上深刻的折痕也漸漸舒展開來，“十萬兩，是我……乃至崔家目前能拿出來的極限了，我崔家日後是死是活，就端看這一遭吧。”
    說的是崔家，又何嚐不是她自己呢？
    崔琳娘坦然一笑。
    她倒是說的自然。
    隻是禧瑞卻是心裏一咯噔。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替崔琳娘解開了什麽樣的枷鎖。
    她總感覺，現在出現在她麵前的崔琳娘有種不顧一切、視死向生的態度。
    也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
    “姑娘莫多想，這都是我自己做的決定，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像是看穿了禧瑞的心事，崔琳娘緊跟著就安慰道。
    “若要真的論起來，我還該感謝姑娘才是。”
    “若不是姑娘，我可能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被困在那無盡的繁瑣中，或許連這最後一試的機會都沒有。”
    她受夠了丈夫的虛偽和惡心，也受夠了那鳩占鵲巢卻還要對她以及她的孩子指指點點的一家人。
    若再不思變，她簡直不敢想自己和孩子日後會過上什麽樣的生活。
    她受父母教養長大，所學所授皆不是任人宰割，她不能就這樣放棄。
    是以，她很感激禧瑞給了她放手一搏的機會。
    這或許就是她們崔家最後的轉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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