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夢中，李枯木也一次次依舊選擇了自己飛升，放棄妻兒。
    他陷入了反反複複的夢境中。直到他累了，站在那個熟悉的木屋前，那一刀，不再刺進阿鐵的胸膛，選擇保護妻兒，他為此丟了性命。
    阿鐵滿臉淚痕的抱住了他，有欣慰有歡喜，輕輕撫摸著他的鬢發，最後擦拭幹淨他的血漬，輕聲道：“你回去吧……”
    阿鐵放開了他，李枯木得以離開這個無限循環的夢境。
    他醒來時，早已不知何時。他所枕著的妻子和懷中的孩子化為了一團飛灰，無風自飛，湮滅在空中。
    李枯木胸口的傷疤早已結痂，但由於長時間以來的陷入夢境的消耗，讓他的精神氣大不如前。
    他緩緩站起身，望向那漆黑的天空，他要找到他唯一的孩子。
    ……
    李枯木漂浮在半空，手間劍華流轉，一眼望去，地上布滿了深深的溝壑，都是劍氣所為。他已經嚐試了上百次如何逃離這個地方，但是結果都不如人意，總有無形的力量，將他困在這裏。
    李枯木在這裏不知待了有多久，即使已經辟穀，但是在這寸草不生的煉獄之景中，饒是心智再堅定的人，也會感到痛苦。打坐靜心時，有無數的慘叫聲嘶吼聲在耳邊徘徊，刺激著他的心智。
    李枯木憔悴的臉上充滿了怒意，他揮動著雙手，想要將這些雜音通通的殺掉，“滾開！”
    日子一日一日的過去了，他麻木的揮動的劍，已經不知道是幾萬次的逃離了。連心中的那個想法都有了一絲動搖。
    直到，天崩地裂的那瞬間，他掉入了另一片夢境。
    聞到那熟悉又溫柔的氣味時，他知道，他又和阿鐵見麵了。在夢裏的視角，是阿鳶的回憶。
    阿鳶總是抱著阿鐵的腰問：“娘親，為什麽爹爹不來看我？是討厭我嗎？”
    那個可憐的女人低垂著眼道：“爹爹是愛你的……”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底氣也不足。
    李枯木沉默的站在一旁，陪著母女二人度過了那些痛苦又難熬的日子，他看著那瘦弱又挺著大肚子的女子在逃竄，看著她被惡鬼開腸破肚，取出那小小的死屍，看著她拚命變成越來越不認識的模樣，不再像記憶中的她……
    他第一次覺得時間有如此的難熬，他不知道所有的過程，尚可理直氣壯的不知道，也不主動過問，心裏的愧疚也不會太多。但是這些東西赤裸裸的擺放在他的麵前，讓他良心何安？
    在最後的最後，阿鐵又在他眼前死了一絲。
    李枯木下意識往前一步，想要出手，但意識到這早已是發生過的一切，他緩緩頓住了腳步。
    “你這種狠心的人還會心軟？”他的背後響起陰森森的聲音。
    李枯木回頭，鬼孩兒一臉陰沉的盯著他。
    他瞳孔顫了顫，輕聲喊道：“阿鳶……”
    鬼孩兒冷笑，抓起手中的利刃狠狠向他刺去。
    李枯木抿唇，不躲也不擋。
    鬼孩兒狠狠刺在他的心窩，怒吼道：“現在裝什麽裝賤人！你有本事跟我打一架！”
    李枯木扯出一個幹澀的笑來，鬼孩兒氣得再來了兩刀，“笑什麽笑？！”
    李枯木沒想到他下手這麽狠，嘴角滲出兩行血來，他道：“我是你的父親。”
    鬼孩兒咬牙切齒道：“拋妻棄子的負心漢，你還敢當我爹！要不是你，我娘怎麽可能會死！”
    李枯木疲憊的眼眸裏帶著愧疚，“是我對不起你和你的母親。”
    鬼孩兒的瞳孔微微放大，手中的利刃抖了幾抖。他在夢境中，有過無數次的刺殺李枯木泄憤，但是那個狠心又冷漠的男人，總是以一雙不帶絲毫神色的眼眸注視著他，沒有絲毫歉意。
    但是這次……該不會……
    鬼孩兒踉踉蹌蹌的後退了一步，連帶著抽出插在李枯木胸口的利刃，汩汩鮮血噴湧而出。
    李枯木表情慘白，但沒有一絲怪罪，這個也算是他罪有應得。
    鬼孩兒雙眼通紅，憤憤問道：“你到底是誰？”
    李枯木輕聲道：“我是你的父親……”話罷，他喉嚨一熱，鐵鏽味蔓延至口腔，被他生生按了下去，隨後腿一軟，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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