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滾落在地的頭顱，雙眼還圓睜著，定格著生命最後一刻的驚駭與不信。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剛才還叫囂著要分一杯羹的狂鯊幫嘍囉們，此刻像是一群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褲襠裏傳來一陣溫熱的騷動，腥臊的氣味在血霧中彌漫開來。
    “噗通、噗通……”
    幾人接二連三地癱軟在地，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看林凡的眼神，比看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還要恐懼。
    林凡沒有再看他們一眼。他目光掃過街道兩旁那些噤若寒蟬的商販和路人，那些人紛紛低下頭，將身體縮進陰影裏，生怕那道平靜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秒。
    “現在，還有誰對規矩有意見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條街道。
    無人應答。
    空氣中，隻有恐懼在無聲地發酵。
    鐵猛看著林凡的背影，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高估了這位新任盟主的實力，可現在看來，自己還是太天真了。那一拳，看似平平無奇，卻蘊含著一種他無法理解的、將一切物質瞬間湮滅的恐怖力量。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力量或技巧了，這是一種“道”。
    殺戮的道。
    “盟主，俺早就看那刀疤臉不順眼了，”鐵猛撓了撓頭，甕聲甕氣地打破了沉默，“你這一拳，真他娘的痛快！比俺用斧頭砸還解氣！”
    這憨直的話讓凝固的氣氛鬆動了些許。
    月無瑕清冷的眸子落在林凡的拳頭上，那裏幹淨如初，沒有沾染一絲血跡。她沒有說話，但眼底的波瀾卻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這種純粹的、碾壓式的力量，遠比任何花哨的神通都更具威懾力。
    林凡沒有理會周圍的目光，徑直走到一個賣著各種古怪零件的攤位前。攤主是個瘦小的老頭，此刻正把腦袋埋在桌子底下，整個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起來。”
    老頭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大……大人，您……您有什麽吩咐？小人攤上這些破爛，您看上哪個隨便拿，就當是孝敬您的！”
    “我不住這兒，”林凡淡淡開口，“找個落腳的地方，要安靜，幹淨。”
    “有有有！”老頭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從攤位後出來，指著街道深處一棟相對完好的石樓，“大人，您看到那棟‘靜語軒’了嗎？那是黑角域裏少有的清淨地，從不參與任何紛爭。隻是……隻是價格昂貴。”
    “另外，”林凡話鋒一轉，“最近城裏，有什麽值得注意的事嗎？”
    他問得很隨意，像是在打聽天氣。
    但老頭卻不敢有絲毫怠慢，絞盡腦汁地思索著，生怕回答得慢了，自己就成了下一個刀疤臉。
    “有！絕對有！”老頭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人，您來得太巧了！三天後，就是罪惡之城十年一度的‘黑皇拍賣會’！屆時整個黑角域，乃至周邊各大勢力的奇人異士都會聚集於此！無數奇珍異寶、功法秘籍，甚至是一些絕密的情報，都會在會上出現！”
    “黑皇拍賣會？”林凡心中一動。
    “對對對！”老頭點頭如搗蒜，“據說這次的壓軸拍品裏，有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九轉還魂丹’，有上古大能留下的殘缺神通，還有一塊從天外墜落的神秘金屬！什麽都有，什麽都賣！”
    林凡的目光掃過身後的雲溪和鐵猛。
    雲溪的眼睛，鐵猛體內被太陰之力暫時壓製的殘毒，都需要相應的天材地寶來根治。而老頭口中那“從天外墜落的神秘金屬”，更是讓他聯想到了自己的“墜星”任務。
    這個拍賣會，必須去。
    “很好，”林凡從儲物戒中隨手丟出一袋靈石，砸在攤位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這些，夠付房錢和你的消息費了。”
    老頭看著那袋遠超預期的靈石，愣住了，再抬頭時，林凡一行四人已經走遠。他這才長舒一口氣，一屁股癱坐在地，感覺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
    靜語軒。
    正如那老頭所說，這裏確實是罪惡之城的一片淨土。一座獨立的石樓小院，門口有兩個麵無表情的傀儡守衛，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窺探。
    院內，四人圍坐。
    “我的眼睛，是雲家秘法封印，尋常丹藥恐怕無用。”雲溪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盟主不必為我費心。”
    “俺也一樣！”鐵猛拍著胸脯，“那點小毒，月姑娘的太陰之力鎮著，死不了！咱們剛來，還是低調點好。”
    月無瑕看了林凡一眼，沒有說話，但意思很明確。黑角域魚龍混雜，拍賣會更是風雲際會之地，他們初來乍到，勢單力薄，貿然參與競拍，很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林凡卻笑了。
    “低調？”他反問，“從我們踏入黑角域的那一刻起，你們覺得我們還低調得了嗎？”
    他看著三人，繼續說道：“星辰盟要在這裏立足，靠的不是躲藏，而是實力。我們需要資源，需要情報，拍賣會是最好的渠道。至於麻煩……我們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煩。”
    他的話，讓鐵猛和雲溪都沉默了。是啊，他們背負血海深仇，被整個大陸的主流勢力追殺，麻煩早已是他們的影子，甩不掉了。
    “拍賣會的入場券怎麽弄？”林凡看向月無瑕，她來自大宗門，對這些流程應該更了解。
    月無瑕果然沒有讓他失望：“黑皇拍賣會，入場資格有三。其一，是黑角域各大勢力的首領；其二，是繳納一筆天價的保證金；其三，便是擁有足夠分量的身份或信物，證明你有參與競拍的實力，能得到主辦方‘黑皇閣’的認可。”
    她頓了頓，補充道：“我們四人，哪一條都不符合。”
    “不，”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們符合第三條。”
    半個時辰後，罪惡之城中心，一座通體由黑曜石打造的宏偉建築前。
    這裏便是黑皇閣，拍賣會的主辦方。
    與外麵的混亂不同，黑皇閣門口守衛森嚴，進出之人無不氣息強大，神情倨傲。
    “站住！”兩名身著黑甲的護衛伸手攔住了林凡四人，“黑皇閣重地，閑人免入。”
    林凡沒有廢話。
    他手腕一翻，一枚沾染著些許幹涸血跡的儲物戒指出現在掌心，然後隨手一拋。
    “叮。”
    戒指落在黑皇閣管事的櫃台上，發出一聲輕響。那管事本是一臉不耐，低頭看了一眼，眼神瞬間凝固了。
    那是一枚血玉戒指，上麵雕刻著一朵盛開的毒花，是萬毒老魔從不離身的標誌性物品！
    管事猛地抬起頭，駭然的目光在林凡四人身上掃過，當他看到林凡那張年輕卻平靜得可怕的臉時，一個最近傳遍了整個大陸的、瘋狂的傳聞，瞬間與眼前的人重合了。
    血月教護法、長老，天劍門副掌門，上百強者……斷魂嶺……五行輪盤……星辰盟！
    管事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櫃台後衝了出來，對著林凡就是一個九十度的深躬，聲音因恐懼而劇烈顫抖：
    “小……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星辰盟主大駕光臨！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這一聲，讓整個黑皇閣大廳內為之一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一下聚焦過來，震驚、疑惑、忌憚、貪婪，不一而足。
    林凡，星辰盟。
    這兩個最近炙手可熱的名字，竟然就這麽活生生地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管事完全顧不上別人的反應，他現在隻想活命。他雙手顫抖地從懷裏取出一張鎏金的黑色請柬，恭敬地捧到林凡麵前。
    “盟主大人，這是我們黑皇閣最高級別的天字號貴賓包廂請柬，您請收下！本次拍賣會的一切消費，黑皇閣為您記賬！”
    林凡接過請柬，看都沒看一眼。
    “我需要一些情報，”他開口，“關於‘墜星遺跡’，或者‘守望者火種’。”
    管事身體一顫，這兩個詞，顯然是極高的機密。他麵露難色，但一接觸到林凡那平淡的目光，頓時一個激靈。
    “盟主大人請放心！”他一咬牙，壓低了聲音，“這些情報太過機密，按規矩是要上拍賣會的。但……小的可以做主，將本次拍賣會中所有與此相關的情報目錄，提前整理一份，送到您的包廂！這……這是我們黑皇閣對強者的敬意！”
    惡名，在黑角域，有時候比黃金更好用。
    林凡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轉身帶著三人，在無數道複雜的目光注視下，走向通往貴賓包廂的專屬通道。
    一場席卷大陸的風暴，將在這無法無天的罪惡之城，掀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