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麗絲又覺得，忽然找回了那種麵對這個笨蛋係統的無力感。
    閉上眼睛，將臉埋在掌心裏，一時間分不清自己的情緒到底是擔憂還是無奈。
    係統的聲音仿佛一個被遺棄的孩子，軟糯中夾雜著濃濃的委屈和無助，讓她沒辦法繼續發火。
    “好吧。”莉麗絲深吸了一口氣，把被子掀到一邊，“我還以為你消失了將近兩個月，起碼會有些進步呢。”
    又聽見腦海裏的哭聲，像是和音量鍵拚過命似的。
    趕忙揉了揉太陽穴。
    “你先冷靜點，別哭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係統抽噎了幾聲，努力整理思路以免被久久未見的：“宿主......是有某種力量......阻止我回來你身邊。”
    “那個感覺很熟悉——”
    苦中作樂的莉麗絲都學會搶答了：“又是那個生命體？”
    係統輕呼一聲，它覺得隻有宿主總是最懂它的人！
    急急忙忙繼續倒豆子：“但這次的它很強大——比以往我們和它碰麵的任何時候都要強大，這太奇怪了！”
    “在升級時的我，尤為脆弱，於是它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困住了我。”
    “我感覺像是被封印在一個黑暗的地方，連一點點光亮都看不到。”
    係統又開始委屈了。
    它雖然不諳世事，又總被宿主嫌棄派不上用場。
    但其實並不弱。
    係統聽上去確實很努力地提升了語速——以證明自己確實努力過：“但我沒日沒夜地嚐試重新連接，直到今晚它忽然變弱了......”
    莉麗絲輕輕歎了口氣：“所以你說，它異常地變強了——而後又莫名削弱了？”
    係統很不應景地放出了煙花的聲音。
    莉麗絲滿頭黑線：“這是放煙花的時候嗎？”
    係統消音了。
    莉麗絲努力在嚐試用撫平胸前褶皺的方式，物理撫平內心的波動。
    “我知道了。”
    “但我也有話問你。”她沒有一刻忘記過這個讓她備受折磨的問題。
    “為什麽劇情無論如何，都會回到一個既定的節點？”
    不管她已經在這個世界改變了多少事情，劇情總會以一種詭異的巧合回到一個，必定會發生的節點。
    甚至這樣的舉動，越來越滑稽了。
    就像穆迪的安全監督員：“穆迪沒有任何出現的理由，所以給他編造一個？”
    就像哈利仍然必須去參加三強爭霸賽：“這根本不講道理。”
    莉麗絲忽地將整個繃緊的軀體，放鬆癱軟地陷在床上。
    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和你正在做的事，真的是不被意識到的嗎？真的是受允許的嗎？”
    莉麗絲嘴巴翕動，卻不發一言。
    “什......什麽？”
    係統的聲音也放得很輕。
    短暫的沉默。
    “那就從頭開始吧，阿統。告訴我實話，我們......在這個世界裏，到底算什麽？”
    “病毒嗎？”
    她不是從今天開始才覺得不對的。
    誠然，許多人和事的發展已經大大偏離了原來的軌跡。
    甚至走在大概可以稱得上“好”的路上。
    但她越來越覺得，這個世界在努力和她走著反方向。
    “不——不是的！”係統急急忙忙否認，明顯的慌亂完全藏不住。
    “你不擅長說謊，阿統，從一開始我就清楚這一點。”
    “所以你其實知道那個生命體是什麽，對不對？”
    係統久久沉默。
    久到莉麗絲幾乎以為它的歸來隻是錯覺。
    “我不能說。”係統是個膽小鬼，但它的膽小一向是一驚一乍的。
    從沒有過像現在這樣，連極微弱的聲音裏，也能聽出來恐懼的意味。
    “你說它忽然變得很弱——起碼我們暫時是可以放心的，是不是？”
    莉麗絲語氣溫柔。
    但回應她的仍是又一次長久的沉默。
    係統的聲音發著顫，小得幾乎聽不清：“它是......”
    莉麗絲屏住了呼吸。
    “是‘規則’、是意誌——是故事本身。”
    “規則？”
    莉麗絲細細咀嚼著這個單詞，目光遊離：“所以我們才是不被認可的那個，是不是？”
    “所以那些什麽挽回不平、生產希望，隻是一層華麗糖衣，是不是？”
    “是，也不是......”係統的語調低了下去，“我隱瞞了規則的存在，但從來沒有騙過你。”
    它幾乎從來沒有這麽認真過：“正如你所知道的，這方世界由固定的故事誕生，一次一次輪回重來。”
    “——隻要有人翻開這本書，看過這個故事。”
    “而我們......我們不屬於這裏。”
    莉麗絲呼吸變得緩慢了些。
    係統像是急於證明自己不曾說謊：“我確實是應那些濃烈的遺憾、不平、不甘而來。”
    也確實為希望而生。
    “但規則不講是非對錯、遺憾美好。”莉麗絲仍然緊緊閉著眼睛，睫羽微顫，“故事本身，沒有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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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執念是你我，是不是？”
    “我們一直在被故事本身不斷糾正。”
    “我們一直被排斥。”莉麗絲輕輕撥開床幔，目光悠遠看向窗外隱約閃爍的繁星，“我們——不，隻有我，不知道這些，是不是？”
    那我們真的能贏嗎？
    這句話莉麗絲沒問出口。
    她好似在透過一絲微弱的星光，嚐試從迷霧裏，看到自己踏入這個世界的模樣。
    記不清了。
    反正她是遊離的。
    可是一路迷途，她已經跨越了那麽多——
    又擁有了那麽多。
    現在要告訴她，或許成不了嗎？
    或許那些她好好珍藏在身邊的人，還是會在某一天、被某一種滑稽的理由帶走嗎？
    係統不知到底是被這些話嚇到，還是被她那種虛無的可怖嚇到，聲音又一次開始顫抖：“這方世界確實被濃烈的不平，擁擠得幾欲坍塌。”
    “它也脆弱得不堪一擊。”
    “是它將你從異世召來，主動給了我們機會——”
    “主腦甚至默認，這是它散發出來的交易誠意。”
    “可是它反悔了。”
    係統的聲音像是一道，從山澗匯進汪洋的細流。
    隻能通過一道不被動搖的磐石，“滴滴答答”地落下。
    “它和那些，同樣在此間一次次輪回、又反複在最後關頭失敗的陰暗情緒，重新做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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