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是的。”他沒有再移動，隻是靜靜地笑著，伸出手等待妻子的到來。
    莉莉也微笑著走上前，輕輕握住了丈夫的手：“這是你的實驗室嗎？”
    兩人的狀態近乎穩定和凝實——隻有一點點隱約的透明狀能看出一些端倪，可這已經足夠讓人驚奇了。
    莉麗絲恍惚著點點頭。
    “我們可以參觀一下嗎？”那雙熟悉的綠眼睛，流露出一種她極度熟悉的興奮。
    她牽著詹姆的手，一點點新奇地打量著這個小空間裏的每一處，直到停下來，將所有注意力放在了中間那個小爐子上。
    詹姆看上去是個有些藏不住大咧咧的性子，他總會興致勃勃地上手去碰某些瓶瓶罐罐——而後被妻子打了手，才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滿含愛意地笑著假裝嚷嚷疼。
    莉莉總會在這種時候，堅持先得到莉麗絲的許可，再去打量那些物件。
    “噢......我們好像可以碰到它。”她看上去對莉麗絲的魔藥筆記很感興趣，隻是仍然有些失落，“但是不能翻動它——”
    其實，這個時候就可以清楚地看出來，莉莉不是她以往幾次出現的時候那樣，隻是一個溫溫柔柔笑著的“母親”角色。
    讓人忍不住暢想，如果她不曾遇到那樣的事情，或許在哈利大一些的時候......或許會成為魔藥大師，又或許會開發些全新的洗發水品類來，為波特家的老生意煥發生機......
    什麽都說不準。
    莉麗絲看著莉莉那種隻能用眼睛描摹那些新鮮事物，卻不能得以觸碰的失落表情，頓時有些腦子空空。
    這樣是不是不對呢？
    又算不算得上成功呢？
    她其實也是那種人，心高氣傲地不肯承認死亡不可逆的那種人。
    可是這下好了，她弄出來了一個半成品。
    逝者會長長久久地以這個形式存在著，如果說還能延續生命的納吉尼是一道斷裂的線，那麽他們就是一個個遊離的點。
    甚至還有逗留時長的限製。
    她隻能盡量地在這上麵做功夫，最好要比“充電兩分鍾，通話兩小時”還要好些。
    莉麗絲免不了第三次想到自己當時勸阻格林德沃的話，那種什麽別被引誘呀，這個那個的話——噢，她自己分明也做不到。
    他們師徒二人俗到一起去了。
    自己又有什麽不同呢？
    “莉絲？小莉絲？”夫妻二人早早就發現了她的異樣，卻怎麽叫也得不到應聲。
    莉麗絲勉強回過神，才幹巴巴地裝著乖，欲蓋彌彰地說：“沒有什麽呀，我在想著要怎麽給大家一個驚喜呢。”
    莉莉定定看著她，眉眼間流露出一種和冬天毫不相關的暖意，像家門口的那條小河——在夏日的時候會被陽光浸得暖暖的。
    又有些像媽媽——隻是媽媽比莉莉要風風火火些。
    那雙眼睛又像是和哈利的一樣，卻又不像。
    他們一個讓人充滿力量，一個能讓人平靜下來。
    莉莉向前走近一步，即便觸碰不到，她仍然將手放在了莉麗絲的肩頭：“小莉絲，你在困擾什麽？”
    “我以為我們已經是非同一般的好關係了。”詹姆假裝開著玩笑，隻是口吻溫和，“你剛剛完成了一件大事情，是不是？”
    “我以為我們才該失神才對，你讓我們能夠停留，能夠在平日裏看看這個世界——已經足夠了不起了，小恩人！”
    這話一出，莉麗絲眼眶猛地蓄起了淚花。
    詹姆這下趕忙才收起了剛才那副略顯頑皮的樣子，走到莉莉身邊，可話剛出口，還是帶著些趣味的色彩：“噢，我以為關心一下兒媳婦是很應該的。”
    莉莉哭笑不得地給了他一個噤聲的手勢。
    “是不是我們——嗯，會帶來什麽麻煩？”
    莉麗絲破涕而笑，被他們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關切弄得有些鼻酸，一時間又覺得自己越是想做得完美，越是束手束腳。
    她深吸了一口氣，空間裏冰涼的空氣似乎並沒有讓她混亂的思緒變得清晰多少。
    她抬起頭，對上那兩雙真摯的眼睛，一種傾訴的欲望壓過了她慣有的謹慎。
    “不，沒有麻煩，至少目前沒有。”莉麗絲的聲音有些細碎，她揉了揉額角，“隻是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對是錯。”
    她轉向兩人：“你們看，你們能目視、能思考，甚至能......有限度地感知。”
    “比幽靈要強得多，比肖像畫要自由得多，但......”
    “好吧，我知道這樣想沒有什麽必要——”她一時又像縮進了殼裏的烏龜，下意識想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
    “你擔心我們被困在這裏，是不是，孩子？”莉莉接過了話頭，目光平靜。
    “但是被固定在某個頻率上的回聲，也是悅耳的——或者，被魔法精心保存的花朵，能長久美麗又有不好的呢？”
    “比起陪伴家人——孤獨又算得了什麽呢？”
    詹姆隨即笑笑：“何況，我們不能長時間離開那塊石頭，對不對？”
    “噢，那你可以放心啦！”詹姆虛空地拍了拍她的腦袋，“我們剛才在裏麵，睡得香甜，隻要覺得累了就回去休息，這已經很好了。”
    “我還在研究如何延長顯現時間，和縮短你們休息的間隔，但是......”
    “但這已經是奇跡了，莉絲。”詹姆打斷了她，霧霾俱散，“一個真正的奇跡。”
    “本來一切都結束在那一夜了，能再次見到彼此，能站在這裏，甚能和你說話——甚至可以陪著哈利長大，這已經是我們從未奢望過的事情了。”
    莉莉的身影微微晃動，莉麗絲從她的眼底深處看見了恍惚的自己：“詹姆說得對，莉絲，我們很感謝你。”
    “無論這個狀態有多少限製，你給了我們本不擁有的時間。”她頓了頓，“那哈利，最近怎麽樣啦？”
    “噢，他應該有許多可以跟你們說說的事情。”說起哈利，莉麗絲強自鎮定，破涕為笑，“但你們可能要多給他些耐心——他可能不會願意主動和父母說說那些糟糕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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