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氣滲進廢品站的木板牆時，沈墨正借著應急燈的光研究撿來的護士手環。金屬環內側刻著「0719」，和林薇工牌上的編號一模一樣，而紙條上的「第 719 次實驗」像根細針紮在視網膜上，讓他想起昨夜回收站顯示器裏那些編號從 0701 開始的手術畫麵。
    後頸的插頭突然傳來蜂鳴，像某種頻率的共振。沈墨摸出從男人身上順來的手機，開機密碼正是林薇的生日 ——1019。相冊裏隻有一張照片：穿白大褂的陳立醫生舉著培養皿，裏麵漂浮著閃著藍光的蝴蝶紋身貼紙，右下角標注「07 號實驗體專屬標識」。
    淩晨一點，李嬸的敲窗聲驚飛了梁上的麻雀。老人隔著塑料布遞來個油紙包，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樹葉：“小墨，我剛才看見阿明了…… 他後頸的插頭在流血，和你一模一樣。” 油紙包裏的糖燒餅還是熱的，餅麵上用芝麻擺著歪扭的 “719”。
    沈墨盯著李嬸腕內側的條形碼，突然想起她兒子明明叫 “建軍”，卻被她喊成 “阿明”—— 那是昨夜回收站監控裏 0712 號實驗體的名字。“李嬸，您記得林薇在哪家醫院做的手術嗎？” 他按住老人冰涼的手，發現她後頸的皮膚下埋著硬幣大小的凸起，和自己的插頭位置完全一致。
    “醫院……” 李嬸眼神突然空洞，像被抽走了所有焦距，“對，去醫院！林薇的手術記錄在三樓護士站，電子鎖密碼是她的生日！” 話音未落，她猛地甩脫沈墨的手，踉蹌著消失在雨幕中，背影與昨夜回收站監控裏 0712 號老人的步態分毫不差。
    社區醫院的消毒水味混著黴味鑽進鼻腔時，沈墨的手指在褲兜捏緊了護士手環。這是他第三次溜進三樓護士站，前兩次都被值夜班的王姐笑著趕走，可剛才李嬸的話讓他確信 —— 林薇的手術記錄，就藏在那間由雜物間改建的手術記錄室裏。
    走廊盡頭的掛鍾指向兩點十七分，和昨夜回收站監控裏陳立醫生在手術單上簽字的時間相同。沈墨貼著牆根移動，月光把鐵柵欄的陰影投在地麵，像極了元界中用來囚禁意識體的網格。護士站的台燈亮著昏黃的光，王姐趴在桌上打盹，胸前工牌邊緣泛著和李嬸條形碼相同的微光。
    手術記錄室的木門電子鎖是林薇親手安裝的，這點沈墨記得清楚 —— 三年前她總抱怨醫院的舊鎖不安全，用護士站的備用零件改裝了電子鎖。他摸出從廢品站撿來的二手筆記本電腦，usb 接口對準鎖孔時，鍵盤上的 “7”“1”“9” 鍵突然發燙，和昨夜回收站的舊鍵盤反應一模一樣。
    “滴 ——”
    鎖孔發出輕響，屏幕上跳出量子矩陣的登錄界麵，用戶名欄自動填充了 “0719”。沈墨輸入林薇的生日作為密碼，進度條走到 87 時突然黑屏，再亮起時，整個界麵變成一片雪花，中間浮著血紅色的 ogo：記憶純淨計劃?第三執行區。
    “小沈？”
    王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沈墨迅速合上電腦，轉身時撞上她端著的搪瓷杯，滾燙的枸杞茶潑在袖口，傳來刺痛。“這麽晚來醫院做什麽？” 王姐笑著接過他手裏的 u 盤，指尖在接口處停頓半秒，沈墨注意到她後頸的皮膚下埋著菱形的金屬片，和自己圓形的插頭截然不同。
    “找林薇的手術記錄。” 沈墨盯著她身後的台式電腦，屏保正是剛才的血紅色 ogo，下方滾動著一行小字：清除異常記憶載體，維護記憶純淨度。王姐輸入密碼時，他看見她手腕內側有塊淡藍色的胎記，形狀像隻展翅的蝴蝶 —— 和結婚照裏陌生新娘的紋身，和林薇手術前突然出現的紋身，完全一致。
    “你看，2042 年 10 月的手術記錄全是空的。” 王姐指著空白的電子表格，嘴角的笑有些僵硬，“可能係統升級時數據丟失了吧。” 但沈墨看見她鼠標劃過的位置，表格底層藏著被隱藏的行，行號從 “0701” 到 “0718”，每個編號後都跟著 “記憶清除完成” 的備注，備注欄的時間，正是這些老人開始出現記憶混亂的日期。
    他突然想起李嬸剛才的異常，想起昨夜回收站監控裏 0712 號老人被植入插頭的畫麵。“王姐，您後頸的金屬片……” 話沒說完，對方的眼神突然冷下來，像換了個人似的：“小墨，你該去看看腦科了，最近好多人總把沒發生過的事當成真的。”
    沈墨趁機碰倒桌上的碘伏瓶，蹲下身時，視線掃過桌底的垃圾桶 —— 裏麵有張被撕碎的 a4 紙，邊緣印著 “量子矩陣醫療部” 的抬頭。他迅速撿起碎紙片，轉身鑽進樓梯間，消毒水的氣味混著雨水的潮氣，在胸腔裏翻湧。
    負一層的檔案室鐵門虛掩著，黴味中帶著鐵鏽味。沈墨摸出手機照明，成排的鐵皮櫃上貼著褪色的標簽，“2042 年 10 月” 的櫃子裏空空如也，唯有最底層的抽屜角落，躺著半張手術同意書的複印件 —— 甲方簽名是林薇的指印，尾指少了半截月牙，正是她獨有的特征，而乙方簽名欄被撕去，露出底下的編號 “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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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了！”
    強光手電從背後照來，沈墨轉身看見兩名穿保安製服的男人，他們後頸的插頭閃著和量子矩陣大巴相同的幽藍光芒，左邊男人手中的電擊棒還滴著水，和昨夜回收站襲擊他的男人裝備一模一樣。
    “跟我們去趟辦公室。” 右邊男人逼近半步，沈墨注意到他製服內側繡著 “記憶清除組” 的字樣，和昨夜男人手機裏的相冊標簽完全一致。千鈞一發之際，他想起林薇曾在元界教過他的應急技巧 —— 用拇指狠按插頭邊緣的齒輪紋路。
    劇痛襲來的瞬間，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慢放鍵，沈墨看見保安的電擊棒在空中停頓，他們後頸的插頭裏流出淡藍色的數據流，像被凍住的河流，而數據流的走向，正匯聚向護士站方向的某個中心點。
    他趁機撞開消防栓，玻璃破碎聲在寂靜的醫院裏炸開。衝向安全出口時，手中的半張同意書突然發燙，複印件上的指印竟浮現出立體的紋路，仿佛林薇的手正透過紙張，輕輕握住他的指尖。
    暴雨在推開醫院側門時灌進來，沈墨躲在門廊下展開從護士站順來的碎紙片。借著路燈昏黃的光，他拚湊出關鍵信息：0719 號載體啟動失敗，建議激活備用記憶庫。負責人：陳立。紙頁邊緣還有行用指甲刻的小字：他們在培養能吞噬記憶的影子，用的是我們的腦機數據 —— 包括你的第 719 次備份。
    手機在褲兜震動，匿名短信彈出：舊電子市場三樓，穿碎花裙的女人在等你。別信白大褂，他們拆了 718 個載體。發件人號碼是亂碼，卻讓沈墨想起三年前林薇失蹤前的最後一條短信，同樣的格式，同樣在暴雨夜，同樣指向舊電子市場。
    他摸向後頸的插頭，齒輪紋路比昨夜更清晰了些，仿佛每道凹槽都在記錄著他作為 “0719 號載體” 的特殊身份。醫院樓頂傳來直升機的轟鳴，沈墨低頭看著掌心裏的護士手環，金屬環內側的 “0719” 正在雨水衝刷下泛出藍光，和昨夜回收站顯示器裏林薇手術時後頸的藍光，完全一致。
    巷子深處傳來野狗的低吠，混著遠處量子矩陣大巴的鳴笛。沈墨知道，下一個等待他的，不僅是舊電子市場三樓的未知，更是藏在 “記憶純淨計劃” 背後的真相 ——719 個實驗體，719 次記憶備份，以及，林薇作為 “07 號本體”，究竟在這場意識吞噬的陰謀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而此刻，他後頸的插頭正在與暴雨中的電磁信號共振，恍惚間，腦海中響起《糖燒餅》的童謠，跑調的旋律裏混著電流聲，像有人在元界的另一端，正隔著數據的海洋，輕輕哼唱著隻有他們倆懂的，關於生存與記憶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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