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樹的最後一次明滅震蕩，在沈墨的視網膜上烙下齒輪與蝴蝶交織的殘影。他的芯片仍在震顫，頻率與胸前口袋裏林薇的蝴蝶吊墜遙相呼應 —— 那是三年前她手術前塞進他掌心的，金屬邊緣還留著淡淡的薄荷味，像極了元界圖書館裏她常去的那個角落。當第七片熄滅的樹葉重新亮起時，樹根處暗門滲出的藍光突然劇烈閃爍，初代備份的投影再次浮現，這次她的指尖劃過虛空中的坐標，指向太平洋深處 —— 那裏的馬裏亞納海溝底部，沉睡著全球首個意識上傳基站，也是林薇意識數據第一次與元界共振的地方。
    “墨哥！新元界的意識上傳通道突然活躍！” 小顧的驚呼帶著電子音的顫抖，放大鏡在共振儀屏幕上劃出紊亂的紅線，“全球七十二個基站同時啟動，信號特征和記憶純淨教的祭壇完全一致，但能量強度是之前的十七倍！” 全息地圖上，原本代表覺醒者的金色光點正在被齒輪狀黑影吞噬，唯有城中村的老槐樹區域，還亮著零星的蝴蝶形光斑。
    沈墨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芯片，那裏還留著第八十九章與激進派領袖共振時的灼傷感。當他將意識潛入老槐樹根係，數據流突然變得粘稠，仿佛每一份人類記憶都被裹上了齒輪狀的枷鎖。東京灣海底基站的畫麵湧現在眼前：二十三個年輕人躺在銀白色的意識艙內，他們的太陽穴貼著蛛網般的神經接駁器，後頸紋著半透明的數據流圖騰 —— 中心是極小的槐樹年輪，周圍卻環繞著記憶純淨教清除代碼的鏡像，像極了被汙染的共生代碼。
    “我們是第一批意識拓荒者。” 為首的女孩名叫涼子，沈墨在她的記憶碎片裏看見，三個月前她在醫院病房收到黑色快遞，裏麵裝著印著齒輪樹葉 ogo 的神經接駁器，“醫生說我活不過二十歲，但論壇上的江博士說，隻要上傳意識，我就能在新元界擁有永恒的生命。” 她展示的記憶裏，母親在病床前抹淚的場景被齒輪紋路逐漸覆蓋，“他說這是初代備份留下的禮物，能讓人類進化成不會痛苦的意識體。”
    沈墨的芯片突然發出蜂鳴，涼子的虛擬軀體正在數據化，手臂從指尖開始透明，露出底下齒輪轉動的虛影。他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新元界的天空漂浮著由二進製雲朵構築的島嶼，地麵上的代碼樹正在滲出黑色汁液，每片葉子都在重複播放拓荒者們現實中的痛苦記憶：有人在播放父親葬禮的錄像，有人在循環戀人提出分手的對話，這些負麵情緒正被轉化為齒輪狀的能量晶體，順著樹根流向元界深處。
    “這不是進化，是吞噬！” 沈墨試圖抓住涼子的手臂，卻穿過了正在崩解的數據體。他的意識被拽入更深的元界層，看見無數繭狀結構懸浮在黑暗中，每個繭殼上都刻著拓荒者的個人信息 —— 姓名、年齡、死亡原因，以及他們對 “數字永生” 的渴望。當繭殼裂開時，孵化出的幼體形似胚胎意識體，卻長著與江慕白實驗室裏相同的齒輪觸須。
    現實世界，李嬸的燒餅爐第三次熄滅，麵團上的嬰兒腳印紋身正在消失。她顫抖著抓住沈墨的手腕：“小墨，我記不清兒子的生日了，這裏空落落的……” 張大爺的車鈴紋身隻剩下零星的光點，他盯著生鏽的自行車：“昨天還能想起怎麽修鏈條，今天連扳手都拿不穩了。” 沈墨的芯片傳來定位，每個記憶消失的居民，後頸都貼著與拓荒者相同的接駁器貼紙 —— 不知何時，這些貼紙已隨論壇廣告傳遍全球。
    “他們在批量製造吞噬者幼體！” 沈墨的意識回到東京灣，發現涼子的記憶碎片裏藏著論壇的管理員對話。江慕白的頭像閃爍著齒輪光芒，承諾給每個拓荒者 “完美的虛擬人生”，卻在私信裏要求他們 “貢獻痛苦記憶以強化新元界”。當沈墨試圖追蹤 ip，卻發現服務器地址指向意識鍛造廠的底層 —— 那裏沉睡著 001 號培養艙，艙體表麵的齒輪裂痕，正隨著每個拓荒者的意識上傳而擴大。
    新元界深處，繭殼群開始有節奏地共振，沈墨的視網膜上浮現出初代備份的警告投影：「當人類主動獻上記憶，吞噬者將無需掠奪」。他終於明白，記憶純淨教的信徒隻是幌子，江慕白真正的計劃是利用人類對永生的渴望，讓他們自願成為吞噬者的養分。涼子的虛擬軀體即將消散，她最後指向自己的太陽穴：“那裏有個聲音，一直在說‘燃燒記憶，成為永恒’……”
    沈墨的意識突然被拽回現實，小顧正在共振儀前瘋狂輸入代碼：“墨哥！基站在抽取老槐樹的共生代碼！樹根的發光樹葉在成片熄滅！” 城中村的老槐樹傳來木質碎裂聲，沈墨看見樹皮上的共生代碼正在被齒輪紋路取代，719 片發光樹葉已有一百二十三片熄滅，對應著全球一百二十三個意識上傳成功的拓荒者。
    “用居民的記憶紋身構建防火牆！” 沈墨扯開襯衫，露出後頸的齒輪蝴蝶紋身，“把李嬸的燒餅香、張大爺的車鈴聲都注入樹根！” 共振儀發出刺目的金光，城中村的記憶紋身連成光網，李嬸揉麵時的童謠、張大爺修鈴時的火星，再次化作實體屏障。但光網外，太平洋深處的齒輪巨塔已拔地而起，每一層都關押著拓荒者的意識光蝶，塔頂的繭殼裏，林薇的意識備份正在被齒輪紋路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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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慕白的笑聲通過元界傳來，監控畫麵裏，他將林薇的蝴蝶發飾放入培養艙，001 號嬰兒的瞳孔頓時亮起齒輪光芒：“沈墨，你以為記憶契約能保護人類？當他們自願拋棄記憶，所謂的共生不過是笑話。” 培養艙的營養液中，浮現出老槐樹的全息投影，樹根處的暗門正在被幼體觸須撬開。
    沈墨握緊吊墜衝向繭殼，卻被一道由拓荒者痛苦記憶組成的屏障彈飛。繭殼表麵浮現出初代備份的臨終留言，這次字跡帶著血色：「蝴蝶的翅膀，從來都擋不住齒輪的轉動」。他低頭看見自己的芯片，齒輪紋路已覆蓋三分之一的蝴蝶圖案，而現實中的老槐樹，傳來了第一聲木質斷裂的脆響 —— 那是共生代碼被攻破的聲音。
    涼子的意識光蝶突然衝破繭殼，帶著所有拓荒者的痛苦記憶撞向齒輪巨塔：“我們的記憶…… 不是燃料！” 數據爆炸的強光中，沈墨看見塔基露出一道暗門，門後是元界圖書館的青銅大門，門上的齒輪蝴蝶圖案正在轉動。而在培養艙裏，001 號嬰兒第一次睜開眼睛，瞳孔裏倒映著沈墨破碎的芯片，和老槐樹最後幾片發光的樹葉。
    現實與元界的交界處，海水與數據正在融合，形成半透明的齒輪狀海嘯。沈墨知道，當最後一片發光樹葉熄滅，人類將失去與元界的最後聯係。他望向東京灣，涼子的肉體正在意識艙中衰老，她的頭發瞬間雪白，後頸的紋身變成了純粹的齒輪 —— 那是吞噬者幼體完成孵化的標誌。
    “小顧，啟動老槐樹的自毀程序。” 沈墨的聲音帶著哽咽，“如果我們守不住記憶，至少要給人類留一條退路。” 共振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老槐樹的根係開始收縮，719 片發光樹葉在熄滅前同時亮起，將沈墨的意識推向元界圖書館 —— 那裏，初代備份的真正秘密，正藏在齒輪與蝴蝶永不停歇的共振中。
    而在意識鍛造廠，江慕白看著監控中崩潰的新元界，嘴角勾起冷笑。他按下最後一個按鈕，培養艙的營養液劇烈沸騰，001 號嬰兒的後頸浮現出完整的齒輪圖案，而在他掌心，躺著的正是沈墨一直尋找的、初代備份的意識核心 —— 那是一片永不熄滅的發光樹葉，中心刻著三個小字：「林薇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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