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間奏·肉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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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三省笑了半天,漸漸不笑了。
    兩個張家人轉頭看他,尤其是張海桐,看的格外認真。
    吳三省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怎麽了?”
    張海桐感歎道:“你真是吳三省。”
    張海樓沒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但這種場合,話越少越好,因此閉口不言。
    吳三省雙手揣兜裏,回了一句:“都這個時候了,我要不是吳三省,還能是誰啊?”
    “老爺子指望跟我講講話呢。”
    “要是別人來占這個便宜,我樂意他還不樂意呢。”
    說到這裏,吳三省和張海桐又開始寒暄。張海樓在旁邊看的一臉懵逼,仿佛隨手買了張電影票進影廳,結果怎麽進去怎麽出來,劇情就這麽絲滑的從大腦皮層流過,啥也沒剩下。
    “這次來杭州,還住我家?”兩人真嘮起了嗑。吳三省道:“要是還住這,我讓人安排。”
    “不了,我們有地方落腳。”何況你也不方便。這句話張海桐沒說。
    吳三省問:“來這兒落腳,用的什麽名字?”
    張海桐甩給吳三省一張名片。說:“有空到我那喝茶。”
    ……
    “有客人過來,你爺爺想先見他。”
    吳邪聽完吳二白的話,剛問完是什麽人,就聽見說話聲從不遠處傳來。
    聽聲音是吳三省,好像敘舊似的與人講話。
    漸漸的,吳三省的身影從門邊探出一些,而後兩個人都出現在門前。然後變成了三個人。
    吳邪定睛一看,他三叔帶來的兩個人都很年輕。手上拿著紅傘的人戴著眼鏡,一副社會精英的樣子。整個人打扮的很精致,哪怕隻是普通的白色襯衫也能看出材料不一般,裁剪和垂感都非常好。
    這人好像受到過比較好的禮儀教育,舉手投足十分風流。就像他的長相,好像開滿了桃花,長了一副到處拈花惹草的臉。
    這樣一個招搖的人,在他身前半個身距的年輕人就穿的十分普通。
    這人比那個風流相還要年輕,如果不是他身上的氣質,單單看臉還以為是誰家剛成年沒多久的小輩。
    隻是他的氣質很特殊,並不會讓人輕視。吳邪甚至有一瞬間的緊繃。因為這個人剛剛進門,目光便自然而然落在自己身上。
    好像隻是隨意的看過來。
    然而這裏那麽多人和擺設。有二叔,有他爹。最微不足道的就是自己,他隻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任何名頭。唯一的尊稱,還是因為三叔。
    他的目光落在哪裏都對,唯獨落在自己身上不對。他的目光沒有任何侵略性,也沒有探究,隻是落在自己身上。
    吳邪便有一種被重視的感覺。
    杭州這幾天哪怕下雨,也十分悶熱。牆壁上還有回潮的水珠。
    吳邪隻穿了一件衣服,不過是從短袖換成長袖,免得凍胳膊。
    他卻穿了兩件。外套雖然沒那麽厚,但看著還是熱。
    這也無可厚非。此人雖然行走如常,但眉宇之間能看出病弱之氣,臉頰沒有血色。好像常年不見太陽,透著一種冷調的青白。
    眼周泛著淡淡的陰影。不是睡眠不好的黑眼圈,而是一種生命力不強的表現。麵部骨相明顯,下頜瘦削。整張臉鋒利又脆弱。
    握著傘柄的手骨感分明,蒼白的能清晰的看清楚皮肉下蜿蜒的青色血管。
    吳邪能感覺到他身上濃重的疲憊。這種疲憊來自靈魂,好像透支了所有。
    此人恐怕身染重病,身體狀況不好。即便如此,此人身上的氣質也十分壓人。哪怕已經收斂,也能感覺到死寂的外表下洶湧的波濤。
    他很快就下了定論,這個人並不像他表麵看起來那麽“弱”。倘若翻臉,必然毫不留情。
    至於那個滿臉風流相的男人,估計是他的看顧,畢竟時刻注意的眼神做不了假。
    吳邪轉頭去看吳二白,二叔似乎並不驚訝。
    在場就這幾個人,隻有他和吳一窮滿是好奇的打量這兩個人。
    吳邪感覺氣悶,緊接著想笑。想想也是,從小到大,在吳家就他和他爹經常一頭霧水。
    習慣了。
    大不了後麵纏著三叔問一問。雖然三叔不靠譜,但被磨煩了嘴上也把不住門。
    此時的吳邪根本不知道,他三叔哪裏是管不住嘴。分明太管得住嘴,總是分得清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幾個呼吸間,三人已經來到門邊。
    吳三省收了話頭。
    吳二白道:“老爺子說如果是他想見的人來了,你就跟他一起進去。”
    說完,他看了看張海桐身後的張海樓。又說了一句:“都進去吧。”
    張海樓卻沒動,而是接過張海桐手裏那把傘,隨意放在一旁,並不往裏走。
    這人動作間,吳邪聞到了一點淡淡的煙草味。這種味道不是抽煙染上的,而是香水。
    吳邪對這個沒研究,隻是覺得張海樓比較龜毛。他正想著,再次抬頭去看,卻發現這人似笑非笑,也在看自己。
    那眼神,好像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一樣。
    ……
    房間有些昏暗。
    這間房采光其實很好,窗戶開的很大,幾扇回字花紋格柵窗全部打開。冷風吹進來,卻好像透不過室內厚重的裝飾和建築。
    吳老狗睡在躺椅上,十分安靜。
    他真的很老了。身上的死氣藏也藏不住。
    偏偏這樣一個人,眼睛卻很亮。
    吳老狗坐起來,看向張海桐。“好久不見了,海桐兄。”
    “今時不同往日,我可沒精力像之前樣和你插科打諢了。”
    對於吳三省而言,這個場麵就很有意思。
    吳老狗沒病,隻是生命走到盡頭,身體機能下降,因此有些痛苦。他鼻子壞了,聞不到東西,現在身體不好,味覺也瀕臨消失。
    另一個差不多狀況的人,以一張本應該生機勃勃的年輕麵容站在這個老人麵前。兩人說話、交談。
    死亡在他們身上呈現的淋漓盡致,任誰看了,心裏都會騰起悲涼。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人人都會老,人人都恐懼死亡。
    在時間的尺度上,無人例外。
    格柵窗外落雨聲殘,張海桐隻是笑了笑。
    兩人都坐在陰影裏,腳邊映射著灰暗的天光。
    吳老狗話鋒一轉,問他的三兒子。“你的盤口不太平,聽說最近生意做的很大,已經拓展到美洲了?”
    在場的人都清楚,吳老狗叫張海桐進來,不是他要跟張海桐說話,而是讓他聽自己怎麽跟後代講話。
    知根知底,才好辦事。
    吳三省第一次去西沙海底墓,就是接了裘德考的委托。
    裘德考在杭州被吳老狗耍了一通,沒得到金萬堂的幫助。但吳三省閑不住,他年輕時候的好奇心絲毫不亞於吳邪。
    在吳老狗默許的情況下,吳三省和裘德考搭上了線。
    吳三省直接點頭。“對。人家千裏迢迢過來,總也找不到靠譜的向導。”
    “咱們土生土長的,又是老熟人,合作起來也方便。”
    想起先前吳老狗去見金萬堂,吳三省戲謔道:“生活在美國的中國專家不少,他沒了金老板,還有這些人。”
    “早年內戰失敗有不少跑去台島的知識分子,學識確實沒的說。”
    “這些年時時深挖,倒是挖出來不少東西。魯王宮裏好東西不少,傳言魯殤王能號令陰兵,死後魂歸地府,也算仙壽恒昌。以裘德考的野心,必然不會錯過。”
    “如果計劃不變,明年就會執行。那之前,不得讓人幫咱們趟一趟雷嘛。”
    “真就赤條條下去,你兒子我就是哪吒轉世,也保不準萬無一失。”
    張海桐在旁邊盡職盡責做背景板。這倒挺符合吳三省的性格,他和吳二白差別很大。吳二白運籌的風格更像解家人,吳三省更像吳老狗。
    要是吳二白出手,大概率是給吳三省收拾尾巴。到時候這群人不死也得殘。就像解雨臣,出手就要人死。
    吳三省的意思很明白,他是把裘德考的人當肉餌用。
    現在還有不少土夫子會用活人做餌。將人趕進古墓趟機關,最大程度降低隊伍裏的死亡率。這種人被稱為肉餌,沒有人權。通常是路邊乞丐或者黑戶。
    死了也沒人管。
    吳三省就是要把他口中的裘德考的那些人,當做“肉餌”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