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馮修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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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祿雖然在兩位少爺家裏沒有受到禮遇,兩位少爺也沒有那麽好拿捏,無妨!
    他回府會給夫人添油加醋的告狀,嘿嘿!不就是庶出二老爺家中的少爺麽!他以後想給商戶使絆子可太容易了。
    再說,夫人希望他能收到一千二百兩銀子的賀禮就算圓滿的完成了任務。他收到了整整二千五百兩銀票!
    坐在馬車裏的張祿,愜意的眯起眼睛,想著如何開口向夫人討個恩典,膳房裏的燒火丫頭水靈靈的,他討來做個小妾挺美。
    一路上他咿咿呀呀的唱著《四郎探母》。前麵趕馬車的馮仁聽了恨得牙癢癢。
    張祿這廝的厚臉皮,堪稱無敵。
    被雲城的二位少爺掃地出門,還有臉唱曲兒?馮仁看不慣曾經的馮全大管家頤指氣使,更看不慣現在的張祿管家仗著大夫人作威作福。
    馮全管家到老也沒落到好,帶著兒子在莊子上做莊頭。不得不說,馮全做莊頭很有一套,莊子打理得順順當當。
    馮仁故意將馬車往石頭堆裏趕,顛得唱曲兒的張祿終於停下了難聽的破鑼嗓。
    同知大人這兩日犯了眼疾,看文書模糊不清,有時還出現了重影。嚴重影響了他處理公務,不得已告假在家中請了大夫上門看診,留了長隨在府衙,有加急的公文送回府中辦理。
    大夫替同知大人把脈後,先用銀針刺穴,再用藥敷,叮囑不可心急上火,肝火旺盛對眼疾恢複不利。
    長孫馮修瑾這兩日沒有去府學,祖父身體有恙,父親遠在京城,他得在家替父親侍疾。
    長隨每每送回家的文書,馮修瑾先朗聲誦讀給祖父聽,祖父口述處理方法及結果,馮修瑾執筆寫在文書上,長隨再送去府衙。
    如此這般,同知大人既沒有耽誤公務,又能安心藥敷眼睛,眼疾眼看指日就能恢複了。
    同知大人和夫人對長孫讚賞有加,小小的兒郎,不足十歲,就能替祖父和父親分憂,他們馮氏家族呈興旺之勢!
    馮修瑾沒有去府學讀書,課業也沒有耽誤,他的學習進度遠超同窗,幫祖父處理完政務後,他就坐在廳屋裏溫習學業。
    衛氏在後院教導長女馮靈兮的琴棋書畫,還要照顧五個多月的次子馮修潼,她的院子都是陪嫁的嬤嬤和丫鬟在負責,府中的一切庶務都是婆婆在打理。
    馮家的家仆聽說都送去了莊子上,衛氏聽說新管家是婆婆的陪嫁小廝,她雖然覺得不妥,但婆婆沒有讓她掌管府中的中饋,她也不好以下犯上,去指出婆婆的不足之處。
    相比京城中的長姐來信,向她訴說大家族執掌中饋的不易,上有挑剔的婆母難伺候,下有尖酸刻薄的小姑子……
    衛氏覺得婆婆通情達理,不磋磨她,不給她立規矩,婆婆用張家的奴仆當馮家的管家,她也就不放在眼裏了。
    同知大人正躺在軟榻上昏昏欲睡,丫頭輕手輕腳的進得廳屋福身稟報道:“啟稟老爺!張管家從雲城回來了,想求見老爺呢!”
    “管家回來了?雲城的二老爺和二少爺、三少爺可來了?”同知大人來了精神,二弟和兩個侄兒要是來了,兄弟倆一起喝兩杯酒敘敘舊也好啊!
    “回老爺的話,婢子隻見到張管家一人求見!”丫頭輕聲回道。
    “傳管家進來!”同知大人從軟榻上坐起身。
    溫書的馮修瑾放下書,走到祖父身邊,幫他理好衣袍,檢查一下敷眼的藥包後,背著雙手站在一旁。
    張祿背著包袱,小跑著進入廳屋後,跪下叩首道:“奴才給老爺請安,奴才張祿從雲城回來了!嘿嘿!奴才這一趟幸不辱命!”
    同知大人冷聲道:“張管家且起來回話!”
    “誒…誒…多謝老爺!”張祿趕緊爬起來,打開包袱,將兩封信拿出來,上前兩步呈給同知大人,這時才看到同知大人的眼睛上蒙著白棉布。
    張祿驚呼一聲道,“老爺,你的眼睛怎的了?可還看得見?”
    馮修瑾接過信,脆聲道:“張管家不必驚慌,祖父的眼睛染了小恙,再過兩日就會痊愈!”
    張祿雙手合十,連聲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幸好幸好!”
    馮修瑾看看兩個信封用的都是火漆封印,是雲城的二叔父和三叔父的親筆信,都注明了祖父親啟。“請問祖父,是二叔父和三叔父的信,孫兒可要念信?”
    “念吧!”同知大人微微頷首,且聽聽銘睿和銘軒在信中說些什麽!
    “是,祖父!”馮修瑾先拆開二叔父的信,露出兩張大麵額的銀票來。他將銀票放在身邊的小幾上,將信簽打開,朗聲念道:“大伯父,展信安……”
    馮修瑾越往下念,小臉漲得通紅,二叔父在信中除了恭賀父親高中榜眼,高升侍讀外,還說了管家張祿在二叔府門前的所作所為,二叔父提出不解,為何馮氏家族的管家用張家的陪嫁奴才……
    馮修瑾念完二叔父的信,冷冷的看向早就跪在地上嚇得魂不附體的張管家。
    同知大人被侄兒的信臊得臉上無光,侄兒是商戶,他連秀才功名都不是!
    原來他的同知夫人治理後宅不力,把他這個馮氏家族大家長的臉,丟到了侄兒這些小輩們的家裏去了。
    “請問祖父,三叔父的信可還要念?”馮修瑾對著祖父恭敬的抱拳問道。
    “念吧!”同知大人的火氣壓了又壓,且先聽聽銘軒的信中說了些什麽!
    很快廳屋裏響起馮修瑾朗朗的讀信聲,隻是越讀,他的聲音越低,他的臉又燙起來了!
    張祿這個奴才,竟然要三叔父親自去府門口迎接他進府,這個奴才他怎麽敢?就因為他姓張,他是祖母的陪嫁奴才麽?
    信念完了,被張嬤嬤攙扶著來到廳屋的同知夫人,見到跪在地上的張祿,還笑著說:“喲!大管家回來了!此番去雲城,可收到銀子了?”
    馮修瑾一怔,張管家是聽從祖母的吩咐,去雲城二叔父、三叔父的家中收銀子的?二位叔父何時欠了祖母銀子?
    張祿跪著瑟瑟發抖,他沒想到,雲城的二少爺和三少爺把他在雲城裏說的話都如實寫在信中了。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就該把信拆開毀掉,隻帶著銀票回府了。
    這下完了,隻怕是夫人也救不了他了……
    “夫人呐!瞧瞧你做的好事!你把我的臉丟完了啊!”同知大人的血氣上湧,大夫叮囑他不要動怒,兩個侄兒在信中都在質疑他治家無方呢!
    他本來想著夫人將張祿替換馮全,也不是不可以,可現在,他發現他錯得離譜了。
    馮全當管家最多就是狗仗人勢,而張祿呢?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
    要主子迎接奴才進府……
    他怎麽敢?同知大人摸索著,將身邊茶幾上的茶盞朝張祿說話的方向砸過去。
    “砰!”茶盞粉碎,茶漬濺了張祿一身,張祿驚慌失措的道:“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啊!”
    “祖父!大夫叮囑您不得動怒,孫兒請祖父保重身子!”馮修瑾著急了。
    “瑾兒,把你二叔和三叔的信交與你祖母,你祖母如若看不清楚,你再念一遍與她聽!”同知大人的聲音嚴厲冷硬!
    馮修瑾將兩封信送到祖母的手中,他不想再念信了,他奉若神明的祖父和祖母,在雲城二位叔父的信中,是那麽陌生,顛覆了他從五歲起開始讀的聖賢書中的認知。
    馮修瑾緊走幾步恭敬的跪在祖父麵前,輕聲說道:“祖父,孫兒聽母親教靈兮妹妹讀《女誡》,外戚不得幹政!
    祖父!孫兒讀《禮記·大學》讀書人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祖父!自從張管家替換馮管家後,孫兒院裏的漿洗馮嬤嬤就不見了蹤影。馮嬤嬤年邁,按曾祖父的遺訓,年邁的家仆要妥善安置。還請張管家將馮嬤嬤送回孫兒的院裏!”
    馮修瑾稚嫩的聲音不輕不重的落在廳屋裏幾個人的耳中。
    同知大人聽了,心中一凜,沒想到他不足十歲的童生孫兒竟有如此見識。
    孫兒同兒子一樣,為人正直,遺傳了父親的一身正氣!
    相反,倒是他這個同知大人,把家治理得一團糟。
    是啊!齊家治國平天下!自己的家宅沒有管理好,又如何去治理一個州府,難不成他為官幾十載,是一個昏官不成?
    唉呀呀!羞煞老夫也!怪不得老夫在同知上蠅營狗苟了幾十載沒有得到提拔!
    行商的侄兒都來質疑老夫,何況上司和同僚哉!
    同知大人朝夫人站立的地方轉過臉去,他的夫人是個窩裏橫的妒婦!當年他不顧父親的反對,執意要娶她進府,這麽多年,她對仕途毫無幫助,還讓後宅不寧!
    夫人更是攪得他與二弟起了囹圄,現在好了,家仆屢次三番的去雲城接二弟來家中,二弟竟然與他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了!
    父親說得對啊!娶妻不賢禍三代!這個同知府,還有在儲君身邊當差的兒子,都經不起敗壞家風的刁奴折騰!
    同知大人辨聽到瑟瑟發抖的刁奴所在地,怒喝道:“張祿你這奴才,不僅在外惹是生非,不尊家主,還擅作主張處置家仆,該當何罪?”
    “老爺恕罪,老爺恕罪,小人再也不敢了!”張祿不停地磕頭求饒。
    同知夫人淺淺的讀完兩封信,撇撇嘴道:“老爺!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動什麽怒呀!一來,大夫叮囑老爺動怒於眼疾不利!
    二來,張管家在銘睿和銘軒的府中就是失了些禮數,改了就是!
    三來,張管家去雲城帶回了二千五百兩銀票,功不可沒呀,老爺!”
    馮修瑾驚訝的看向祖母,很快垂下頭來,這還是他那個慈祥善良的祖母嗎?張管家根本就不是忠仆啊!給主人招禍的家仆發賣了才是,祖母怎的輕輕帶過?隻提銀子?
    同知大人聽了夫人的話,將怒氣壓了又壓,冷笑一聲道:“為夫一會兒再和夫人算賬!”
    他朝張祿的方向冷聲道:“張祿,即刻收拾包袱,屬於馮家的任何物品都不得帶走!帶著你的家人離開同知府邸,以後不許再踏足同知府半步!本官網開一麵,沒有將你全家發賣,算是全了夫人的麵子!”
    張祿喜憂參半,他全家六口可以離開同知府,成了平民百姓!他以後怎麽養家糊口哦?他飛快的磕頭道謝,向東廂房的管家院子跑去,老爺開恩了,同知府裏的東西不能帶走,他私自存的銀子得趕快藏在衣衫裏帶走……
    同知夫人還想開口反駁老爺,同知大人朝窗外輕喚一聲:“馮義、馮禮!”
    兩個蒙麵黑衣勁裝男子推窗躍進來,單膝跪地抱拳道:“請老爺吩咐!”
    “馮義去盯著張祿,將他全家趕出府城,再敢踏足府城半步……”同知大人用手刀作了一個切脖子的動作。“馮禮去莊子上請馮泰回府,以後他就是同知府的大管家!莊子上的事請馮全照管好,有合適的莊頭了再替換他,以後馮全可以在莊子上養老了!”
    馮義和馮禮抱拳應是,迅速的翻出窗外……
    同知夫人倒吸一口涼氣,老爺竟然瞞著她養有暗衛!她有些生畏,再也不敢替張祿求情了。
    “瑾兒!”同知大人的聲音輕緩了不少,他的孫兒小小年紀,聰明好學,人情世故都略懂,隻是他訓妻的話,不能當著孫兒的麵,他也要為老妻留些麵子!
    “祖父,您請吩咐!”馮修瑾見祖父當機立斷處理了張祿這個刁奴,對祖父恭敬有加。
    “瑾兒暫且回你的書房去,祖父還有話同你祖母講!”同知大人朝著孫兒微微一笑。
    馮修瑾懂事的點點頭,向祖父祖母行禮後,退出了廳屋。
    同知大人等孫兒離開後,臉色變得十分嚴肅,冷聲對著夫人說道:“夫人呐!你年歲見長,糊塗也見長了啊!”
    同知夫人氣惱的一瞪眼,還沒開口就聽老爺威嚴的道:“家仆本應安分守己,張祿這般肆意妄為,夫人還這般維護,若再這樣下去,馮家遲早被你敗壞!”
    同知夫人不服氣的道:“張祿不過是去雲城銘睿、銘軒家報喜,順便收些賀禮!至於言辭是過分了些,改了就是,何至於老爺把他全家趕出了府,天可憐見的,他一家六口怎麽生活喲!”
    “夫人呐!說你糊塗你不服氣!是你兒子、孫子的前途重要?還是一個陪嫁奴才重要?夫人可分辨得清?”同知大人真想朝夫人翻個白眼,奈何眼睛上敷著藥,睜不開!
    他壓低聲音繼續說道:“還是軒兒提醒的對!他說俗話說得好,伴君如伴虎!
    你兒子是儲君的近臣,儲君一日沒上位,我們整個馮氏家族就被人暗中盯梢著,稍有不測,就會引來滅族之禍!張祿這般行事,我沒除掉他,已是給了夫人的天大麵子!”
    同知夫人聽了老爺的一席話,如壺灌頂,又足生涼意。
    是啊!伴君如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