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逸之是真的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她。
    當初她那樣決然的離去，頭也不回。
    縱然他傷心的要死，縱然他醉生夢死。
    卻依然不能忘了她。
    直到後來有了紅兒。
    他才漸漸有了慰藉。
    今日得見，似乎已不再有當初的心痛。
    而是多了一份坦然，看著她明媚的笑容，心中惆悵。
    時隔兩年，曾經，她身為府中的婢女，臉上總是掛著那種為奴為婢的職業笑容，謙卑而恭順，可如今，那笑容早已被一種自由的灑脫所取代。
    此刻的她，竟與當初他離家時的模樣如出一轍。
    是啊，天大地大，唯有自由，才能讓人感到心情歡暢。
    言逸之回想起自己曾經也擁有過自由不羈的時光，可如今不知為何，看著桃夭這般自在的模樣，心中羨慕竟多於重逢的喜悅。
    那種對自由的渴望，如同沉睡已久的種子，在看到桃夭的瞬間，又悄然蘇醒。
    “言老爺、二公子，久違了。”桃夭落落大方地行禮，聲音清脆悅耳，帶著曆經世事的沉穩。
    “你竟然真的回來了？如何，找到親人了？”言老爺依舊中氣十足，端坐在首位，目光如炬地注視著桃夭。
    不得不說，這女子在外曆練一番後，確實不一樣了。
    氣度上，少了曾經的卑微拘謹，多了幾分自信從容；
    目光中，也不再是從前那個隻知低頭伺候的小婢女的模樣，而是透著一種見過世麵的明亮。
    “是的，找到了。”桃夭微笑著回應，笑容中帶著一絲欣慰與自豪。
    “很好。既然如此，那就坐下一起用膳。”言老爺微微點頭，示意她們入座。
    阿奴從來沒有跟這麽多人一起吃飯，心中滿是局促與不安。
    她下意識地悄悄拉著桃夭的袖子，那小手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桃夭立刻察覺到了阿奴的怯懦，溫柔地拉過她來。
    “阿奴，別怕，坐下吧。”桃夭輕聲安慰著，眼神中滿是鼓勵。
    她們現在雖然算不得多高貴，但已經不再是任人驅使的奴婢了。
    主人既然讓坐，那她們就是客人。
    正所謂客隨主便，隨意就好。
    阿奴這才微微點頭，小心翼翼地跟著桃夭坐下。
    “開席、上菜、”隨著管家一聲令下，下人們依次端著菜肴魚貫而入。
    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品擺滿了餐桌，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這場景，令桃夭不禁想起曾經。
    那時的她，為了這一大家子的吃席，總是最忙碌的那一個。
    不但要早早地去廚房試菜，仔細檢查每一道菜肴是否新鮮可口，還要在開席時來回奔走，確保主子們的需求都能得到滿足。
    上了菜，她就隻能靜靜地站在一旁，直到主子們下席麵，才能拖著疲憊的身軀與其他仆人們回去用膳。
    作為奴婢，伺候主子天經地義，更是打工人的本職工作。
    現在想來，那些日子雖然辛苦，卻也有著一種別樣的煙火氣。
    難道自己是被虐狂？嗬嗬。
    桃夭不由得在心裏自嘲起來。
    言南之從桃夭出現到膳後，一直都很沉默。
    他靜靜地坐在那裏，眼神偶爾落在桃夭身上，卻又很快移開，仿佛在刻意回避著什麽。
    在他身旁坐著霍淑雁，還有春香。
    霍淑雁是唯一一個不曾與桃夭打招呼的人。她隻是冷冷地坐著，像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眼神冷漠而疏離。
    桃夭也隻是對她淡淡地點頭，既不是什麽熟人，亦沒有什麽友情，不交談反而不尷尬。
    “逐、雲、姑娘、”飯後，言惜玉遲疑地來到桃夭身邊，眼神中帶著一絲羞澀與好奇。
    “二小姐，安好。”桃夭微笑著回應，目光溫和。
    “沒想到還能再見，著實有些意外。”言惜玉今年也有十八了，已然到了議親的年紀。
    剛才在陳姨娘園中，桃夭就聽聞，有好些個人家來提親說媒，可就是沒有一個能讓言惜玉相中的。
    這女子嫁人，總要選上一選。
    特別是言府的姑娘，雖然是商戶出身，卻有錢有貌，身姿出色。
    桃夭覺得，一般市井男子確實是配不上她們的。
    哪怕是官宦之家，也要仔細考量對方公子的人品才行。
    “二小姐，落落大方，越發動人。”桃夭由衷地誇讚道。
    被誇讚了，言惜玉麵露羞澀，靦腆地道：“那裏，姑娘才越發好看。”
    “嘁、出去兩年，確實變了不少呢。”言傾城雙手抱胸地走過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以為然，眼神在桃夭身上上下打量。
    “三小姐，安好。”桃夭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眼神坦然地迎上言傾城審視的目光。
    言傾城被她這般淡定的模樣弄得有些無趣，輕哼一聲，卻也不好再說什麽。
    言惜玉見狀，圓場道：“逐雲姑娘，大家許久未見，理應高興才是。”
    說著，她親昵地挽住言傾城的胳膊，又對桃夭笑道：“你這兩年在外，一定經曆了不少有趣的事吧，不妨講與我們聽聽。”
    雖然身居閨閣，平日裏對外麵的世界也是充滿了向往和好奇的。
    這時，言少之也湊了過來：“桃夭姐姐，不，逐雲姐姐，你有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少年的眼中閃爍著光芒。
    桃夭認真地點點頭：“有的。”
    “真的？”言少之忍不住驚呼。
    言逸之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心中不禁泛起漣漪。
    曾經那個隻能在府中默默勞作的小婢女，如今已然成為一個有著豐富閱曆，能坦然講述自己故事的女子。
    他忽然很想知道，在那些他未曾參與的時光裏，她還經曆了什麽。
    “逐雲姑娘，不知你如今打算如何？”言老爺走了過來，打斷了眾人的交談。
    桃夭認真回答：“承蒙老爺關心，如今既已找到親人，我與阿奴便想先安穩度日。若有機會，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言老爺微微頷首：“如此甚好，若有難處，言府能幫襯的，也不會坐視不理。畢竟你也曾在府中多年。”
    “多謝老爺。”桃夭心中湧起一股暖意，雖然曾經身為婢女，但言府眾人對她也算寬厚，如今這份情誼，她銘記在心。
    言大夫人這時也走過來，笑著說道：“好了好了，今日難得團聚，不說這些沉重的話題。
    逐雲姑娘，你往後若有空，便多來府中走動，就當是回娘家了。”
    “是，夫人。”桃夭嘴上感激地應道。
    心裏卻在想，等你們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會不會大吃一驚呢？
    屆時可能都不希望我來做客了。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灑在眾人身上，為這場重逢添上了一抹溫馨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