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在石板路上，周圍綠樹成蔭，長城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胡好月也是第一次登上長城。
    胡小英走路的時候頭有些暈眩，一到長城上，整個人的那口氣是立馬就焉了下去一樣。
    胡好月扶著她的手，找了一處石板，扶著她坐下。
    “她怎麽了？”金星秀瞧著她心裏有些緊張。
    望著胡小英蒼白如紙的臉色，她有些擔心。
    眼前蜿蜒的長城仿佛化作一條吐著信子的巨蟒，在燥熱的風裏扭曲盤繞。
    "小英？"
    胡好月蹲下身時帶起一陣急促的風，拂動胡小英垂落的發絲。
    那雙往日清亮的眼睛此刻蒙著層水霧，唇瓣泛著病態的青紫，呼吸聲細碎得像將熄的燭火。
    金星秀摸上她的額頭，觸手一片滾燙，恍若摸到燒紅的烙鐵。
    石板縫隙裏鑽出的野草在風中搖晃，攪得她視線發虛。
    長城上有少許遊客嬉鬧聲突然變得遙遠，隻剩胡小英急促的喘息在耳邊轟鳴。
    胡好月解下防曬絲巾，那抹豔麗的玫紅裹住胡小英冰涼的手腕，卻怎麽也捂不熱。
    "我去叫人幫忙。"
    金星秀差點踉蹌摔倒。
    他得找一個身強體壯的人背胡小英下長城，然後送去醫院。
    “青來，這天太熱了，我肚子餓了，我們去買點吃的吧！”
    “行吧！”
    二人還沒走，青來便被金星秀叫住了。
    “同誌，等等，有事請你幫個忙，快點。”
    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使喚著跟著走。
    人參娃娃看著傻不愣登的李青來還真跟著她走，氣就不打一處來。
    再見胡好月的時候，他一愣。
    “姑娘，好巧…………”
    他清秀的臉上有些尷尬。
    “你們認識？那可真是太好了，快，同誌，背著她上醫院去。”
    金星秀這下放心了。
    李青來抬頭瞟了一眼胡小英，頓時一股子死氣撲麵而來，這人沒救了。
    “福娃，拔一根參須給她含住。”
    “嘖嘖嘖！青來，就算她吃了我也是救不活的，何必浪費呢？”
    “就說你給不給。”
    人參娃娃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給給給。免得以後又數落我。”
    胡好月眸子微眯，成了精的人參，有點意思，而且這眼前的男人似乎也有些本事。
    小人兒懸浮在他肩頭，周身縈繞著淡金色光暈，紅肚兜上的金線繡著古樸雲紋，明明是孩童模樣，眼中卻流轉著千年歲月沉澱的狡黠。
    "嘁，虧大了。"
    福娃撅著嘴扯下一縷晶瑩剔透的參須，琥珀色的汁液順著指縫滴落，在青磚上綻開星芒般的紋路。
    胡小英虛弱得睜不開眼，隻覺一股清涼直入口中，一股沁涼的力量便順著喉管直衝丹田，原本凝滯的氣血突然如破冰的春水般湧動起來。
    還不等幾人有所防備，胡小英猛的吐出了一口烏黑的血。
    “啊…………”
    胡小英吐出的黑血濺在青磚上，像一攤凝固的墨汁，腥甜的氣息混著熱浪撲麵而來。
    金星秀踉蹌後退半步，後背重重撞上城牆垛口，臉色嚇得有失了血色。
    李青來神色未變，卻不著痕跡地抬手擋在福娃身前，防止那縷若有似無的黑霧飄向它。
    "這吐血了啊..…."
    金星秀聲音發顫，視線在胡好月鎮定的側臉與胡小英扭曲的麵容間來回遊移。
    胡好月不緊不慢的從皮包裏掏出帕子，擦拭血跡的動作輕柔，帕子上的牡丹紋漸漸洇成暗紅。
    她望著胡小英渙散的瞳孔，語氣平靜得可怕："命數將近，順從天理。"
    福娃氣鼓鼓地繞著胡小英打轉，周身金芒忽明忽暗："早說沒救了！我珍貴的參須都便宜了這..."
    話未說完，便被李青來一個眼風噎了回去。
    胡好月似有所感，抬眸與李青來對視，兩人目光相撞的刹那，空氣中仿佛擦出細微的火花。
    返回華蓮寺的山路漫長而顛簸。
    夕陽將眾人的影子拉得極長，在布滿青苔的石階上拖出蜿蜒的軌跡。
    福娃懸浮在胡小英頭頂，時不時撒下幾點金光護住她心脈，嘟囔著"虧本買賣"。
    金星秀攥著胡小英冰涼的手，時不時的呼喚她。
    當山門前的銅鈴在暮色中輕響時，最後一抹晚霞正將飛簷染成血色。
    胡好月望著朱漆剝落的匾額，忽然想起清晨出發時胡小英雀躍的模樣。
    李青來將胡小英輕輕放在蒲團上，福娃蔫頭耷腦地收回最後一絲靈力，金色光芒消散的瞬間，簷角的銅鈴突然齊聲震顫，驚起滿院棲息的寒鴉。
    暮色中的華蓮寺籠罩在青煙薄霧裏，銅鈴的餘韻還在空氣中震顫。
    方丈不知何時出現在禪房門口，絳紫色袈裟隨著晚風輕輕飄動，手中佛珠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他雙手合十，目光掃過眾人，聲音平靜如古井無波："阿彌陀佛！幾位，請把這女施主抬去床上吧！"
    當他的目光觸及李青來時，渾濁的眼珠突然微微一縮，枯瘦的手指捏著佛珠的力道不自覺加重，檀香木珠子相互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
    這細微的變化沒能逃過福娃的眼睛，它氣鼓鼓地叉著腰，小短腿用力蹬了蹬李青來的肩頭："老禿驢，瞧著就不像一個好人！"
    方丈古井無波的臉上泛起一絲漣漪，雖然看不見福娃，但他似乎感受到了什麽，蒼老的麵容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李青來察覺到肩頭的小家夥還在喋喋不休地嘟囔，不著痕跡地用手指輕輕碰了碰它，示意噤聲。
    禪房內氣氛驟然變得微妙起來，胡好月若有所思的開了口，“方丈，今晚勞煩你了。”
    燭火在牆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將方丈的麵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這女人指定活不過今晚的。”福娃的話很是肯定。
    安頓好胡小英，幾人就打算離開。
    “好月，這不送她去醫院真的好嗎？”
    金星秀猶豫的問道。
    “本來就是要死的人，何必做最後的掙紮？”
    胡好月這句話說得很是薄情寡義，讓金星秀一時半會都沒緩過神來。
    趁著日落還沒讓天黑完，幾人趕著最後的時間回到了各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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