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發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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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屋的燈泡是新換的,瓦數不高,暖黃的光落在藍布被麵上,把針腳繡的小雛菊照得絨絨的。
    關野伸手碰了碰被角,指尖蹭到曬過太陽的暖,像觸到春天曬化的雪,輕得不敢用力。
    院裏傳來腳步聲,是羅有諒回來了。
    他沒進西屋,就在廊下站了站,關野隔著窗紙看見個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往她這邊偏了偏,又很快轉過去,腳步聲朝著東屋去了。
    沒打招呼,也沒多問,倒讓她鬆了口氣。
    她實在怕應對太過熱絡的問候,像怕把這身洗不淨的塵灰蹭到旁人身上。
    “好好歇著。”
    胡好月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輕得像怕驚著什麽,“天大的事,等天亮了再說。”
    腳步聲遠了,院裏漸漸靜下來。
    關野坐在床沿,低頭看自己的褲子。
    膝蓋處磨破了洞,沾著泥和說不清的汙漬,褲腳還掛著草屑,是白天從荒地裏出來時蹭的。
    她摸了摸新被子,指尖又縮回來。
    這被子幹淨得像剛從供銷社扯的新布,她這樣躺上去,怕是一夜就髒了。
    院裏的井還在老地方。
    關野輕手輕腳拉開門,三月的夜風鑽進來,帶著點濕冷的潮氣,吹得她打了個哆嗦。
    井台是青石板鋪的,被幾代人踩得光溜溜的,她扶著木質的轆轤,指尖摸到冰涼的木紋,忽然想起小時候,哥哥總搶著幫她搖轆轤,說“女孩子勁小”。
    她咬著牙往下壓,轆轤吱呀作響,桶繩一點點往下放,直到聽見“咚”的一聲,是桶沉進了水裏。
    再往上搖時,胳膊酸得發顫,井水帶著寒氣湧上來,晃得桶沿濺起水珠,落在手背上,涼得像針戳。
    好不容易把水打上來,桶沿碰著井台,發出“哐當”一聲,她趕緊按住桶沿,怕吵醒屋裏的人。
    脫衣服時,指尖都在抖。
    衣服髒得發硬,領口沾著灰,袖口磨出了毛邊,她把衣服往桶邊一放,剛要往身上撩水,冷水沾著胳膊,瞬間激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三月的井水還帶著冬天的冰碴子,往身上潑時,像有無數根冷針往皮膚裏鑽,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牙齒“咯咯”打顫,嘴唇刹時白得像紙。
    她不敢慢,趕緊搓洗。
    手凍得發僵,連搓衣服都使不上勁,隻能咬著牙加快動作,冷水順著脖頸往下淌,流進衣領裏,涼得她渾身發抖,眼淚都快被逼出來了。
    可看著桶裏的水慢慢變渾,看著衣服上的汙漬一點點淡去,心裏反倒鬆了些。
    至少,不用髒了那床幹淨的被子。
    剛把衣服擰幹搭在院裏的繩子上,天上忽然飄起了小雨。
    雨絲細得像牛毛,落在臉上涼絲絲的,她趕緊往屋裏跑,腳踩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進了屋反手鎖上門,才發現自己凍得渾身發僵,牙齒還在打顫,趕緊鑽進被窩裏,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被子裏的暖慢慢裹過來,混著陽光和皂角的香。關野縮在被子裏,聽著窗外的雨聲。
    雨不大,淅淅瀝瀝的,打在窗紙上,像誰在輕輕敲著。
    她想起這幾年的日子,自己在外頭漂著,住過漏雨的棚子,啃過硬得硌牙的窩頭,見過太多冷臉,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
    要不是胡好月找到她,她還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剛才羅有諒看她那一眼,雖沒說話,可眼神裏沒嫌惡。
    胡好月那句“明天再說”,是給她留了餘地。
    宋小草收拾屋子時,特意在枕頭邊放了個新做的布偶。
    這些細枝末節,像溫水慢慢漫過心,把那些凍硬的地方一點點焐軟了。
    雨聲漸密,院裏的槐樹葉子被打濕,發出沙沙的響。
    關野把臉埋進被子裏,聞著那股幹淨的暖香,眼眶忽然有點熱。
    就像這三月的雨,看著冷,卻帶著春的氣。
    她縮了縮肩膀,把被子又拉緊些,嘴角輕輕往上揚了揚。
    或許,真能好好過日子了。
    “啊!好痛苦……啊……”
    嘶吼聲像被掐住喉嚨的獸鳴,撞在四合院的青磚牆上又彈回來,碎成一片尖利的顫音。
    關野蜷縮在西屋的床板上,指甲深深摳進舊棉絮裏,指縫間滲著血絲,額頭上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浸濕了半塊枕巾。
    四斤扒著門框,鞋尖蹭在門檻上磨出白痕。
    他看著關野弓起的脊背像張拉滿的弓,喉結上下滾了滾,聲音發緊“她……怎麽會這樣?怎麽就……”
    話沒說完,眼圈先紅了。
    他記得關野總揣著糖,分給貧窮的小孩,笑起來時眼角那顆小痣,亮得很。
    胡好月抬手按了按四斤的肩膀,指尖觸到他緊繃的肌肉。
    她抬眼瞥了眼牆上的掛鍾,時針剛過十點,鍾擺“滴答”聲在嘶吼聲裏顯得格外清透。
    “早上七點開始的。”
    她聲音平得像院角的石板路,“中間昏迷了一個小時,算下來折騰兩個鍾頭了,該快緩過來了。”
    窗紙被風吹得輕輕鼓脹,透出外麵灰蒙蒙的光。
    關野的嘶吼漸漸低下去,變成細碎的嗚咽,像被雨打濕的小貓。
    胡好月從兜裏掏出塊幹淨帕子,遞到四斤手裏“進去給她的擦擦汗?”
    四斤捏著帕子,腳步放得極輕。
    胡好月站在廊下,望著院裏那棵老槐樹,枝椏上還掛著去年冬天的舊巢,風一吹晃了晃。
    她知道這不是頭一回,也不會是最後一回,但晨光總要漫過牆根的,再冷的天,太陽出來也能曬暖。
    後頸的汗被軟布輕輕吸走,帶著點微涼的風,關野睫毛顫了顫,像被雨打濕的蝶翼。
    渾身軟得像沒了骨頭,連睜眼都覺得費力氣,隻模糊感覺到有人蹲在床邊,動作輕得怕碰碎了她。
    緩了不知多久,喉嚨裏的灼痛感漸漸退了,她才攢勁,眼皮掀開條縫。
    逆光裏,四斤的臉看得不太清,隻瞧見他眉頭皺得緊緊的,鼻梁高挺的弧度繃著,連嘴角都抿成了直線。
    他手裏捏著帕子,停在她額角沒動,眼神落在她臉上,沒了那時候笑起來的痞氣,隻剩沉沉的嚴肅,像怕驚擾了什麽,又像憋著股勁。
    “醒了?”
    他聲音低啞,比平時沉了些,帕子又輕輕按了按她鬢角,“渴不渴?灶上溫著水。”
    眼裏那點嚴肅沒散,卻悄悄鬆了點,像冰麵化了絲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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