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念夏順著她哥的指尖看去，看到一個高瘦的男孩。
    比她高快一個頭。
    但是很瘦。
    但是一張臉長得挺好看的。
    那時候北冥剛被霍霆坤撿回來沒多久，眼神對萬事萬物還是很防備。
    霍霆坤喊他，“北冥過來。”
    北冥過來了。
    霍霆坤說，“她是我妹，叫霍念夏，你們倆年紀差不多，這幾天我忙，你陪她玩。”
    那是北冥第一次見霍念夏。
    她穿雪白公主裙，出行有成群保鏢跟著，養得天真爛漫，皮膚也是奶白色。
    而他，衣衫襤褸，是個無家可回的流浪者，連飽餐一頓都奢侈。雙手潰爛，不堪入目。
    他悄悄將手藏到身後。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他和她之間的距離十萬八千裏。
    站在一旁的北冥低頭，喊了三個字，“大小姐。”
    霍念夏奶聲奶語，“抬起頭來。”
    他慢慢的抬起來，眼神卻是垂下的，覺得多看她一眼都是褻瀆。
    偏偏霍念夏沒放過他，“是我不夠好看嗎？你都不屑看一眼？”
    他從小就有一雙冷情眼，淡漠得厲害，萬物不入眼似的。
    他抿了下唇，“不是。”
    這才眼睫上抬，看她。
    和她視線對上。
    大雨滂沱。
    她趴在霍霆坤懷裏，眼神天真睇過來，街道泥濘錯亂，色彩灰敗，唯有她全身雪白一塵不染，對比鮮明。
    確實是城堡裏公主模樣。
    “你叫什麽名字？”
    “北冥。”
    “噢，”她說，“還會有人用冥字起名嗎？”
    “老大賜名，北冥很喜歡。”
    霍念夏抬頭撓了下他哥下巴，霍霆坤拍開她的手，“霍念夏，別亂碰。”
    霍念夏問她哥，“他是你的人啊，哥哥？”
    “嗯。”
    “他姓什麽？”
    “你哥也不知道，他是孤兒。”
    “好可憐。”霍念夏感歎了一下。
    然後就從自己兜裏抓出一把糖出來，五顏六色的，像她斑斕的世界。
    她喊，“北冥過來。”
    北冥走上前。
    霍念夏說“把手伸過來。”
    北冥卻沒動。
    他問，“大小姐想幹什麽？”
    霍念夏說，“我有好多糖，給你幾顆。”
    “不要。”
    “哎呀，很好吃的。”
    北冥打著傘後退。
    霍念夏………
    雨聲砸在傘背，沙沙之響。
    霍念夏問她哥，“他怕我？”
    霍霆坤還挺稀奇，“你平時挺刁蠻任性的，隻有欺負人的份，今天倒是稀奇，還好心腸的給人分糖？”
    霍念夏看向北冥，歎了口氣。
    “他好可憐。”
    這四個字讓北冥聽到了。
    霍念夏鍥而不舍。
    她喊，“你過來。”
    北冥還是沒動。
    強種。
    怕髒的霍念夏從霍霆坤懷裏下來，保鏢給她撐傘。
    她雪白的鞋子踩在地上染了淤泥。
    暴雨拍打傘麵。
    北冥視線裏出現一雙白色公主鞋和蓬蓬的公主裙。
    霍念夏直接過去抓他的手將那把糖塞他手裏。
    北冥猝不及防。
    霍念夏卻已經轉身，“吃吧，很甜。”
    那是除了霍霆坤以外，第二個向他釋放善意的人。
    以前的他肚子吃不飽，啃餿饅頭啃樹皮，哪裏知道什麽是糖。
    以至於那捧糖他一直沒舍得吃，拿一個透明盒子裝起來，閑時就看一眼。
    給完糖霍念夏又伸手要霍霆坤抱。
    霍霆坤皺眉，“不是能自己走？”
    “不走，我就要你抱。”
    霍霆坤不抱，霍念夏就去抱他大腿，腿縮起來。
    霍霆坤………
    那時候南泰和阿布也在。
    霍霆坤讓他們陪霍念夏玩。
    霍念夏小時候很皮，那是實打實的大小姐，也是真的公主 。
    人家小女生愛玩過家家，她自己就演公主，就讓北冥他們當她的侍衛。
    那天雨下得久，霍霆坤一直在書房處理工作。
    雨停了，霍念夏說要出去逛街。
    但是還是不想下來走路。
    家裏也有保鏢護著，她就非得折騰北冥，她說，“你背我。”
    北冥默默地蹲到她麵前。
    她都要上去了，南泰說，“大小姐，要不然我背你？”
    北冥才被撿回來沒多久，身上傷都還沒好全。
    霍念夏從小就是個顏控。
    她看一眼北冥再看一眼南泰和阿布，北冥雖然瘦，但是一張臉初具輪廓，很標致。
    她直接說了，“不行，你們長得都沒有北冥好看，我就要他背。”
    霍念夏瞄一眼南泰，“而且你和我一樣高，你能背得起我嗎？”
    南泰………
    多少人能有北冥那樣一張臉？
    他見過那麽多人，除了老大，就是北冥能有這種神顏了。
    保鏢也表示能背她。
    她不要，就要北冥。
    “可是他……”
    南泰還要說，北冥打斷了他，“上來吧。”
    霍念夏就真讓他背了好遠一段路。
    就是問他什麽他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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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時間，霍念夏指使北冥、南泰和阿布為她做各種各樣的事情。
    比如，讓他們給她試裙子。
    比如，拿口紅和眉筆給他們化妝。
    比如，讓他們當馬給她騎。
    甚至還慫恿過他們去捅馬蜂窩。
    甚至挨罵時還拉南泰和阿布還有北冥他們出來擋。
    所以南泰和阿布一直覺得霍念夏刁蠻任性。惹不起。
    就那一年霍念夏去過東南亞。
    後來霍霆坤接觸黑道上的人多，就沒帶她去了。
    霍霆坤去國處理生意，去學校看過她幾回。
    他每次都是在暗處能看上一眼。
    從那以後北冥再也沒見過霍念夏。
    直到她18歲成人禮。
    那時候霍霆坤帶他們回國。
    他也給她備了禮物。
    不過人隱在暗處，他的禮物也許會掩蓋在眾多禮物當中，她不一定看到。
    他站在暗處。
    看著所有的光打在她身上。
    她幾乎是等比例長大，穿著公主裙，甜笑嫣然，得家人寶貝寵愛，依然是住在城堡裏的公主。
    而他。
    從小被拋棄。
    孤身一人。
    在槍林彈雨裏謀生。
    像生活在森林裏的野獸。
    他們的世界是如此的不同。
    這一兩年時間在國內，跟她接觸才多一點。
    從她第一次踏著汙泥積水將那捧糖給他的那一刻，北冥就知道，她有一顆很善良純粹的心。
    不是表麵看起來的離經叛道，也不是南泰他們嘴裏的刁蠻任性。
    她很好。
    好到讓人忍不住將世間美好都捧到她麵前。
    “北冥。”
    見他出神，霍念夏喊他，“你在想什麽呢？”
    “嗯？”
    他終於側頭看她一眼，“想我們第一次見麵。”
    “噢。你還記得？”
    “大小姐那麽特別，不敢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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