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的呼吸在防毒麵具裏凝成白霧，焊槍尖端迸出的藍光刺破維修站的昏暗。他半跪在滲著輻射廢水的金屬網格上，透過護目鏡審視麵前鏽蝕的氧氣閥——那些棕紅色的鏽斑如同幹涸的血跡，正沿著"b703"的鋼印紋路蔓延。
    焊槍切入管壁的瞬間，尖銳的金屬摩擦聲驟然炸響。那聲音像是嬰兒被掐住喉嚨的啼哭，又像是三年前事故監控裏妻子最後的尖叫。李昂的後槽牙泛起酸水，這是預知能力發作的前兆。
    三秒鍾。
    他看到未來三秒的畫麵：
    老陳油膩的防毒麵具正對著閥門檢修口，飛濺的酸性冷卻液將腐蝕他的後頸皮膚，露出頸椎上植入的舊型號神經接口。第三塊碎片會嵌入他身後的培養罐，導致三級菌類孢子泄漏。而自己會因為這個分神，被第六塊碎片劃破左臂動脈。
    兩秒鍾。
    李昂的膝蓋率先做出反應，重重撞向老陳的膕窩。同時壯碩的身軀砸在金屬網格上，震得頭頂應急燈管閃爍不定。絕緣毯甩出的破風聲裏，他聞到自己左臂防護服熔化的焦臭味。
    一秒鍾。
    藍綠色的液體在絕緣毯上蒸騰出毒霧，老陳的咒罵聲與培養罐警報聲同時響起。李昂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預知畫麵卻未終止——那截被切開的管道深處，有暗銀色反光一閃而過。
    現實與預知的偏差讓他汗毛倒豎。焊槍因過熱自動斷電的蜂鳴聲中，一截手臂粗的金屬管滾落腳邊。雙螺旋標誌在鏽跡下若隱若現，纏繞標誌的荊棘紋路間，刻著一行小字：
    基因純度檢測器gpd2077
    "你這毛病真他媽邪門。"老陳扯下麵具，露出下巴上流膿的輻射瘡，"上個月d區管道爆炸也是，這次又..."他忽然噤聲，目光死死盯著李昂顫抖的左手——防護服裂口處，潰爛的皮膚正滲出熒綠色組織液。
    李昂用靴尖將金屬管踢進廢水槽。滋啦作響的腐蝕聲裏，他摸向工具箱第三層。隔著防割手套，半塊黑麥麵包粗糙的觸感硌著指尖。這是妻子生前最討厭的應急口糧，她說嚼起來像在吃摻了玻璃渣的牆灰。
    "監控錄像。"老陳突然壓低聲音，沾著油汙的手指在脖頸比劃切割動作，"聽說警衛隊清除了事故當天b2到b7區所有記錄？"
    焊槍重新啟動的嗡鳴蓋過回答。李昂的視線掠過老陳後頸——那裏根本沒有什麽神經接口，隻有一道陳年疤痕。預知畫麵出現了不可解釋的誤差，就像兩個月前他在通風管道發現的黑色防護服碎片，第二天再去搜尋時卻隻剩下一灘酸液。
    切割到第四道焊縫時，預知能力的第二次預警如冰錐刺入顱骨。這次他看到更久遠的畫麵：妻子站在向日葵培養艙前，白大褂下擺沾著同樣的熒綠色液體。她的嘴唇在說話，聲音卻被警報聲撕碎。
    "今晚去c區喝一杯？"老陳用扳手敲打管道，試圖蓋過某種詭異的咕啾聲，"聽說新開的酒吧能用孢子換合成威士忌。"
    李昂的焊槍突然脫手墜地。在尚未冷卻的金屬管切口處，幾縷黏稠的黑色物質正沿著管壁攀爬。它們像是有生命的瀝青，在輻射廢水的映照下泛出彩虹色油光。
    培養罐的警報聲陡然拔高，蓋過了通風管道深處傳來的、無數指甲抓撓金屬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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