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離別墅區，轉入城市快速路。
    夜色已深，路燈在車窗上投下流動的光影。小仁仁在後座上睡得正香，小嘴微微張著，手裏還攥著壽宴上得到的紅包。
    "今天老太太真高興。"李明霞在後排往王婕的方向瞅，壓低聲音道，"就是秦芳家那個事兒...唉。"
    秦朔立刻會意，大姑秦芳家的事在親戚圈裏早已不是秘密。
    他往副駕駛方向看了眼父親，秦勇放在腿上的手緊了緊，顯然也不想多談這個話題。
    王婕輕輕拍了拍秦朔的頭枕，小聲問："就是你那個做廚師的表哥？"
    "胡元華，比我大兩歲。"秦朔點點頭，"今天他們一家沒來，說是飯店忙...其實誰不知道是沒臉來。"
    李明霞突然來了精神，半個身子都轉了過來："你們知道嗎？他那個東北女朋友，上個月又給他生了個兒子！"
    "啥？"秦朔手一抖，車子輕微偏離了車道，"不是說要離婚嗎？前妻還沒走呢，這又生一個？"
    秦朔和秦勇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雖然親戚間的八卦沒少聽，但每次更新還是能刷新三觀。
    "媽，具體怎麽回事？"秦朔忍不住追問，"上次不是說網貸的事鬧得都要賣房了嗎？"
    李明霞像是終於等到人接話茬，立刻打開了話匣子："可不嘛！去年催債電話都打到你小叔那兒了，說胡元華欠了八十多萬，利滾利都快到一百萬了。秦芳兩口子這才知道兒子這些年一直在借網貸！"
    路燈的光在車內忽明忽暗，映照著每個人臉上複雜的表情。
    秦朔想起小時候常去大姑家玩，胡元華總是帶著他和小夥伴們到處瘋，是孩子王一樣的存在。誰能想到如今會落到這步田地。
    "最慘的是小芸，"李明霞繼續道，"十年感情啊，房子都買好了，正準備要孩子..."
    王婕倒吸一口冷氣："就是今天大姑說的"那個沒福氣的"？"
    "可不是嘛！"李明霞一拍大腿，"檢查出懷孕才兩個月，就碰上這檔子事。小芸二話不說就去醫院做了手術，把孩子打了。"
    車內一陣沉默，隻有空調運轉的細微聲響。秦朔想起壽宴上大姑提起這事時咬牙切齒的樣子，仿佛錯的都是那個"不懂事"的兒媳。
    "那...為什麽打了孩子還不離婚？"王婕問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李明霞撇撇嘴："誰知道呢！聽秦芳說，小芸現在還住在他們家，整天冷著張臉，也不離婚，就這麽耗著。"
    "這不合理啊。"秦朔皺眉，"要是我欠一屁股債還搞出這種事，王婕早把我剁了喂狗了。"
    王婕白了他一眼："知道就好。"
    秦勇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元華這孩子，從小就受不得別人捧。記得他考上廚師證那年，秦芳擺了三桌酒，結果第二天他就貸款買了輛摩托車，騎了不到半年就賣了。"
    "網貸這東西沾不得。"王婕搖頭，"我之前公司有個小夥子，也是陷進去，最後把父母養老金都搭上了。"
    "最絕的是，"李明霞壓低聲音，像是要說什麽了不得的秘密，"他那個東北女朋友，明知道他欠一屁股債，前妻還在家裏住著，居然還給他生孩子！你們說這姑娘圖啥？"
    王婕突然笑出聲："可能...是真愛？"
    "愛個屁！"李明霞難得爆了粗口，"聽秦芳說，那姑娘壓根不跟他領證，孩子生下來直接上了自己戶口。這不擺明了是借種嗎？"
    秦朔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媽，您這思想也太前衛了..."
    "本來就是！"李明霞振振有詞，"現在有些小姑娘精著呢！找個基因不錯的，生個孩子自己養，還不用伺候公婆受老公氣。"
    秦勇輕咳一聲："當著孩子的麵呢。"
    眾人這才想起後座還睡著個小仁仁，不約而同壓低了聲音。
    "其實吧，"秦朔若有所思，"元華哥手藝確實不錯，要是踏實幹，早該當上主廚了。"
    王婕點頭："上次家族聚會他做的那個鬆鼠桂魚，確實好吃。"
    "有什麽用？"李明霞恨鐵不成鋼地說，"一被人誇就飄，賺點錢全請客吃飯充麵子。三十好幾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車子駛入隧道，昏黃的燈光在車內流轉。秦朔想起小時候胡元華帶他去河邊釣魚，釣到一條大魚能高興好幾天。那樣一個簡單快樂的人，怎麽就被虛榮心毀了呢？
    "大姑他們現在住哪兒？"秦朔問，"不是把新房賣了嗎？"
    "搬回老房子了。"李明霞歎了口氣，"就是你爺爺留下的那套單位房，六十多平，擠著一家三口——現在還得加個小芸和那個新生兒。"
    秦勇突然插話："秦強借了他們二十萬，先把最急的債還了。"
    秦朔挑了挑眉。小叔秦強雖然愛顯擺，但關鍵時刻對家人還是沒得說。
    "要我說，小芸不走是對的。"王婕出人意料地說，"十年的青春，說沒就沒了？至少得看著胡元華把債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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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霞驚訝地看著兒媳："你這孩子...想法倒是特別。"
    "我覺得媳婦說得對。"秦朔沒搭理王婕伸來的手，專心開車的同時說道："元華哥這次要是再不吸取教訓，就真沒救了。"
    "那東北姑娘怎麽辦？"李明霞又繞回原點，"孩子都生了，總不能一直這樣吧？"
    秦勇突然冒出一句："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車內再次安靜下來。導航提示即將到達小區，秦朔熟練地打轉向燈。小仁仁在睡夢中咂了咂嘴，不知道夢到什麽了。
    "其實..."秦朔猶豫了一下，"我覺得那東北姑娘挺聰明的。"
    "啊？"三個大人同時看向他。
    "你們想啊，"秦朔分析道，"不領證就不用共同承擔債務，孩子隨母姓上她戶口，將來胡元華真還清債變好了，她可以坐享其成；要是胡元華廢了，她隨時可以帶孩子走人，一點不耽誤。"
    王婕噗嗤一笑："被你一說，怎麽感覺元華表哥成工具人了？"
    "活該！"李明霞解氣地說，"讓他不長記性！"
    車子緩緩駛入小區地下車庫。秦勇回頭看了眼還在熟睡的孫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眾人輕手輕腳地下車，秦朔小心翼翼地把小仁仁從後座裏抱出來。小家夥在爸爸懷裏蹭了蹭，繼續做著美夢。
    電梯裏，李明霞突然想起什麽："對了，秦芳說那東北姑娘在直播平台上挺有人氣的，好像是什麽...吃播？"
    "難怪。"王婕恍然大悟，"估計是看中元華表哥的廚藝了，免費廚師加孩子爹，一舉兩得。"
    秦朔忍不住笑出聲："這算不算新型商業模式？"
    "你們年輕人啊..."李明霞搖搖頭，卻也跟著笑了。
    回到家，秦朔輕手輕腳地把小仁仁放到他自己的小床上，替他蓋好被子。而此時，王婕已經換好了睡衣，正在卸妝。
    "今天這八卦聽得我腦仁疼。"王婕對著鏡子說，"你說現在人怎麽都這樣了？"
    秦朔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難處吧。元華哥就是太要麵子了，其實人並不壞。"
    王婕轉過身，臉上還貼著卸妝棉："你要敢借網貸，我就..."
    "就怎樣？"秦朔壞笑著問。
    "我就帶著小仁仁改嫁！"王婕惡狠狠地說，"找個不會打腫臉充胖子的！"
    秦朔一把拉過妻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放心，你老公我精著呢。有那錢不如給我們家大寶貝買包包。"
    "去你的！"王婕推開他，卻忍不住笑了，"說真的，元華表哥這事...要不要幫一把？"
    秦朔沉默片刻，搖搖頭："幫錢是害他。有些跟頭，必須自己摔了才知道疼。"
    王婕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麽："對了，今天奶奶吃那個"維生素"了嗎？"
    "吃了。"秦朔露出神秘的笑容，"等著看吧，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
    王婕正要追問，兒童床裏傳來小仁仁的夢囈："太奶奶...蛋糕好大..."
    夫妻倆相視一笑。秦朔關上台燈，黑暗中輕聲說："不管別人怎麽樣，咱們一家人好好的就行。"
    王婕在被子下握住他的手："嗯，好好的。"
    窗外，一輪明月靜靜掛在夜空。城市的某個角落，胡元華可能正在為明天的菜單發愁，他的東北女友可能在直播今天的晚餐，而他的前妻小芸或許正獨自躺在曾經的婚房裏，盯著天花板發呆。
    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地雞毛，但總有人能在雞毛中找到那根閃著金光的羽毛。對秦朔來說，那就是此刻身邊均勻的呼吸聲，和旁邊偶爾傳來的孩童夢囈。
    【情感分析：宿主對家庭歸屬感顯著增強】龍龍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秦朔在黑暗中微笑，沒有回應。他隻是輕輕摟緊了妻子，慢慢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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