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餘波暗湧隱新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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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波渡盡輕舟泛,驚濤暗湧未曾休。
殘咒餘燼星火起,迷霧深鎖待重遊。
七日,整整七日。
阮白釉覺得自己像是從一場持續了數代人的漫長噩夢中初醒,陽光都帶著一種不真實的溫度。海底遺跡中那場驚心動魄的淨化,仿佛耗盡了她積攢了一生的氣力。回到霧港市後,她幾乎昏睡了三日,醒來時,沈青臨就守在她的床邊,眼中布滿血絲,下巴上也冒出了青澀的胡茬,卻在她睜眼的瞬間,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溫柔笑容。
那種融入骨血的沉重與陰鬱,確實消失了。阮白釉能清晰地感覺到,每一次呼吸都比以往輕盈,每一次心跳都充滿了鮮活的律動。鏡中的自己,眉宇間那抹化不開的愁緒淡了許多,眼神也清亮起來,不再是深潭般的幽邃,而是映著光的琉璃。
“藏珍閣”內,午後的陽光透過雕花木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老木和舊書的淡淡馨香,混雜著阮白釉新沏的雨前龍井的清冽。她坐在那張熟悉的梨花木太師椅上,手中摩挲著那卷已經恢複了古樸本色的羊皮紙契約。它不再散發那種令人心悸的紅光,而是呈現出一種溫潤的米黃色,觸手依舊帶著一絲奇異的暖意。
沈青臨坐在她對麵,正仔細翻閱著一本厚厚的《世界古代符號與圖騰考》。他身上那股法醫特有的冷靜與嚴謹,在麵對這些超乎尋常的事件時,反而成了阮白釉最安心的倚仗。
“感覺怎麽樣?”他放下書,目光柔和地投向她。
阮白釉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雨後初霽,帶著洗淨鉛華的明澈:“前所未有的好。好像……終於可以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了。”
“普通人?”沈青臨挑了挑眉,嘴角噙著一絲戲謔,“阮大鑒定師可從來都不是普通人。”
阮白釉嗔了他一眼,心中卻是一暖。是啊,即便沒有詛咒,她的人生也早已與這些詭譎的古物、塵封的秘密緊密相連。
然而,這份來之不易的平靜,並未持續太久。
就在他們以為終於可以喘口氣,慢慢梳理威廉日記中那些含糊不清的線索,探究契約真正起源的時候,一種新的、令人不安的陰影,開始悄然籠罩霧港市,甚至……是更廣闊的世界。
最先察覺到異樣的是阮白釉。她每日都有瀏覽一些冷僻的考古論壇和古籍交流網站的習慣——當然,這些網站並非現代意義上的互聯網,而是通過一些特殊的、僅在小圈子內流傳的期刊或者信件交流的“信息網絡”。這幾日,幾份來自不同地域的同行手劄中,都提到了同一種怪異的現象:一些新近出土,或是私人收藏的古物上,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些從未見過的詭異符號。
這些符號並非雕刻,也非描畫,更像是……某種力量的烙印。它們形態扭曲,似藤蔓纏繞,又似火焰燃燒,隱約間能看到一些熟悉的元素,比如骨瓷上鳳凰火紋的變體,或是那份契約上金色符文的殘片,但整體卻透著一股邪異與不祥。
“青臨,你看這個。”阮白釉將一份來自歐洲某位古文字學家的手繪圖樣遞給沈青臨。圖上描繪的是一枚古羅馬時期的青銅幣,錢幣邊緣,赫然多出了一圈細密的、如同蛇鱗般排列的暗紅色符號。
沈青臨接過圖樣,眉頭漸漸蹙起。他身為法醫,對各種痕跡學有著深刻的理解。這些符號的出現方式,不像是自然形成,也不像是人為添加,倒像是……從物體內部滲透出來的。
“不止這一個。”阮白釉聲音微沉,又找出幾份資料,“這是埃及那邊發現的,在新王國時期的一件陶器上。這是南美叢林神廟石壁上,當地土著聲稱是一夜之間出現的。”
每一個案例都附帶著詳細的描述和手繪圖,那些符號的風格大同小異,都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熟悉與陌生。它們像是詛咒的變種,又像是某種宣言。
沈青臨放下手中的資料,眼神凝重:“這些符號……它們似乎在呼應著什麽。或者說,在宣告著什麽。”
阮白釉點了點頭,心中那剛剛消散不久的陰霾,似乎又開始悄然聚集。“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骨瓷詛咒的力量雖然被契約之力瓦解了,但那些黑袍人背後的‘我主’,顯然沒有那麽簡單就被清除。”
那日海底遺跡中,黑袍人首領在飛灰湮滅前那句怨毒的詛咒,以及提及“我主”時的狂熱,依舊在他們腦海中回蕩。
就在兩人為此憂心忡忡,試圖從這些零星的線索中找出規律時,一封沒有任何寄件人信息的信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藏珍閣”的門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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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普通的牛皮紙信封,沒有郵票,沒有郵戳,仿佛是憑空出現一般。
沈青臨先發現了它。他每日清晨都會習慣性地檢查一遍店鋪內外,以防萬一。當他拾起那封輕飄飄的信件時,心中陡然一緊。
阮白釉接過信封,入手便感覺到一種異樣的冰涼。她沒有立刻拆開,而是仔細端詳著。信封的質地很特殊,似乎摻雜了某種金屬粉末,在陽光下泛著幽幽的暗光。
“沒有署名,也沒有任何標記。”她輕聲說,看向沈青臨。
沈青臨的表情嚴肅起來:“小心些。”
阮白釉點了點頭,取過一把裁紙刀,小心翼翼地劃開信封。裏麵隻有一張折疊起來的薄紙,紙質與信封相同。
展開薄紙,上麵是一行行打印出來的纖細字跡,字跡的墨色深沉,仿佛能吸走光線:
“恭喜你們,掙脫了搖搖欲墜的囚籠。
但囚籠之外,是更廣闊的獵場。
那些可悲的黑袍,不過是我主腳下微不足道的塵埃,他們的覆滅,甚至引不起主人絲毫的側目。
骨瓷詛咒?那隻是一個古老遊戲中,一枚被隨意擺弄的棋子罷了。
威廉·阿什福德?他比你們想象的更虔誠,也更愚蠢。他所窺見的,不過是冰山一角,他所侍奉的,也遠非他能理解的偉大。
你們以為結束了?不,孩子,真正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那些正在世界各地悄然綻放的‘花朵’,是我主蘇醒的先兆,是新秩序的序曲。
它們在呼喚,在標記,在等待。
很快,你們會明白,你們所謂的勝利,不過是換取了一張通往更深絕望的入場券。
期待與你們在下一個舞台相遇。
——一個欣賞你們表演的觀眾”
信的末尾,沒有署名,隻有一個用暗紅色墨水手繪的符號。
那符號,赫然便是近日出現在世界各地古物上的那種詭異圖騰的完美形態!它像一隻扭曲的眼睛,瞳孔深處燃燒著幽幽的火焰,四周環繞著荊棘般的觸須,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氣。
“啪!”
阮白釉手中的薄紙飄落在地,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雪。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深切的無力與憤怒。那字裏行間透出的傲慢與戲謔,那種將他們視若螻蟻的姿態,讓她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沈青臨迅速拾起信紙,快速閱覽一遍,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他一把將阮白釉攬入懷中,感覺到她身體的輕微顫抖。
“別怕,有我。”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阮白釉深吸一口氣,靠在他懷中,紊亂的心跳漸漸平複了一些。她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們錯了。我們不是棋子,更不是任人擺布的玩偶!”
宿命的枷鎖剛剛斷裂,她絕不允許自己和身邊的人,再次被拖入另一個更恐怖的深淵。
“這個符號……”沈青臨指著信紙末尾的圖騰,“和那些古物上出現的完全一致。這封信,無疑是來自那個‘我主’的勢力。”
“他們知道我們所做的一切。”阮白釉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他們在監視我們,甚至……在引導我們。”
這個認知讓兩人不寒而栗。從追查骨瓷詛咒開始,他們似乎一直都在一張無形的大網中掙紮。原以為剪斷了其中幾根絲線,卻發現這張網的龐大與複雜,遠超他們的想象。
“威廉的日記……”阮白釉喃喃道,“信中說,威廉侍奉的,遠非他能理解的偉大。難道威廉的背後,還有更深層的秘密?”
他們一直以為威廉是詛咒源頭的關鍵人物之一,但現在看來,威廉本身可能也隻是一個更龐大計劃中的一環。
沈青臨的眼神銳利起來:“這封信的目的,不僅僅是炫耀和恐嚇。它也在傳遞信息。‘我主蘇醒的先兆’,‘新秩序的序曲’……他們在策劃著什麽?”
“還有這些符號。”阮白釉重新撿起那些手繪圖樣,與信上的圖騰仔細比對,“它們不僅僅是標記,信上說,它們在‘呼喚’,在‘等待’。它們究竟是什麽意思?代表著什麽力量?”
一時間,無數新的疑問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壓得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
海底遺跡中的那場勝利帶來的短暫喜悅與輕鬆,被這封突如其來的信件徹底擊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沉重的壓力和更加緊迫的危機感。
“藏珍閣”內的光線似乎也黯淡了幾分,那些古樸的物件在陰影中仿佛都帶上了幾分詭譎的意味。霧港市那獨特的,融合了舊時代風情與迷離未來感的街景,在這一刻也仿佛被一層更濃的迷霧所籠罩。
阮白釉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外麵車水馬龍的街道。行人依舊行色匆匆,霓虹燈依舊閃爍迷離,這座城市一如既往地喧囂而神秘。然而,在她眼中,這片熟悉的景象之下,似乎有無數看不見的暗流正在洶湧。
“他們說,這是一張通往更深絕望的入場券。”阮白釉輕聲說道,語氣中卻聽不出絲毫的退縮,“但我偏要看看,這入場券的背後,究竟是怎樣的風景。”
沈青臨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握住了她微涼的手:“不管是什麽,我們一起麵對。”
他的手溫暖而有力,給予了阮白釉莫大的安慰與勇氣。她回握住他的手,心中那份因詛咒消散而生的茫然與空虛,此刻被一種新的、更加堅定的目標所填滿。
“那個‘觀眾’,想看我們的表演。”阮白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我們就好好演一場,隻是不知道,最後誰才是真正的觀眾,誰又是那戲中人。”
詛咒雖已瓦解,但圍繞著骨瓷、契約、家族宿命,以及那個隱藏在曆史暗流深處的龐大謎團,顯然還遠未到揭曉真相的時刻。新的風暴已經開始醞釀,而他們,別無選擇,隻能再次揚帆,駛向那片更加波濤洶湧的未知海域。
那卷羊皮紙契約,靜靜地躺在桌上,仿佛也在默默積蓄著力量,等待著下一次被喚醒的時刻。而霧港市的迷霧,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濃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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