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歲月靜好憶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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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光洗盡塵與埃,霧港花事次第開。
    舊夢依稀風拂柳,心湖微瀾映樓台。
    時光荏苒,如霧港上空的流雲,悄然間便拂去了昔日的陰霾。曾經籠罩在這座城市的恐懼與絕望,如同退潮後的泡沫,在陽光下碎裂,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車水馬龍的喧囂,是霓虹閃爍的繁華,是街頭巷尾彌漫的煙火氣息。霧港市,這座融合了老上海風情與賽博朋克迷幻的都市,在經曆了那場幾乎將其拖入深淵的詛咒風暴後,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恢複了生機,甚至比以往更添了幾分飽經風霜後的沉靜與韻味。
    琉璃齋,阮白釉的古董店,依舊靜靜地開在一條不算繁華但頗有格調的老街上。午後的陽光透過雕花木窗,在店內投下斑駁的光影,照亮了空氣中浮動的細微塵埃,也照亮了那些承載著歲月故事的古董。阮白釉身著一件素雅的改良旗袍,墨發鬆鬆挽起,幾縷發絲垂在頰邊,更添了幾分溫婉。她正低頭細細擦拭著一件剛收來的清代粉彩小碟,神情專注而寧靜。
    如今的她,眉宇間少了幾分過往的憂慮與緊繃,多了幾分洗盡鉛華的淡然。那場與威廉家族跨越百年的詛咒的對抗,像一場烈火,淬煉了她的心誌,也讓她對生命與人性有了更深的體悟。此刻,她指尖的觸感細膩而敏銳,能輕易分辨出瓷器的年份、窯口,甚至能從那些細微的瑕疵中,讀出它們曾經流轉的故事。隻是,這些故事,再也沒有了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與詭譎。
    “阮小姐,您看我這件東西怎麽樣?”一個略顯局促的聲音打斷了阮白釉的思緒。
    她抬起頭,看到一位穿著樸素的中年男人,手中捧著一個用舊報紙層層包裹的物件,眼神裏帶著一絲期待與不安。阮白釉放下手中的瓷碟,微笑著示意他坐下:“先生請坐,把東西放桌上我看看。”
    男人小心翼翼地將包裹放在那張厚重的花梨木長桌上,一層層揭開報紙,露出一尊小小的青銅佛像。佛像約莫巴掌大小,表麵布滿了青綠色的銅鏽,造型古樸,線條卻頗為流暢。
    阮白釉戴上白手套,拿起佛像仔細端詳。她的目光掃過佛像的麵容、衣紋、底座,甚至用放大鏡觀察著銅鏽的層次與包漿的色澤。男人的呼吸似乎都屏住了,緊張地注視著她的每一個動作。
    片刻後,阮白釉放下佛像,輕聲道:“先生,這尊佛像從工藝和鏽色來看,應該是明末清初的物件,有一定的收藏價值。隻是品相略有瑕疵,您看這裏的衣褶,似乎有修補過的痕跡。”她指著佛像袖口一處不太明顯的斷裂修複痕跡。
    男人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但很快又釋然了:“阮小姐真是好眼力。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家裏老人說有過一些波折。我也就是想知道個大概,沒指望它是什麽稀世珍寶。”
    “每一件老物件,都有它自己的故事和價值。”阮白釉溫和地說,“它承載了您家族的記憶,這份情感價值,是金錢無法衡量的。”
    送走客人,阮白釉重新拿起那件粉彩小碟。陽光下,碟麵上繪製的仕女圖栩栩如生,眉目含情。她不由得想起了那套被詛咒的骨瓷茶具,它們也曾是精美絕倫的藝術品,卻因為人性的貪婪與邪惡,變成了索命的媒介。那些滲出的暗紅色液體,那些在骨瓷上若隱若現的痛苦麵容,仿佛還在眼前。她輕輕搖了搖頭,將那些不愉快的記憶驅散。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傍晚時分,沈青臨準時出現在琉璃齋門口。他依舊是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脫下外套搭在臂彎,領帶鬆開了些許,少了幾分法醫專家的冷峻,多了幾分居家的溫和。他看到阮白釉正在收拾櫃台,便走過去,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賬本。
    “今天忙嗎?”他柔聲問道,目光在她恬靜的臉上逡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
    “還好,來了幾位客人,看了幾件東西。”阮白釉抬手理了理鬢邊的碎發,對他展顏一笑,“倒是你,今天局裏沒什麽特別的案子吧?”
    “都是些常規的。一些小的意外,還有一宗……普通的盜竊案,需要做些痕跡鑒定。”沈青臨輕描淡寫地說。他知道阮白釉的心思,自從那場詛咒風波平息後,她對任何與“離奇”、“詭異”沾邊的詞匯都有些敏感。
    他們並肩走出琉璃齋,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霧港市的黃昏,華燈初上,霓虹燈勾勒出樓宇的輪廓,老式的有軌電車叮叮當當地駛過,與穿梭的磁懸浮巴士交織出一幅獨特的都市畫卷。空氣中混雜著各種食物的香氣,潮濕的海風吹來,帶著一絲鹹腥,卻也讓人精神一振。
    回到他們位於半山的公寓,阮白釉係上圍裙在廚房裏忙碌,沈青臨則在一旁打下手,偶爾遞個盤子,或者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溫馨的燈光下,鍋碗瓢盆的碰撞聲,食物的香氣,構成了一種最平凡也最踏實的幸福。
    晚餐後,兩人窩在沙發裏,阮白釉泡了一壺普洱,茶香嫋嫋。電視裏播放著一部輕鬆的喜劇,但他們的心思似乎都不在上麵。
    “青臨,”阮白釉突然開口,聲音很輕,“你還記得……威廉莊園地下室的那些複製體嗎?”
    沈青臨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用另一隻手覆上她的手背,輕輕拍了拍:“怎麽突然想起這個?”
    “沒什麽,就是偶爾……會夢到。”阮白釉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那些蒼白的臉,空洞的眼神,像一個個沒有靈魂的娃娃。我們……我們曾經也差點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後怕。
    沈青臨將她攬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低沉而有力:“白釉,都過去了。我們打破了那個循環,我們是自由的。”
    “我知道。”阮白釉在他懷裏蹭了蹭,像一隻尋求安慰的小貓,“隻是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我們沒有發現dna的秘密,如果威廉的後代更加謹慎,我們是不是就會像那些祭品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成為詛咒的一部分?”
    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假設,卻足以讓人不寒而栗。那些曾經的敵人,威廉家族的後裔,他們扭曲的信仰和對永生的病態渴求;那些神秘的線索,從骨瓷茶具到古老的羊皮卷,再到被塵封的家族秘辛;還有那詭異的詛咒本身,如同跗骨之蛆,糾纏了數代人。這一切,都曾是他們生活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沈青臨收緊了手臂,感受著懷中真實的溫暖。他沉吟片刻,說道:“或許吧。但我們發現了,我們阻止了。白釉,我們不能用‘如果’來困住自己。重要的是,我們活了下來,並且親手終結了那一切。”
    “嗯。”阮白釉輕輕應了一聲。她知道沈青臨說的是對的。那些驚心動魄的日日夜夜,那些在絕望中尋找希望的瞬間,那些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經曆,如今想來,確實像一場遙遠而模糊的夢。但夢醒之後,留在心底的烙印卻異常清晰。
    “我還記得,”阮白釉繼續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悵然,“第一次在拍賣行看到那套骨瓷茶具,隻覺得它工藝精湛,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後來,它開始滲出暗紅色的液體,我當時真的嚇壞了。”
    沈青臨吻了吻她的額頭:“那時候,我們誰也不知道,那背後牽扯著如此龐大而邪惡的陰謀。”他的思緒也回到了過去,想起了那些冰冷的屍體,那些被克隆出來的、一模一樣的受害者,想起了自己從法醫學角度一步步揭開真相的艱難。每一個看似不合邏輯的細節,最終都指向了那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核心——基因複製與獻祭。
    “還有那些為了守護這座城市而犧牲的人,”阮白釉的語氣變得有些沉重,“百年前的先輩,還有那些無辜的生命。我們現在的安寧,是他們用生命換來的。”
    “所以,我們更珍惜。”沈青臨看著她的眼睛,目光深邃而溫柔,“我們經曆了那麽多,見過了人性最極致的善與惡。這些都會成為我們生命的一部分,讓我們更懂得敬畏生命,守護我們認為正確的東西。”
    窗外的夜色漸濃,霧港市的燈火如同散落的星辰,璀璨奪目。這座城市,在經曆了風雨之後,展現出更加迷人的光彩。而他們,阮白釉和沈青臨,也在這場風雨中獲得了新生。
    阮白釉將頭深深埋在沈青臨的懷裏,感受著他沉穩的心跳。那些曾經的敵人,那些神秘的線索,那些詭異的詛咒,雖然已經成為了過去,但它們所帶來的震撼與警示,卻永遠不會消失。它們像一道道深刻的印記,烙在他們的靈魂深處,提醒著他們,光明與黑暗的較量從未停止,人性的複雜也永無止境。
    “青臨,”她輕聲說,“你說,未來還會遇到類似的事情嗎?”
    沈青臨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無論未來發生什麽,我們都會一起麵對。我們有彼此,這就夠了。”
    是啊,有彼此就夠了。阮白釉微微揚起嘴角。過去的經曆,讓他們更加依賴對方,也更加信任對方。那種在生死邊緣建立起來的默契與情感,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愛情,升華為一種無法分割的靈魂羈絆。
    他們不再多言,隻是靜靜地相擁著,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平靜。空氣中,普洱茶的餘香與家的溫馨氣息交織在一起,令人心安。那些曾經的噩夢,那些驚險的片段,在這樣的氛圍中,似乎也漸漸失去了原有的猙獰,變成了一段段值得銘記與反思的往事。
    他們知道,這段經曆已經深深烙印在他們的生命中,成為了他們無法忘懷的記憶。它像一盞警示燈,也像一座燈塔,照亮他們前行的道路,讓他們在未來的歲月裏,能夠更加清醒、更加勇敢、也更加珍惜眼前這平凡而寶貴的幸福。霧港市的繁華與安寧,是他們奮鬥過的見證,也是他們將繼續守護的家園。而他們彼此,則是這漫長人生旅途中,最溫暖、最堅實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