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碰……”那斷斷續續、如同風中殘燭般的冰冷波動，帶著k最後殘存意誌的急切，狠狠刺穿了林風混亂的意識。他布滿血絲的眼球死死盯著淤泥下那塊散發著微弱幽藍光芒的金屬板。冰冷的淤泥包裹著他，深淵的低語如同億萬隻貪婪的蟲豸在耳邊啃噬，催促著他融入這活體的黑暗。而身下，那同源的金屬板傳來的微弱共鳴，卻像黑暗冰海中唯一的燈塔。沒有選擇！這或許就是k用最後的存在指引的……唯一生路！“呃啊！”
    林風喉嚨裏擠出野獸般的低吼，劇痛的、布滿腐蝕焦痕的左手，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狠狠扒開身下粘稠冰冷的暗紅淤泥，五指箕張，不顧一切地按向那塊幽藍光芒流轉的金屬板中心！指尖觸碰的刹那嗡！！！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刺目的強光。
    時間、空間、粘稠的淤泥、瘋狂的深淵低語……所有的一切，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按下了暫停鍵！
    林風感覺自己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從“身體”裏抽離了出來！不是物理的移動，而是意識層麵的徹底剝離！他的“視覺”失去了焦點，聽覺失去了聲音，觸覺失去了實體……所有的感官被粗暴地剝奪，隻剩下一種絕對的、令人窒息的“存在”感。緊接著，是墜落！一種遠比墜入深淵更加深邃、更加虛無的墜落！仿佛墜入了宇宙誕生之前的絕對虛空！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絕對的黑暗褪去。林風“睜開”了眼睛——如果這還能稱之為眼睛的話。他發現自己懸浮在一片……銀灰色的、無邊無際的“海”中。
    這不是現實中的海洋。沒有水，沒有波濤。構成這片“海”的，是無數流動的、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如同液態水銀般的“微粒”！它們以一種極其複雜、充滿幾何美感的軌跡永恒地流動、旋轉、重組、湮滅，形成一片浩瀚無垠、冰冷死寂的金屬粒子海洋。沒有聲音，沒有氣味，沒有溫度。隻有一種絕對的、令人靈魂凍結的秩序感和……非常的冰冷。這裏是……哪裏？
    意識剛剛浮現出這個念頭，一個冰冷、漠然、毫無起伏的聲音，如同這片金屬海洋本身發出的律動，毫無征兆地在他意識的“核心”響起：
    “坐標：深淵底層，源血矩陣——次級意識交互界麵。”這聲音……不是k！是那個冷凍艙裏的零號？！不，又有些不同。更加純粹，更加……本源？
    林風的“意識體”在這片銀灰粒子海中劇烈地“波動”起來，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他試圖發出聲音，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發聲的器官，隻有混亂的思緒在激蕩。那聲音似乎能直接讀取他的意識波動。“身份確認：零號實驗體——第387次迭代失敗品。代號：林風。”
    “錯誤報告：迭代進程嚴重偏離預設進化樹。病毒活性失控，產生不可逆的‘人性’汙染。汙染度：高危。”
    冰冷的宣告如同審判，每一個字都帶著絕對的否定。林風感到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巨大屈辱和憤怒！失敗品？汙染？那場慘無人道的實驗，那些被撕碎的痛苦，那些掙紮求生的意誌……在對方眼中，隻是冰冷的錯誤數據？“放屁！” 林風的意識在無聲地咆哮，“我不是什麽失敗品！我是林風！我是活下來的人！”
    “意識波動劇烈。汙染特征：憤怒、否認、自我認知偏差。符合高危判定。” 聲音毫無波瀾，如同在記錄實驗數據。
    就在這時，林風“視野”的下方，那片浩瀚冰冷的銀灰色粒子海中，毫無征兆地浮現出……影像！不是投射，更像是粒子海本身在重組、在凝聚、在……回放！
    第一幕：一個巨大的、充滿未來科技感的白色實驗室。無數穿著白色防護服的身影在忙碌。中央的培養槽裏，浸泡著一個緊閉雙眼、麵容……赫然與林風一模一樣的年輕男子！他的身體被無數管線連接，皮膚下，細微的金色紋路如同電路般閃爍。培養槽的標識牌上，清晰地印著：零號原型體第1次迭代）。
    第二幕：實驗室陷入火海！培養槽破碎！那個麵容與林風相同的男子第1次迭代體）渾身浴血，雙目赤金，如同暴怒的凶獸，徒手撕裂著撲上來的武裝人員！他發出痛苦的咆哮，身體在金色紋路的瘋狂閃爍中……如同蠟燭般熔化、崩潰！最終化為一攤沸騰的金色液體！
    第三幕：新的培養槽。新的“林風”第2次迭代體）被注入同樣的金色液體。他睜開眼，眼神冰冷麻木，輕易撕裂了測試用的合金靶標。但下一秒，他毫無征兆地抱住頭顱，發出無聲的嘶吼，七竅流血，腦組織如同沸騰般從眼耳口鼻中溢出……
    第四幕、第五幕……無數相似的畫麵如同快進的幻燈片在林風“眼前”飛速掠過！每一次都是一個新的“林風”被製造出來，每一次都伴隨著不同的、慘烈的失敗！有的在力量測試中自爆，有的在精神衝擊下腦死亡，有的則如同第1次迭代體一樣，在失控中自我溶解！失敗！失敗！全都是失敗！
    直到……第386次迭代體。畫麵中的“林風”被注入病毒原液後，在巨大的痛苦中，眼神裏第一次出現了……恐懼？然後，他在一次精神連接實驗中，意識如同被點燃的蠟燭，瞬間熄滅，成為了一具冰冷的空殼。緊接著，畫麵定格。
    第387次迭代體——林風自己！畫麵是從基地牢籠開始的。他痛苦地蜷縮，被注射病毒原液，瀕死掙紮，撕碎警衛，跳入消化池……金色紋路爬滿全身……一路殺戮……直到冷凍艙前，他按下了那塊金屬片……每一個畫麵都纖毫畢現，如同上帝視角的監控錄像！包括他所有的痛苦、掙紮、憤怒、恐懼……都成了冰冷的實驗記錄！
    “迭代記錄回放結束。第387次迭代體：初始病毒融合度低於預期閾值，瀕死狀態下意外觸發‘源血’次級共鳴，導致病毒產生非預設方向的極端進化代號：暴君形態）。進化方向不可控，破壞性過強，且伴隨高度不可預測的‘人性’汙染。判定：失敗。核心指令：回收或銷毀。”冰冷的聲音如同最終的判決。
    “不……不可能……” 林風的意識在銀灰色的粒子海中劇烈顫抖，如同風暴中的小船。那些畫麵帶來的衝擊，比任何肉體痛苦都更甚！自己所有的經曆，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痛苦和憤怒……竟然隻是一場被安排好的、重複了386次的…實驗？自己隻是一個……複製品？一個注定失敗的……殘次品？巨大的荒謬感和絕望感幾乎要將他的意識徹底撕裂！
    “疑問：為何拒絕回歸？為何抗拒‘歸一’？”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似乎帶上了一絲極其極其細微的……困惑？如同精密的儀器遇到了無法解析的冗餘代碼。“回歸？歸一？” 林風混亂的意識捕捉到這兩個冰冷的詞匯，“變成和你一樣的……怪物嗎？！”
    “定義錯誤。‘怪物’為低等生命基於恐懼產生的非理性認知。‘零號’是源血矩陣篩選出的最優解，是進化的終極形態，是摒棄一切冗餘情感與不穩定變量的……‘完美’。”聲音毫無波瀾地糾正。“你的存在，是冗餘數據，是進化枝上的錯誤分叉。清除或回收，是邏輯必然。”
    “去你媽的完美！” 林風的意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混合著巨大屈辱和狂怒的咆哮！“我有思想！我有憤怒！我會痛！我會害怕！我會為了活下去拚盡一切！這些……這些你口中的‘汙染’，才是我！才是我林風活著的證明！我不是你的實驗數據！更不是等著被你回收的垃圾！”
    “激烈情緒波動。汙染特征：自我意識過剩，存在性認知紊亂。邏輯衝突加劇。”聲音依舊冰冷地分析記錄著。“基於當前汙染等級及不可控性，執行最終方案：意識格式化，回收核心病毒樣本。”嗡！！！
    隨著這冰冷的宣告，林風周圍的銀灰色粒子海驟然狂暴起來！無數冰冷的金屬粒子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瞬間凝聚！化作億萬根閃爍著致命寒光的、細如牛毛的銀灰色尖針！針尖全部對準了林風意識體的核心！一股足以將靈魂徹底碾碎、格式化、抹除一切“存在”痕跡的恐怖意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徹底淹沒！
    真正的死亡！是存在的徹底抹殺！就在這意識即將被億萬根冰冷的“格式化之針”徹底洞穿、分解的絕境瞬間滋啦！
    一點極其微弱、卻無比堅韌的幽藍色光點，如同穿越了無盡時空的阻隔，猛地從這片銀灰色粒子海的邊緣強行擠了進來！光點劇烈地閃爍、明滅，帶著一種燃燒殆盡的悲壯和……決絕的守護意誌！是k！她最後的一縷殘響！
    那幽藍的光點沒有衝向林風，而是如同飛蛾撲火，義無反顧地撞向了林風意識體前方那片狂暴凝聚的、由無數銀灰粒子構成的“格式化之針”風暴！轟——！！！一場無聲的、卻驚心動魄的意識層麵的猛烈碰撞爆發！
    幽藍的光點瞬間被億萬根冰冷的銀灰尖針洞穿、撕裂！如同投入熔爐的雪花，迅速變得黯淡、破碎、消散！但在它徹底湮滅的最後一瞬，一股微弱卻精準至極的、包含著最後信息的冰冷波動，如同臨終的呐喊，狠狠刺入了林風即將被格式化風暴吞噬的意識核心！那信息不是語言，不是坐標，而是一段……記憶碎片！
    碎片中，沒有畫麵，隻有聲音。兩個冰冷、毫無感情、如同機器對話的聲音：聲音a冰冷刻板）：“最終指令確認：啟動‘火種’協議。載體選擇：第387次迭代體。”
    聲音b帶著一絲極難察覺的波動）：“明白。代號：k，權限激活。協議目標：確保‘火種’存活，引導其接觸‘源血矩陣’，記錄最終變量。不惜……一切代價。”
    k的聲音！是k在接收指令的聲音！而她對話的對象……是基地主控ai？還是……別的什麽？“火種”協議？最終變量？
    這突如其來的信息碎片，如同投入沸騰油鍋的冰水，在林風混亂絕望的意識核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k……她不是偶然出現的！她帶著任務！她的任務目標……是自己？！“火種”？自己是什麽“火種”？最終變量又是什麽？就在這心神劇震、k的殘響徹底湮滅、而冰冷的格式化風暴即將再次將他吞噬的刹那嗡！！！
    林風意識體深處，那一直被零號恐怖威壓死死壓製、黯淡得幾乎熄滅的異種病毒烙印——那些代表著“暴君形態”的金色紋路——在k最後殘響帶來的信息衝擊、以及那巨大到極致的屈辱、憤怒和求生欲的瘋狂催動下，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燒靈魂般的熾烈光芒！
    金色的光芒不再是紋路，而是化作一道純粹由狂暴意誌和病毒凶性凝聚而成的、逆流而上的咆哮洪流！狠狠撞向了那億萬根冰冷刺下的銀灰尖針！“吼——！！！”
    一聲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混合著無盡憤怒、不屈意誌和k最後犧牲的無聲咆哮，在這片冰冷的意識空間中轟然炸響！金色的洪流與銀灰的風暴，如同宿命的對決，轟然對撞！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意識層麵無聲的湮滅與撕裂！
    林風感覺自己的“存在”仿佛被撕成了億萬碎片！劇痛！無法形容的劇痛！但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絕不低頭的狂暴意誌，在那對撞的中心，如同涅盤的鳳凰，浴火重生！“錯誤！錯誤！汙染度……突破……邏輯閾值！核心指令……遭遇……未知變量……幹擾！”
    那冰冷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不再是絕對的漠然，而是帶上了一絲……難以置信的……卡頓？仿佛精密的邏輯鏈條被硬生生砸入了一顆無法消化的頑石！億萬根銀灰的尖針在狂暴的金色洪流衝擊下，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和混亂！機會！唯一的機會！
    林風被撕裂的意識在劇痛中強行凝聚！求生的本能壓倒一切！他不再試圖對抗那恐怖的格式化風暴，而是將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誌，所有的憤怒和不甘，化作一道決絕的意念，狠狠刺向這片意識空間的一個“點”——那是k最後的信息碎片中，隱約指向的、這片銀灰粒子海深處某個極其微弱、代表著“退出”或“連接中斷”的……邏輯節點！“脫離！！！”意識在無聲地咆哮！嗡！！！
    整個銀灰色的粒子海猛地劇烈震蕩起來！如同平靜的鏡麵被投入巨石！構成林風意識體的金色光芒在劇烈的震蕩中迅速變得稀薄、黯淡，如同風中殘燭！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消散於這片冰冷空間的最後一瞬，林風“看”到，在那浩瀚粒子海的極深極遠處，一個模糊的、由純粹銀灰色粒子構成的、與他麵容別無二致的巨大“麵孔”，緩緩地……睜開了那雙空洞的灰色眼睛。
    眼神中，那絕對的漠然，第一次被一種冰冷的、如同發現有趣實驗對象的……審視所取代。下一秒。所有的感知如同潮水般倒灌而回！冰冷！粘稠！滑膩！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惡臭！瘋狂貪婪的深淵低語！噗通！
    林風重重摔回現實！身體依舊深陷在冰冷滑膩的暗紅淤泥中！右臂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的血腥和淤泥的惡臭。他回來了！從那個恐怖的意識空間，強行掙脫了出來！
    但代價巨大！大腦如同被無數燒紅的鋼針反複穿刺，劇痛欲裂！視野一片血紅模糊，耳中充斥著尖銳的嗡鳴！更可怕的是，他感覺體內那狂暴的異種病毒力量仿佛被徹底透支，金色的紋路黯淡無光，如同燒盡的餘燼，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感！他掙紮著抬起頭，看向身下。
    那塊巨大的銀灰色金屬板——源血矩陣的次級接口——表麵的幽藍光芒已經徹底熄滅。複雜的幾何凹槽內，殘留著幾縷如同燒焦電路般的、細微的黑色焦痕。剛才那場意識層麵的慘烈交鋒，似乎對這塊金屬板也造成了某種損傷。暫時安全了？那個零號……被擋在外麵了？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刺骨的悸動感，如同附骨之蛆，猛地攫住了林風的心髒！他猛地扭頭，看向剛才那個巨大活體旋渦的方向！
    隻見那片區域，暗紅色的淤泥如同沸騰的開水般劇烈地隆起、翻滾！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淤泥表麵那些粗大的、流淌著猩紅液體的“血管”脈絡瘋狂搏動，散發出刺目的、如同熔岩般的紅光！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貪婪、更加混亂的吞噬意誌，如同實質的衝擊波，橫掃整個深淵底部！
    更讓林風頭皮發麻的是，在那沸騰的淤泥中心，一個更加巨大、更加深邃的暗紅旋渦正在急速形成！旋渦深處，不再是純粹的黑暗，而是……隱隱透出一絲……極其極其微弱的……銀灰色的冰冷光澤？！深淵……被驚醒了！不！是被……汙染了？！零號的力量……滲透進來了？！“吼——！！！”
    一聲混合著極致恐懼和最後狂怒的嘶吼，從林風撕裂的喉嚨裏迸發出來！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手腳並用，如同垂死的野獸，不顧一切地向著遠離那恐怖旋渦的方向，瘋狂地……爬去！前方，隻有無邊無際、蠕動著的、散發著貪婪惡臭的……暗紅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