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活體鍛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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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熔爐的咆哮如同實質的聲浪,裹挾著硫磺、金屬粉塵和灼熱的氣流,狠狠砸在臉上。林風癱在冰冷的金屬拖板上,每一次被動的呼吸都像是吞咽燒紅的砂礫,灼燒著早已千瘡百孔的肺葉。左肩斷口處,暗藍的烙印在熔爐血光的映照下瘋狂搏動,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深入骨髓的刺痛和一種冰冷的、被熔爐毀滅性能量吸引的貪婪感。它像一頭嗅到血腥的餓狼,在殘破的軀殼裏焦躁地衝撞。
    鐵砧那覆蓋著深紅目鏡的頭顱,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穿透翻滾的煙塵,精準地鎖定在林風左肩那幽藍的搏動上。覆蓋厚重鏽跡的金屬右臂抬起,指向熔爐旁那個巨大的、如同金屬墓碑般的黑色容器——“活體鍛爐”。“扔進去。” 悶啞的、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聲音,從頭盔下擠出,簡短,冰冷,不容置疑。
    “扔…扔進去?” 拖著金屬拖板的佝僂者聲音都變了調,麵罩下渾濁的眼睛驚恐地在林風肩頭的藍光和那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色“棺材”之間來回掃視。“媽的!耳朵聾了?!” 疤哥粗暴地踹了佝僂者一腳,指著活體鍛爐側麵一個不起眼的、布滿油汙的圓形閥門,“開‘投料口’!快點!”
    佝僂者哆嗦著,連滾帶爬地撲到鍛爐側麵。那閥門巨大,鏽跡斑斑,他枯瘦的雙手抓住冰冷的轉輪,用盡全身力氣,伴隨著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艱難地轉動起來。嘎吱…嘎吱…
    沉重的金屬門軸呻吟著,鍛爐側麵,一塊厚度驚人的弧形金屬板緩緩向內滑開,露出一個直徑約半米的黑洞洞的圓形入口。一股遠比外部更加濃烈、更加刺鼻的氣味瞬間噴湧而出!那是一種混合著強效消毒劑、高溫金屬灼燒、某種生物組織腐敗的甜腥、以及一種更深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非人氣息!
    投料口內部,並非純粹的黑暗。而是翻滾著一種粘稠的、深綠色的、如同活體膠質般的“霧氣”。霧氣深處,隱約可見無數細微的、閃爍著幽藍或慘綠色光芒的“光點”,如同億萬隻沉睡的金屬蟲豸之眼。
    烙印的搏動瞬間攀至頂峰!暗藍的光芒幾乎要透體而出!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的恐懼感,混合著烙印傳遞出的、近乎狂喜的吞噬渴望,如同冰與火的狂潮,瞬間將林風殘存的意識徹底淹沒!這鍛爐……根本不是熔煉金屬的!它是……活的!它在渴望吞噬!吞噬一切蘊含“能量”的活物!
    “不——!” 林風喉嚨裏爆發出撕裂般的、混合著劇痛和極致恐懼的咆哮!被反剪在身後的雙臂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瘋狂地掙紮!手腕被粗糙的金屬鐐銬勒得皮開肉綻,鮮血順著鏽跡流淌!雙腳在冰冷的金屬拖板上徒勞地蹬踹!“操!按住他!” 疤哥怒罵一聲,撲上來,穿著厚重包頭皮靴的腳狠狠踩在林風斷裂的肋骨位置!哢嚓!
    清晰的骨裂聲!劇痛如同高壓電流瞬間擊穿了林風的脊椎!所有的掙紮瞬間停滯!身體如同被抽掉骨頭的軟體動物,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回拖板!一大口滾燙的鮮血夾雜著內髒碎塊狂噴而出!視野被猩紅的血霧和烙印的幽藍徹底占據!
    “呃…呃……” 他喉嚨裏隻剩下破碎的、意義不明的抽氣聲,意識在劇痛的深淵邊緣瘋狂沉淪。烙印的搏動因這重創而劇烈波動,暗藍光芒明滅不定,傳遞出一種混雜著痛苦和暴怒的混亂意誌。“快!扔進去!” 疤哥對著佝僂者咆哮。
    佝僂者看著拖板上如同血人般抽搐的林風,尤其是他左肩那即使在劇痛中也頑強搏動著的暗藍烙印,眼中充滿了驚懼和猶豫。
    “媽的廢物!” 疤哥一把推開佝僂者,自己抓住金屬拖板前端冰冷的牽引鐵鏈,用盡力氣,將沉重的拖板朝著那翻滾著深綠色膠質霧氣的投料口拽去!
    拖板在布滿金屬碎屑的地麵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嘯,距離那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黑洞越來越近!翻滾的深綠霧氣如同活物的觸須,似乎感應到了“食物”的靠近,翻湧得更加劇烈!
    林風躺在顛簸的拖板上,模糊的視野裏,隻剩下那不斷放大的、如同巨獸咽喉的投料口。烙印深處的冰冷共生意誌在死亡的刺激下,爆發出最後的、歇斯底裏的尖嘯!它不再試圖控製林風的身體,而是將全部的力量,化作一股狂暴而混亂的能量流,不顧一切地湧向林風左肩的斷口!噗嗤!
    粘稠的、暗藍色的能量觸須再次撕裂剛剛凝結的血痂,帶著血珠和幽光,如同垂死的毒蛇,猛地從斷口處刺出!這一次,它沒有射向地麵或敵人,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瘋狂地扭動著,狠狠刺向拖板下方冰冷厚重的金屬地板!滋啦!!!
    刺耳的腐蝕聲瞬間爆發!暗藍觸須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熔穿了拖板下方的金屬!一股狂暴的能量順著觸須瘋狂倒灌!林風殘破的身體再次如同被高壓電擊中般劇烈抽搐!烙印的幽藍光芒在倒灌的能量衝擊下亮度暴漲,幾乎將他半邊身體照亮!
    拖板被這突如其來的能量爆發和劇烈的抽搐猛地一滯!“操!什麽鬼東西!” 疤哥被拖板的反作用力帶得一個趔趄,驚駭地看著拖板下被熔穿的孔洞和那瘋狂扭動的暗藍觸須!就在這時!咚!
    一塊拳頭大小、棱角鋒利的冷卻金屬熔渣,如同出膛的炮彈,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從側麵熔爐噴濺的熾熱區域猛地射來!精準無比地、狠狠砸在疤哥抓著牽引鐵鏈的右手手腕上!哢嚓!清晰的骨裂聲!伴隨著疤哥猝不及防的淒厲慘叫!牽引鐵鏈瞬間脫手!
    沉重的金屬拖板失去了向前的拉力,在慣性作用下,猛地向側麵滑去!摩擦著地麵,發出刺耳的金屬刮擦聲,最終在距離那翻滾的深綠投料口不足半米的地方……險之又險地停了下來!“啊——!我的手!我的手!” 疤哥抱著扭曲斷裂的手腕,在灼熱的地麵上翻滾慘嚎。佝僂者早已嚇得癱軟在地,褲襠濕了一片。
    林風躺在停止滑動的拖板上,意識在劇痛和能量反噬的狂潮中沉浮。左肩斷口處,那根暗藍觸須在完成了最後的爆發後,如同耗盡了所有能量,迅速變得黯淡、枯萎,最後化作一縷粘稠的藍黑色煙霧,縮回了撕裂的血肉之中,隻留下一個更加猙獰、邊緣焦黑的創口。烙印的搏動微弱到了極點,如同風中殘燭,光芒幾乎熄滅。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
    鐵砧那魁梧的身軀,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拖板旁邊。深紅的目鏡冰冷地掃過慘嚎的疤哥和癱軟的佝僂者,最後,定格在拖板上氣息奄奄、左肩創口依舊殘留著微弱藍暈的林風身上。沒有憤怒,沒有意外。隻有一種冰冷的、如同評估報廢零件般的……審視。
    他覆蓋著厚重鏽跡的金屬右臂抬起,巨大的、如同液壓鉗般的金屬手指,沒有去碰林風的身體,而是伸向了林風左肩斷口上方,那件早已破爛不堪的作戰服領口。嗤啦!
    粗糙的金屬手指輕易地撕裂了領口的布料。一個邊緣帶著幹涸血跡、非金非鐵的金屬片——那塊開啟冷凍艙、連接源血矩陣的“鑰匙”——被金屬手指捏了出來。鐵砧深紅的目鏡,聚焦在金屬片上。光滑的鏡麵下,似乎有極其細微的光點閃爍了一下。
    緊接著,他那覆蓋著深紅目鏡的頭顱,緩緩轉向熔爐地獄更深、更黑暗的某個方向。那裏,濃煙和蒸汽翻滾,巨大的金屬結構如同遠古巨獸的肋骨,支撐著這片鋼鐵蒼穹。在那些巨大管道的陰影深處,似乎……有什麽極其微小的東西,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幽藍的光暈?k?!
    林風模糊的意識捕捉到鐵砧視線的移動,心髒如同被冰冷的鐵爪攫住!k最後的殘響?她還在?!在這座活著的金屬地獄裏?!
    鐵砧的目光在那片陰影處停留了一瞬,深紅的鏡麵如同凍結的湖麵,沒有任何波瀾。他收回目光,巨大的金屬手指捏著那塊沾染血跡的金屬片,轉向佝僂者。
    “拖走。” 悶啞的聲音響起,如同生鏽的齒輪在轉動,指向活體鍛爐旁邊,那片堆積著冷卻熔渣和廢棄金屬碎塊、相對遠離熔爐噴火口的陰暗角落。“清理傷口。別讓他死。”
    佝僂者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手忙腳亂地抓住拖板的邊緣,用盡吃奶的力氣,將沉重的拖板連同上麵如同血袋般的林風,朝著那個陰暗角落拖去。鐵鏈在地上摩擦,發出單調而刺耳的噪音。
    鐵砧站在原地,覆蓋鏽跡的金屬右臂垂在身側,指尖捏著那塊冰冷的金屬片。深紅的目鏡最後看了一眼林風被拖走的方向,尤其是他左肩那微弱搏動著的暗藍烙印。然後,他轉向那個依舊慘嚎翻滾的疤哥。
    覆蓋著厚重鏽跡的金屬巨腳抬起,帶著一種冰冷而精準的力道,如同踩碎一顆腐朽的堅果,狠狠踏在疤哥那條完好的左腿膝蓋上。哢嚓!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混合著更加淒厲絕望的慘嚎,瞬間被熔爐的咆哮吞沒。
    鐵砧沒有再看一眼。他轉身,沉重的腳步踩踏著灼熱的金屬地麵,咚…咚…咚…,走向熔爐地獄深處那片翻滾的濃煙和巨大的陰影,魁梧的身影很快被彌漫的暗紅煙霧吞沒。陰暗的角落。
    空氣依舊灼熱,但比熔爐核心區域好了一些。堆積的冷卻熔渣散發著餘溫和刺鼻的鐵腥味。佝僂者將林風連同拖板拖到這裏,就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癱坐在一旁,靠著冰冷的金屬牆壁,大口喘著粗氣,麵罩下的眼睛驚恐未消。
    林風躺在冰冷的拖板上,全身的劇痛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在反複穿刺。斷裂的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帶來鑽心的刺痛,右臉和右手的腐蝕傷傳來火辣辣的灼燒感和麻木,左肩斷口處的創麵更是如同被無數細小的冰冷牙齒啃噬。烙印的搏動微弱,卻頑固地存在著,傳遞出一種冰冷的、如同毒蛇蟄伏般的空虛感。他艱難地轉動唯一能動的眼球。角落裏,並非隻有冰冷的熔渣。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熔渣堆的陰影裏,像一隻受驚的小獸。是那個孩子。
    他比之前更加狼狽,枯黃的亂發被汗水粘在額角,小臉上沾滿了黑灰和凝固的血跡,一雙清澈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和巨大的驚恐。他的左臂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彎折著,無力地垂在身側,顯然是剛才被噬光者甩出去時受的重傷。右手死死攥著一塊邊緣鋒利的冷卻熔渣,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正死死地盯著林風。目光在林風血肉模糊的右臉、焦黑模糊的右手、尤其是左肩那個依舊微弱搏動著的暗藍創口上掃過。眼神中充滿了恐懼、戒備,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看著某種非人存在的巨大疏離感。
    他剛才……救了自己?那塊砸中疤哥手腕的熔渣……林風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抽氣聲,試圖說些什麽。但幹裂的嘴唇翕動著,隻擠出帶著血腥味的泡沫。劇痛和虛弱讓他連發出一個清晰音節都做不到。
    孩子看到他試圖說話,身體猛地向後縮了一下,攥著熔渣的手更緊了,指節捏得發白,眼神中的警惕幾乎要溢出來。仿佛林風隨時可能暴起,變成噬光者那樣的怪物。陰影裏,死寂在彌漫。隻有熔爐遙遠的咆哮和佝僂者粗重的喘息。林風殘存的右眼,疲憊地閉上。意識在劇痛和失血的眩暈中沉浮,就在這時。
    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冰冷波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再次穿透了空間的阻隔,艱難地傳遞到林風混亂的意識深處。
    這一次,波動不再是指引坐標,而是……兩個極其破碎、充滿雜音、卻又帶著某種急切的字:“等…待…”“信…號…”k!林風猛地睜開眼!布滿血絲的瞳孔瞬間收縮!信號?什麽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