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金屬胎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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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粘稠、冰冷、如同沉入瀝青湖底的黑暗。劇痛不再是清晰的撕裂感,而是化作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在破碎的骨骼、撕裂的肌肉和焦糊的神經末梢上反複穿刺、研磨。意識在無邊的痛楚和虛無中沉浮,每一次微弱的掙紮,都隻換來更深的下沉。隻有左肩斷口處一點冰冷、沉重、如同活體金屬心髒般的搏動,固執地錨定著最後一絲“存在”。烙印。它還在。但感覺……不同了。
    不再是單純寄生的冰冷異物。那搏動更加沉重,更加……有力。每一次搏動,都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滯澀感,仿佛內部有什麽巨大的、冰冷的結構正在艱難地運轉、重組。嗡……
    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金屬刮擦聲,如同指甲劃過生鏽的鐵皮,從意識深處傳來。不是幻覺。是烙印內部發出的聲音。林風殘存的意識被這異響刺得一個激靈。他試圖睜開眼。眼皮如同被焊死,沉重得無法撼動。但觸覺在緩慢恢複。冰冷。堅硬。粗糙的顆粒感。
    他趴著。身下是熟悉的、布滿細微劃痕的銀灰色金屬地板。臉頰緊貼的地方,傳來一種極其細微的、持續不斷的震動感。不是遠處機械的轟鳴,更像是……某種沉重機械在極近處低負荷運轉的震顫。
    空氣依舊冰冷刺骨,彌漫著濃重的金屬鏽蝕和臭氧的刺鼻氣味,但其中混雜了一種新的味道——濃烈的、如同新鮮焊接點般的金屬灼燒味,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類似生物組織在強酸中分解的甜腥。
    他嚐試移動左手。劇痛瞬間從肩胛骨傳來,伴隨著清晰的金屬摩擦聲!左臂……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汞!不,比鉛汞更重!仿佛整條手臂被替換成了實心的金屬錠!手指根本無法彎曲,僵硬、冰冷、毫無知覺,隻有一種被巨大力量禁錮的麻木感。烙印……發生了什麽?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林風的心髒。他用盡全部意誌,驅動著還能勉強活動的頸部和右肩,極其艱難地、一點點地側過頭,試圖用唯一能動的右眼去看自己的左肩。
    視野被血汙、汗水和睫毛的粘連模糊。他艱難地聚焦。瞳孔驟然收縮!左肩斷口處,那層撕裂的血痂和搏動的暗藍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金屬的斷口!不是覆蓋,而是……融合!
    斷口邊緣的皮肉、骨骼、筋絡,被一種流動的、如同水銀般的暗藍色活體金屬徹底包裹、取代!那金屬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質感,非金非石,表麵布滿極其細微、如同生物血管般的暗紅色脈絡,此刻正隨著內部沉重的搏動,微微起伏著,散發著微弱卻令人心悸的幽藍冷光。
    更恐怖的是,這活體金屬正如同擁有生命的藤蔓,從斷口處向上蔓延,覆蓋了他左側肩胛骨和部分鎖骨!冰冷的金屬表麵與殘留的、焦黑的皮肉邊緣犬牙交錯,形成一條清晰而猙獰的融合線!那些暗紅色的“血管”脈絡,如同根係般深深紮入殘留的血肉深處,貪婪地吮吸著!
    而他的左臂……那條沉重、冰冷、毫無知覺的手臂,此刻正被一層同樣質感的暗藍活體金屬完全包裹!手臂的形狀發生了可怕的畸變!不再是人類的手臂,更像是一根粗壯的、覆蓋著金屬甲殼的……節肢!前端不再是手掌,而是一個巨大的、由三片閃爍著幽藍寒光的鋒利金屬刃構成的……螯爪!螯爪關節處裸露著粗大的、如同液壓杆般的金屬軸承,此刻正隨著烙印的搏動,極其輕微地……開合著,發出細微的“哢噠”聲。
    共生……完成了最終的……蛻變?它利用源血矩陣節點的金屬裝置,徹底改造了斷臂,甚至反向侵蝕了宿主的軀幹?!“呃……” 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金屬摩擦感的痛苦呻吟從林風喉嚨裏擠出。他感覺自己的左半邊身體正在被這冰冷的活體金屬同化、吞噬!靈魂仿佛被強行塞進了一個冰冷的金屬牢籠!就在這時。
    一陣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抽泣聲,從側前方不遠處傳來。林風布滿血絲的右眼艱難地轉動,瞳孔因驚悚而放大。就在他側前方大約七八米外,冰冷的金屬地麵上,蜷縮著那個瘦小的身影。孩子!他還活著!
    但狀態極其糟糕。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枯黃的亂發被幹涸的血塊和灰塵粘在臉上。左臂依舊不自然地彎折著,角度更加詭異,顯然在之前的爆炸衝擊中再次受創。更觸目驚心的是他的右腿——膝蓋以下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森白的骨茬刺破了破爛的褲管,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周圍凝結著大片的暗紅色血痂。他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幹裂,清澈的眼睛因為劇痛和失血而失去了大部分神采,隻剩下巨大的恐懼和絕望,死死地盯著林風左肩那猙獰的金屬斷口和那條完全異化的金屬螯爪!
    孩子的右手緊緊捂著自己的嘴,身體因恐懼和寒冷而劇烈顫抖,每一次抽泣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無法抑製的痛苦痙攣。他看著林風的眼神,已經不再是看一個“非人怪物”,而是看某種……來自深淵的、無法理解的金屬惡魔!
    烙印深處傳來一陣冰冷的悸動。不是對孩子的憐憫,而是一種……對新鮮血肉和生命能量的純粹掃描和評估。如同饑餓的掠食者鎖定了虛弱的獵物。那冰冷的金屬螯爪,似乎感應到了烙印的意誌,開合的“哢噠”聲變得稍微清晰了一絲。
    “不……” 林風在意識深處發出無聲的嘶吼,用盡全部意誌壓製烙印那蠢蠢欲動的吞噬欲望!他不能!絕不能讓這鬼東西傷害這個孩子!他試圖開口,想告訴孩子快跑。但喉嚨如同被砂輪磨過,隻擠出嘶啞、意義不明的氣流,反而像是野獸受傷的嗚咽。這聲音瞬間刺激了極度驚恐的孩子!
    “別……別過來!怪物!” 孩子嘶啞地哭喊著,完好的左手在冰冷的地麵上徒勞地扒拉著,拖著扭曲的右腿和斷臂,拚命地向後蜷縮,試圖遠離林風。動作牽扯到腿部的斷骨,劇痛讓他發出壓抑不住的慘叫,小小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
    看著孩子因劇痛而扭曲的小臉和眼中純粹的恐懼,林風的心如同被冰冷的金屬巨手狠狠攥緊!絕望和巨大的無力感瞬間將他淹沒。他不僅救不了他,自己這猙獰的異變之軀,反而成了孩子眼中最恐怖的噩夢來源!就在這時!嗡——!!!整個死寂的金屬廣場,再次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比之前的脈衝更加狂暴!更加……憤怒!
    腳下的光滑地麵如同沸騰的鋼水般起伏!冰冷的金屬穹頂發出令人牙酸的、如同巨型金屬結構被強行撕裂的恐怖呻吟!無數細密的裂縫如同黑色的閃電,瞬間爬滿了視野所及的穹頂和遠處的牆壁!哢!轟隆——!
    廣場深處,那片翻滾的灰霧區域,一根巨大的、連接著穹頂的金屬支撐柱,在劇烈的震動中猛地斷裂、崩塌!如同被斬斷的巨人之足,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朝著林風和孩子所在的區域……轟然砸落!
    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了兩人!斷裂的金屬柱體在視野中急速放大!死亡的颶風撲麵而來!“啊——!” 孩子發出絕望到極致的尖叫,小小的身體因極致的恐懼而徹底僵直,忘記了疼痛,忘記了逃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毀滅的陰影降臨!
    林風殘存的右眼瞳孔瞬間被死亡的陰影填滿!身體的本能快過思維!烙印深處那冰冷的共生意誌在毀滅性的威脅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混雜著恐懼與求生本能的尖嘯!跑!必須跑!帶著這該死的金屬累贅一起跑!“呃啊啊啊——!!!”
    林風喉嚨裏爆發出混合著金屬摩擦聲的痛苦咆哮!他用盡靈魂最後的力量,強行驅動那沉重如山的、覆蓋著活體金屬的左半身!布滿暗藍紋路的右腿狠狠蹬在劇烈起伏的金屬地麵上!轟!
    巨大的反作用力傳來!覆蓋活體金屬的左半身發出不堪重負的金屬呻吟!劇痛如同燒紅的鐵釺貫穿大腦!但他殘破的身體,竟然在千鈞一發之際,如同被無形巨手狠狠推開,朝著側麵——遠離那崩塌巨柱的方向猛地翻滾出去!翻滾的瞬間,他布滿血絲的右眼餘光死死鎖定了那個僵在原地、即將被毀滅吞噬的孩子!沒有猶豫!沒有權衡!
    那條沉重、冰冷、布滿暗紅脈絡的金屬螯爪,在他意誌和烙印求生本能的共同驅使下,帶著同歸於盡的決絕,如同甩出的流星錘,狠狠抓向孩子蜷縮的身體!不是撕碎!是……攫取!噗!金屬螯爪的三片鋒利刃口,險之又險地扣住了孩子破爛衣服的後背!巨大的力量瞬間傳來!
    “吼——!” 林風爆發出不似人聲的咆哮,左肩融合處的活體金屬發出刺耳的金屬撕裂聲!他用盡全身力量,借著翻滾的勢頭,將被螯爪攫住的孩子,如同甩一個破布娃娃般,狠狠甩向自己翻滾方向的側後方——遠離崩塌核心的區域!轟隆——!!!!驚天動地的巨響!
    巨大的金屬支撐柱如同隕星般狠狠砸落!瞬間將林風剛才所在的位置徹底淹沒!堅固的銀灰色金屬地麵如同紙糊般塌陷、碎裂!狂暴的衝擊波裹挾著無數鋒利的金屬碎片,如同毀滅的風暴,向四麵八方瘋狂席卷!噗噗噗!
    林風翻滾的身體被數塊飛濺的金屬碎片狠狠擊中!後背、右腿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他重重地摔在幾十米外的地麵上,翻滾著,口中鮮血混合著內髒碎塊狂噴而出!
    被甩飛的孩子如同斷線的風箏,劃過一道短暫的弧線,狠狠撞在遠處一根相對完好的金屬立柱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小小的身體軟軟地滑落在地,一動不動。生死不明。煙塵彌漫,遮蔽了視野。金屬扭曲斷裂的呻吟聲在廣場中回蕩。
    林風仰麵躺在冰冷的地麵上,劇痛如同黑色的海嘯,徹底淹沒了意識。視野被煙塵和黑暗切割得支離破碎。左肩融合處傳來鑽心刺骨的撕裂感,覆蓋活體金屬的螯爪無力地癱在身側,表麵的幽藍光芒黯淡到了極點。烙印的搏動變得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傳遞出一種巨大的消耗和……冰冷的饑餓感。結束了?他殘存的意識在劇痛的深淵邊緣沉浮。身體徹底廢了。烙印也似乎耗盡了力量。那個孩子……恐怕也……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刹那咚!咚!咚!
    沉重、規律、帶著金屬特有質感的腳步聲,穿透了彌漫的煙塵和金屬的呻吟,如同追魂的鼓點,在側後方不遠處……轟然響起!每一步落下,都引起地麵的輕微共振。鐵砧!他來了!在這毀滅的餘波中,如同冰冷的死神,再次降臨!
    巨大的陰影撕開煙塵,緩緩籠罩了林風倒地的殘軀。深紅的目鏡在煙塵中亮起,如同兩點來自地獄的猩紅鬼火,冰冷地俯視著地上這具被活體金屬侵蝕、奄奄一息的“殘骸”。
    覆蓋著厚重鏽跡的金屬右臂緩緩抬起。巨大的、如同液壓鉗般的金屬手指張開,帶著一種純粹的、如同處理廢棄零件的漠然,精準無比地……抓向林風左肩那猙獰的金屬融合斷口——抓向那搏動著的、暗藍光芒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