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2日，
    李珊珊和段老師來到夏言家小鎮上的時候，臨近中午。
    出於禮貌，段老師帶著李珊珊，在鎮上的小賣鋪裏，買了一些牛奶和水果。
    倆人沿著河邊小路向下，再途經一片長長的竹林，
    她們來到了夏言家門口。
    但她們來的不巧，
    夏言家土木結構的老式住宅前，此刻卻大門緊閉，
    大門上，還懸著一把鎖。
    “咱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
    段老師站在夏言家門口，臉上有些失望。
    李珊珊看著緊閉的大門，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沈婉婷外出，一定不會帶上夏言，
    如果夏言此時不在家裏，那真有可能是去了別處。
    李珊珊忍著淚，咬著下唇低著頭，沒有說話。
    她們在夏言家門口等了幾分鍾後，有個中年男人從旁邊的房子裏走了出來。
    扛著鋤頭，像是要去地裏幹活。
    段老師趕緊追上中年男人，指著夏言家的位置問道：
    “大哥，請問一下，這家人去哪裏了？”
    中年男人看看站在自己麵前的陌生女人：
    “你們是？”
    段老師趕緊解釋道：
    “我是夏言的高中班主任，她從請假回家以後，就再沒回學校，我不放心，所以來看看是什麽情況。”
    聽段老師如此說，中年男人“哦”了一聲，看了看夏言家緊鎖的大門，然後壓著聲音說道：
    “老師，你不知道，你這個學生的家庭情況，複雜得很，——你說的學生，是這家的大女兒，從小父母就離了婚，她就跟著她爸生活，她爸給她找了個後媽。——這後媽，可狠了，你這學生小的時候，我們這些街坊鄰居，經常都可以聽見那個女人在院子裏辱罵她，還不讓她吃飯！前段時間，她爸也死了，那個女人，肯定連學也不給她上了！”
    段老師心中五味雜陳：
    “大哥，那你最近這兩天，有看見我的學生嗎？”
    中年男人搖搖頭：
    “我有好幾天都沒看見那閨女了。——不過在她爸下葬後的第二天，我聽見那個女人在院子裏大吵大鬧的，我好像還聽見了那閨女哭喊的聲音。從那天以後，我就再沒見過那閨女了。”
    李珊珊聽著男人的敘述，眼淚已經流了出來。
    她望著夏言家緊閉的大門，已經幾乎可以斷定，夏言肯定是被沈婉婷，趕出了家門。
    段老師情緒也有點激動，沒想到那個在學校裏，看著永遠無憂無慮的夏言，竟有這般慘烈的身世。
    她平複自己的情緒，長歎一口氣：
    “大哥，你知不知道，夏言的家裏人，去哪裏了？”
    中年男人回想了一下，開口答道：
    “今天早上，我起來上廁所的時候，正好看見那個女人，帶著她的兩個孩子準備出門，聽說是去縣城裏趕集去了。”
    段老師點了點頭：
    “這樣啊，那謝謝你了，大哥。”
    中年男人搖搖手：
    “不客氣。”轉而想到什麽，又一臉關切的看向段老師：
    “老師，希望你能幫這可憐的閨女，想想辦法，孩子太可憐了，沒爹沒媽的，隻能靠自己。”
    段老師有些動容的看著中年男人：
    “好，我知道了，大哥。”
    中年男人點頭示意，抬著鋤頭去了地裏。
    段老師和李珊珊折返回夏言家門口，坐在門口的台階上，麵色沉重。
    日光漸盛，在冬日的瀟瀟寒風裏，仍然肆虐每個角落。
    兩人儼然忘記了腹中的饑餓感，不約而同的沉默著不說話。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
    從靠近馬路的上方，突然傳來幾人有說有笑的聲響。
    李珊珊循聲望去，看見沈婉婷帶著兩個孩子，手中提著大包小包，眉開眼笑的臉。
    李珊珊一激靈，趕忙抓住段老師的手臂：
    “老師！夏言的繼母回來了！”
    段老師一聽，整個人也馬上繃直身體站了起來。
    沈婉婷也看見了站在自家門口的兩個人。
    走近以後，她看清楚了站在段老師身後的，李珊珊的臉。
    見沈婉婷走到門前，段老師禮貌上前打招呼：
    “您好，請問您是夏言同學的家長嗎？我是江城高中的老師，是夏言同學的班主任。”
    站在沈婉婷身後的夏乾夏冰，一聽上門的是學校老師，
    刻在骨子裏對老師的懼怕，讓兩人不由得往後退了一小步，都站在沈婉婷身後不敢言語。
    沈婉婷一聽，眼前兩人來者不善，立馬捎起眼角：
    “誰說我是夏言的家長了？！她是我生的嗎？！”
    沈婉婷話語一出，段老師就知道，站在眼前的這個女人，跟她沒法講道理。
    但是一想到夏言的前途，段老師還是平和的看著沈婉婷：
    “那請問，夏言是住在這裏嗎？”
    “是的，老師。”還沒等沈婉婷開口，夏乾就從沈婉婷身後探出腦袋來答道。
    沈婉婷將夏乾的腦袋推回身後：
    “一邊去！”然後又恢複桀驁不馴的架勢，看著段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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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她是住這裏，但現在不是。”
    段老師預感不祥，連忙追問：
    “那您知道，夏言現在，是去哪裏了嗎？”
    沈婉婷翻了個白眼：
    “她愛去哪就去哪！我哪知道？！”
    話不投機半句多，段老師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什麽叫做溝通不易。
    但她還是耐著性子，切入正題：
    “這位家長，我們今天來，是想讓夏言回學校繼續上課。她現在還小，隻有上學才能改變她的人生，希望您能讓她回學校上學。”
    沈婉婷聽著段老師的話，頓覺眼前的夏言班主任，這是把刀架到自己脖子上了，立馬扯著嗓子叫嚷起來：
    “喲，我說這位老師，你別平白無故冤枉人啊！你哪隻眼睛看見，哪隻耳朵聽見，我不讓夏言去上學了？？！她自己不願意回學校，跟我有什麽關係？？！”
    “你撒謊！”李珊珊從段老師身後站了出來：
    “夏言那麽愛學習的一個人，不是你阻止她回學校，她能現在去哪裏了都不知道嗎？！”
    “誒你這個死丫頭，學會血口噴人了是吧？！”沈婉婷說著，將手中的東西放在地上，擼著袖子就要上前教訓李珊珊。
    段老師攔在了李珊珊前麵，直接開門見山：
    “夏言已經寫信告訴我了，是她的家人逼迫她，她才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學業。這位家長，請您不要無理取鬧，我們今天來，隻是想讓夏言跟我回學校，不是來跟您吵架的。”
    沈婉婷冷笑一聲：
    “哼，小賤人，還學會惡人先告狀了是吧？”然後直視段老師：
    “既然夏言先血口噴人，那我也告訴你，想讓她回學校，沒門！”
    沈婉婷說著，轉身衝進屋裏，拎著院子裏的垃圾桶出來，倒在段老師和李珊珊麵前，
    飄飄揚揚的紙頁隨風落下，還有夏言在學校裏背的書包，也從垃圾桶裏重重摔落在地上。
    李珊珊萬分激動的蹲到地上，拿過一片被撕碎的紙頁，
    上麵，是夏言認真記錄的筆記。
    李珊珊再看看夏言被剪爛的書包，嘴裏憤憤說出了兩個字：
    “瘋子！”
    沈婉婷也聽見了李珊珊的話，二話不說就要收拾李珊珊：
    “死丫頭，我給你臉了是吧？！居然敢在我家罵我！”
    段老師義憤填膺，悲憤交加，上前鉗住沈婉婷的手臂：
    “你敢打我學生一下試試。”
    沈婉婷一看，平日在學校裏教書育人的老師，竟然敢對自己放出如此狠話，索性變成一副訛人姿態，順勢睡倒在地上：
    “老師打人了！大家快來看！江城高中的老師打人了！！！”
    沈婉婷的舉動，嚇到了也剛剛參加工作沒幾年的段老師。
    她連連後退幾步，有些無措的看著躺在地上，大聲叫喚的女人。
    村子裏的人，聞聲都從家裏跑了出來，紛紛站在不遠處，看著沈婉婷撒潑打滾。
    李珊珊從地上站起身來，看看一臉無賴的沈婉婷，再看看尚在年幼的龍鳳姐弟，
    最後，看了一眼圍在不遠處，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群。
    她上前抓住段老師的手：
    “老師，我們走！”
    然後，拉著手足無措的段老師離開。
    走出去幾步，李珊珊又折身回來，
    將買給這家人的，牛奶和水果拎走。
    ——因為她們不配吃。
    沈婉婷躺在地上，看著走遠的夏言班主任和李珊珊，
    嘴角浮起一抹得意忘形的笑意，
    她朝著夏言班主任的背影，大聲喊到：
    “你給我等著！我一定要去舉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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