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你老實告訴媽媽，你是不是，喜歡夏言？”
    顧雲深收拾了東西，跟所有人告完別，
    坐在回江城市自家車上的時候，林沛冷不丁的，就冒出來了這麽一句話。
    現在車上就顧雲深一家三口，林沛想借著這個契機，跟顧雲深尋求她心中，最想知道的答案。
    這句話出來的時候，連帶著正在開車的顧方城，都原地愣了一下。
    顧雲深回頭，從後車窗裏，看了一眼舅舅家跟在他們後麵的車。
    在民宿的時候，林沛就問過顧雲深，是不是談戀愛了。
    顧雲深沒有談戀愛，所以他選擇否定。
    但是，林沛現在問的是，他是不是喜歡夏言？
    顧雲深不想隱瞞，他決定實話實說。
    他對上林沛萬分殷切的目光，表情莊重：
    “是的，媽媽，我喜歡夏言，喜歡了很久很久。”
    坦然說出口，他喜歡夏言這個秘密的時候，
    顧雲深感覺自己的心，是從未有過的舒暢。
    顧雲深話語一出，林沛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顧方城和林沛的臉上，被思想萬千填滿。
    沉默片刻，顧方城先開了口：
    “我們深深長大了，有喜歡的女孩子了，——深深，那夏言喜歡你嗎？”
    顧雲深垂下眼簾，目光暗淡下去：
    “爸爸，夏言隻把我當成哥哥一樣，她不知道我喜歡她。”
    “什麽？”顧方城還沒開口，林沛率先急了：
    “深深，夏言居然不知道你喜歡她？”
    顧雲深點點頭：
    “嗯，夏言說過，她沒有喜歡的人，我怕我告訴她了，她就故意疏遠我了。”
    林沛沒想到，這個打小被自己疼愛長大的寶貝兒子，在喜歡女生這件事上，竟然如此卑微謹慎，
    她不敢相信：
    “深深，你是不是糊塗了？——你那麽優秀，喜歡你的女孩多的是，夏言要是不喜歡你，你還可以選擇其他的女孩啊！”
    “不可以！”顧雲深打斷林沛，眼中堅定：
    “我就喜歡夏言，我隻喜歡夏言。”
    見顧雲深堅持，林沛無奈歎氣，
    本來知道顧雲深有喜歡的女孩子，已經讓她足夠震驚了，
    現在顧雲深還要為了那個女孩，跟自己較上勁，林沛心中五味雜陳。
    林沛不語，顧方城率先表態：
    “我看夏言是個好女孩，人長得也漂亮，——要是深深真的喜歡夏言的話，我也支持他。”
    顧方城的話，讓顧雲深瞬間眼睛一亮，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他振奮不已的，看著開車的顧方城，激動難掩：
    “謝謝爸爸，還是爸爸有眼光！”
    林沛瞥了一眼擅作主張的顧方城：
    “你們爺倆行了啊，都不知道夏言的家庭情況，就在這裏高興上了！”
    林沛說完，繼而扭頭，盯著顧雲深：
    “深深，你長大了，有喜歡的女孩子，媽媽也會支持你。——但是，你有了解過夏言的家庭情況嗎？”
    顧雲深不以為意，胸有成竹：
    “我了解啊，夏言跟舅舅家，住在同一個小鎮上。”
    林沛追問：
    “那她家裏呢？家裏有幾個人？家裏的條件怎麽樣？”
    顧雲深思索片刻：
    “夏言的家庭條件，有些複雜，她爸爸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她爸爸給她找了個繼母，生了一對龍鳳胎姐弟，她繼母對她不好，從小到大，她都過的很辛苦，去年年底的時候，她爸爸也意外去世了，——從她爸爸去世以後，她繼母連學都不讓她上了。。”
    “什麽？夏言沒上學了？？”林沛緊盯顧雲深，滿眼不敢相信。
    顧雲深點頭，語氣沉重：
    “嗯，去年年底，她回家給她爸送完葬以後，她後媽就連學都不讓她上了。——在學校的時候，夏言學習成績很好，隻可惜，因為家中變故，她連參加高考的機會都沒有。”
    聽著顧雲深的講述，顧方城心中感慨萬千，
    沒想到在這世上，在他們身邊，竟還有遭遇如此悲慘之人。
    林沛雖然心中有感觸，但是她的心，被理智占據。
    她知道她對夏言的同情，隻會把自己的兒子，推向一個和自己家，門不當戶不對的人身邊，
    愛是旗鼓相當，不是同情，不是施舍，更不是扶貧。
    顧雲深高考成績651，夏言卻連高中都沒有畢業，
    她不允許自己兒子的人生，因為某個人的牽絆，就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想到這裏，林沛毅然決然開口：
    “深深，你未來的路還很長，夏言跟你，不是一路人，媽媽不同意你喜歡她。”
    林沛的話，讓顧雲深整個人怔住。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林沛，眼中滿是錯愕：
    “媽媽，你為什麽說，我跟夏言，不是一路人呢？”
    林沛說出自己的想法：
    “深深，你是從小在爸爸媽媽嗬護下長大的孩子，咱們家裏，雖然不是家財萬貫，但卻是衣食無憂，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以後等你完成學業，家裏的產業，自然由你繼承，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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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夏言呢？出生不好，無祖蔭庇護，小小年紀無學可上，隻能在民宿裏，掙著那點微薄的工資來養活自己。
    你說，你們是一路人嗎？”
    林沛用出生來劃分人的三六九等，顧雲深不敢苟同：
    “媽媽，那夏言救了聰聰呢？她身上的品德，你用錢可以買到嗎？——你這樣說聰聰的救命恩人，你覺得合適嗎？”
    林沛眸底閃過一絲鬆動，片刻之後，恢複冷靜：
    “我沒否定她的人格，但是，我現在考慮的是，門當戶對。”
    顧雲深氣急：
    “媽媽，出生在一個什麽樣的家庭，也不是夏言能選擇的啊？我不能理解，你怎麽能因為她的出生，就否定了她整個人呢？”
    林沛語氣堅決：
    “夏言連高中都沒有畢業，深深，而你考了651分啊！你的未來無比光明，為什麽要因為一個高中都沒有畢業的女孩，就影響了自己前進的腳步呢？！”
    顧雲深認為林沛就是毫無根據：
    “媽媽，我考了651分，就算我跟夏言以後在一起了，也不影響我上什麽學校，有什麽樣的未來。你說她影響了我前進的腳步，我不認同！”
    從小到大，顧雲深從沒開口駁斥過林沛一句話，
    而此刻，車裏劍拔弩張的氣氛，讓顧方城也胸口一滯，
    他開口緩和氣氛：
    “行了，沛沛，你少說一句，——深深，你也是，怎麽能用這種語氣，跟媽媽說話呢？”
    顧方城開口，顧雲深意識到自己的態度，確實不好，於是低下頭去，沒有再說話。
    可林沛覺得，如果不借著這個機會，徹底斬斷顧雲深喜歡夏言的心思，那將後患無窮，
    她不依不饒：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深深喜歡夏言！深深，如果你不聽媽媽的話，那你從現在開始，就別回民宿了！”
    夏日驕陽，烈如烙鐵，
    顧雲深抬頭，迎著刺眼的陽光半眯著眼，
    他感覺自己的心，在這炎炎夏日裏，被生生烤糊。
    眼眶被熱淚一遍遍浸潤，又一遍遍不動聲色烘幹，
    他想說話，卻覺得再無必要，
    原本他最愛的媽媽，在這一刻裏，在現實和世俗麵前，是如此的斤斤計較，如此的陌生。
    顧方城透過後視鏡，看見了沉默不語，麵色蒼白的顧雲深。
    他回過頭，給林沛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說道：
    “沛沛，你別再說了！”
    林沛還想繼續說，但看見頹靡下去的顧雲深，終是把話咽進了肚子裏，最後隻化作一句：
    “深深，你現在還小，不明白媽媽的良苦用心，等你以後長大了，你就明白了。”
    顧雲深緊閉雙眼，雙唇輕顫：
    “我不明白！”
    窗外光線晃眼，車裏的浮塵無所遁形，連帶著如墜冰窟的氣壓，
    顧雲深的異樣，讓林沛閉了嘴，隻能坐在一側，眼神擔憂的，不停打量著顧雲深神色疏離的臉。
    來到江城市區，車輛在一幢別墅前的車位上停穩之後，所有人都下了車，唯獨顧雲深，閉著眼睛，不動分毫。
    顧雲深舅舅從車上下來，看著站在車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林沛，開口詢問：
    “姐，深深呢？”
    顧方城關閉車窗，走到後排車門處，看著麵如死灰的顧雲深：
    “深深，回家，有什麽事，回去再說。”
    顧雲深舅舅，這才發現了顧雲深的異樣，立刻湊到顧雲深麵前：
    “深深，你怎麽了？”
    說著，又一臉迷茫的，看向林沛：
    “姐，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啊？深深他怎麽了？”
    顧雲深外婆和舅媽，拉著雙胞胎弟弟，也湊了過來。
    從小乖巧聽話的兒子，此刻竟然為了一個女孩子，就一反常態，對家人的關懷之詞，置之不理，
    林沛心中悲憤交加，麵色氣到通紅，眼底熱淚翻湧而出：
    “深深，你長大了！翅膀硬了！今天居然為了一個夏言，就這樣對待你的家人？！”
    這下所有人，大概都猜到，林沛在回程的路上，一定是跟顧雲深說了什麽。
    顧雲深舅舅問林沛：
    “姐，你是不是和深深說什麽了？不然深深好好的，怎麽會這樣呢？”
    林沛泣涕如雨：
    “我是深深的媽媽，我不讓他喜歡夏言， 是為了他好！他怎麽就不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林沛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如夢初醒。
    顧雲深舅舅，決定替顧雲深說話：
    “姐，這都什麽年代了，深深好不容易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子，你怎麽，怎麽還反對上了呢？！”
    林沛語氣震顫：
    “反正就是不行，夏言配不上我兒子！”
    林沛的話，徹底擊碎了顧雲深最後的隱忍，
    他睜開眼睛， 目光如炬，語氣決絕：
    “媽媽，你不是說夏言配不上我嗎？——好，高考誌願，我不報了，大學我也不上了，這樣我就跟夏言一樣，門當戶對，如你所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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