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的話語，在蕭瑟的天氣裏隨風而逝。
    李珊珊能明顯的察覺到，上一秒還在硬挺的歐陽辰，此刻他的身軀，已經徹底頹靡了下去。
    他的眼眶，也是在片刻的功夫裏，開始變得通紅。
    狂風肆虐，卷亂歐陽辰淒楚空茫的心。
    他額前的發梢，掠過他發顫的睫毛，一下一下撩撥著他通紅的眼角，原本就蒼白的臉，在陰沉的天氣裏，變得無比煞白。
    歐陽辰陡然之間的轉變，讓李珊珊意識到自己的話，確實太過殘忍。
    喜歡一個人沒錯，現在的歐陽辰，和曾經的她一樣。
    錯就錯在，他們不應該喜歡上，那個本不屬於他們的人。
    想到這裏，李珊珊看歐陽辰的眼裏，浮起滿滿的憐憫：
    “......歐陽辰，我知道這些話對你來說，確實太過殘忍......但我真的沒有辦法，看著我曾經最愛的人，以及我最好的朋友，過的不好。”
    “曾經最愛的人？”歐陽辰頂著通紅的眼直視李珊珊，目光之中掠過一絲訝異。
    “我愛顧雲深。”李珊珊自說自笑，眼淚卻是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
    她看著歐陽辰：
    “你應該能看得出來吧？——我喜歡顧雲深。很喜歡，很喜歡。”
    歐陽辰想起在北京見麵時，李珊珊和顧雲深結伴而行的場景，以及在給夏言過19歲生日時，李珊珊對顧雲深，有意無意的靠近。
    他後知後覺，帶著一絲不解，和一絲惆悵：
    “你那麽喜歡顧雲深，真的能做到全身而退嗎？”
    李珊珊抹掉眼角淚水，語氣沒有絲毫猶豫：
    “不能，我隻要一想起來，我不能跟顧雲深在一起，我就心痛的要死。”
    停頓了片刻，話鋒急轉直下：
    “可是，比起我自己的難受，我更願意選擇成全。
    歐陽辰，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痛苦的，是所有人。
    你看我現在，不也過的很好嗎？”
    沉寂， 死一樣的沉寂。
    唯一能聽到的，是心跳如鼓的心悸。
    歐陽辰握緊手掌，任由指甲嵌進自己的血肉裏。
    這一刻，他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痛。
    李珊珊也不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歐陽辰。
    沉默了半晌，歐陽辰率先開口：
    “先上去吧。”
    語氣裏，是毫無情緒的冷。
    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李珊珊站在原地，怔怔望著歐陽辰離開的背影。
    少年原本就消瘦的身體，此刻仿佛隻要被風狠狠一吹，就會挫骨揚灰，煙消雲散。
    搶救室外。
    秦月娥看著坐在走廊椅子上，從和李珊珊談完話回來以後，就整個人鬱鬱不樂，沉默不語的歐陽辰，心如刀割一般。
    小男孩家人帶著他做完檢查，確認已經安然無恙以後，和同行的其他人一起，趕到了搶救室外。
    剛到搶救室門口，小男孩媽媽就‘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她淚如泉湧，臉上溢著懊惱和心痛：
    “小姑娘，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小男孩爸爸抹著眼淚拉起地上痛哭流涕的妻子：
    “好了，別哭了。醫生一定會全力搶救的。咱們現在能做的，就是保持安靜，等著他們平安出來。”
    孩子得救，是不幸中的萬幸。
    因為自家妻子的監管不到位，今天差點就天人永別。
    原本一家人開開心心出來過年，卻不想，發生了這種事情。
    他現在唯一能期盼的，就是搶救室中的夏言，以及不顧自身安危，舍身救人的顧雲深，能夠轉危為安，安然脫險。
    小男孩縮在媽媽懷裏，顯然還沒有從墜湖的驚嚇中緩過神來。
    他驚恐的瞪著大眼睛，惶惶望著眼前冰冷的搶救室。
    林沛目睹眼前發生的一切，徑直走到站在搶救室門口的一群人麵前。
    她看著痛哭流涕的小男孩媽媽，語氣顫抖說道：
    “搶救室裏的，有一個是我兒子。我希望你們能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顧方城，顧雲深外婆，舅舅舅媽，也追著林沛來到了一群人麵前，一臉擔憂的看著早已肝腸寸斷的林沛。
    雖然想開口慰藉，但此時此刻，他們也迫切想知道，自己含辛茹苦視若珍寶養大的孩子，為何突然就變成了搶救室裏，生死未卜的垂死之人。
    小男孩媽媽聞言，哭的更加激動：
    “......我們一群人登船遊湖......是我沒看好自己的孩子，才讓他掉到了湖水裏。
    那個小姑娘，她毫不猶豫就跳到湖裏救我兒子......結果我兒子得救了......她卻沒能上來......”
    小男孩聽著媽媽的哭訴，像一隻受驚的小鹿，‘哇’ 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那我兒子呢？他當時也在船上嗎？”林沛氣息不穩，兩腿發軟。
    “沒在。”小男孩爸爸接過妻子懷中的孩子，一邊拍著後背安撫，一邊接著說道：
    “那個男孩，他看見小姑娘落水以後，發瘋一樣就往湖邊跑，我們好不容易才拉住他。
    結果還沒等我們把船劃到小姑娘溺水點的時候，他就突然跳到湖裏去了......”
    林沛跌坐在地，原本國泰民安的臉上，被不斷流出的眼淚一遍遍衝刷：
    “深深！我的深深！！！”
    小男孩爸爸說出口的每一個字，就像一把把利刃，狠狠插在她的心肺之上。
    她無法想象自己的寶貝兒子，在那樣的危急時刻，是怎樣的心情；以及在他身陷險境之中，無法脫身的時候，又是怎樣的無助。
    一想到這樣的畫麵，她就如萬箭穿心。
    年事已高的顧雲深外婆，聽聞整個事情經過，紋路遍布的臉上，也老淚縱橫。
    顧雲深舅舅舅媽一邊扶著顧雲深外婆戰戰兢兢的身子，一邊抹淚。
    顧方城搖搖晃晃蹲到地上，伸出右手環住林沛劇烈顫抖的身體，忍著哭腔開口安慰：
    “沛沛，堅強一點.....咱們家深深，一定會沒事的。”
    林沛躺倒在顧方城懷裏，口中喃喃：
    “深深......深深.....媽媽再也不反對你跟夏言在一起了......隻要你能醒過來，你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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