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哀莫心死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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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第二日晚上,他醒過來了,楚厭殊還真以為他就此獲得了解脫。
他認出這是自己的房間,抬眼看向窗外,夜色濃稠,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他究竟睡了多久。
楚厭殊高燒一天,這會兒退燒了,身上沒什麽力氣,他費力的忍著疼,撐起身體坐了起來,被子滑落搭在腿上。
他背靠著床欄,神色低落,麵色灰敗,整個人沒什麽精神,懨懨的閉上了眼。
楚厭殊臉上沒什麽血色,就這麽枯坐著,他想起昨晚段聿晟也來了極樂堂。
想來是有事要做吧,雖然他不知道,到底有什麽事情能讓段聿晟親自前來,但想必應該很重要吧。
他半途昏迷過去,不知道之後會麵對怎樣的懲罰。
楚厭殊垂眼,抿了抿幹裂流血的唇,臉上神色地卻異常的淡然。
等身體恢複了些許力氣,他才緩慢起身下榻,桌子上留了一碗黑乎乎還微微冒著熱氣的湯藥,不需要多想,就知道這肯定是陸辛戾放在這裏的。
楚厭殊端起來湊到鼻間聞了聞,氣味澀苦,激得人禁不住的皺眉,他忍著苦味悶頭灌進了肚子裏。
他身上的傷已經被人妥善包紮好了,衣服也換了幹淨的。
楚厭殊微微抿唇,流露出愁苦的神色,他實在不想欠陸辛戾太多。
無論是人情還是銀兩。
但這次很明顯,他又欠了陸辛戾很多銀子,還有還不完的人情。
隻不過沒等他思慮憂愁太久,一串敲門聲拉回了楚厭殊飄離的心緒。
楚厭殊走過去,拉開門,看清了來人。
“影四?”楚厭殊麵露疑惑。
牧聞硯輕笑一聲,手裏端著飯食很沉,他笑著開口道。
“進屋再說?”
楚厭殊聞聲,立馬讓開了路,請人進了屋。
他這間屋子不常待,沒什麽人氣,灰塵也大。
楚厭殊將門窗敞開透氣,轉身走到桌前,見桌上瓷壺裏沒有水了,便想出去燒點熱水,後院裏有間小廚房,自己燒水也很方便。
牧聞硯站在桌前擺放飯食,出聲攔住他。
“有米粥,你剛醒,先喝點粥。”
楚厭殊有些不好意思,低垂著眸子,臉上的神情都是躊躇。
“我自己可以弄吃的,不好麻煩你。”
牧聞硯卻答非所問,他說道,““你醒了就好,陸大人的醫術果然高明,說幾刻醒,你便幾刻就醒來了,也不至於讓我撲個空。”
楚厭殊想起什麽,在桌前坐了下來。
“陸大人除了這個,還與你說其他事情了嗎?”
他記得那晚陸辛戾和段聿晟是一起來的,如果有事情要交待,陸辛戾應當是知道的。
牧聞硯也坐了下來,看著楚厭殊道。
“也是陸大人讓我來給你送飯的,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說,你身體尚且虛弱,主上將執劍閣晚間巡邏的事務交給我了,這幾天先養養傷。”
楚厭殊聞言,端起米粥碗的動作一頓,碗險些掉下去,莫大失落席卷而來,他心口處悶脹發疼,即便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的到了這步境地,他還是會覺得很難過。
他竭力保持冷靜,輕輕的嗯了一聲,“我知道了,不過我不用休息,明天我會按時去極樂堂,不會讓主上難做。”
牧聞硯聽了楚厭殊的話,不太能理解,隻是解釋道。
“你誤會了,主上隻是想讓你好好養傷,禪陰已經被關去地牢了,待你傷好,主上或許有其他安排。”
這下,楚厭殊瞳孔收縮,他是真的震驚了,連忙出聲問道。
“這是為何?”
牧聞硯解釋道。
“禪長老重傷於你,活該受罰,理所應當的不是嗎?”
楚厭殊卻搖搖頭道。
“可我本就是在主上許可下,被禪長老帶去教導的,受傷是不可避免的。”
若是因此,怕是這其中還有別的原因,反正不會是因為他就對了。
牧聞硯對於禪陰來淩雲殿哭訴這件事知道的不多,他是接到主上傳喚去了淩雲殿,被安排接下晚間巡邏事務。
他聽弟子私底下討論才得知,禪長老傷了影三,對於那些弟子諱莫如深的眼神,他不太明白。
楚厭殊垂著眼,執起勺子慢慢喝粥。
“影四,麻煩你了,若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牧聞硯看楚厭殊臉上落寞的神情,雖不知其緣由,但聽多了風言風語,也大概知道一些。
“放心吧,主上不會棄了你,你傷勢很重,接連受傷,又被灌了軟筋散,不好好靜養根本好不了,安心休養,別胡思亂想。”
說著,牧聞硯站起身,看了看門外的天色,說道。
“既無事,我便先走了。”
楚厭殊也隨之跟著站起身來。
“好,若實在忙不過來,便來找我,我平時也沒什麽事。”
牧聞硯笑了笑,打趣道,“本就是你的活,我才不會盡心做呢。”
說完,轉身離去了。
楚厭殊看著牧聞硯的身影消失在院裏,而後才回屋坐下來,繼續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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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長老被關押,那他就不必再去極樂堂了,他身為影衛應當管轄的事務也被卸下了,除了在屋子裏安心養傷,他確實沒什麽事要做了。
對於因何禪陰被關押,楚厭殊心有疑問,不過不等他去淩雲殿詢問緣由,陸辛戾第二天早上便上門來送藥了。
楚厭殊看著這一碗碗黑乎乎的湯藥,眼睛卻自動將湯藥轉變成了一塊塊銀子,是他還不起的數額。
楚厭殊隻覺額角抽搐,萬分心累的摁了摁眉心。
陸辛戾見人氣色還不錯,自得的拍了拍胸口。
“我的醫術果然高明!”
楚厭殊神情懨懨,不太捧場點了點頭。
陸辛戾不跟人計較,自顧自的陶醉於自己高明的醫術,他將湯藥推到楚厭殊麵前,示意人趕緊喝了。
楚厭殊不是很想喝,他覺得自己身體還行,就算不喝藥,靠自愈也能好。
但是他也不願辜負別人的心意,所以依舊是一臉苦大仇深的仰頭灌進去。
“陸大人,我身體好很多了,不需要繼續喝藥了。”
陸辛戾一聽,舒展的眉頭立馬皺的死死的。
“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楚厭殊不想聽,隻是重複道,“不用麻煩,你用的都是上好的藥材,我沒有很多銀子給你。”
對於囊中羞澀這一點,楚厭殊倒是不怯於講出口。
陸辛戾卻大方的擺擺手,“沒事,這次你用的藥材我都記在段聿晟那家夥頭上了。”
楚厭殊聽了,微微怔愣,陸辛戾當真深受主上疼愛,都可隨意的直呼姓名,稍稍失神之後,刻意忽視心中的澀然才說道。
“這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會還你錢的。”
他隻以為,陸辛戾是為了幫他弄上好的藥材治傷,才讓主上為他付了這筆銀兩。
陸辛戾卻是笑著,妖異好看的桃花眼泛著赤紅光芒。
“他這次害你受了這麽重的傷,別說幾捆藥材了,過幾天,我非得讓他給你多買點補藥,好好補補身體。”
聞言,楚厭殊卻猛地嗆咳起來,病態蒼白的麵頰都染上了些許紅。
“為什麽?”
陸辛戾伸手給人拍拍背,嘀咕道,“你那麽激動做什麽?”
楚厭殊咳的兩隻眼睛都紅了起來,一副不解焦急的不行的神情,看的陸辛戾心軟。
他年長楚厭殊好幾歲,對待影衛幾人都像是照顧自己親弟弟似的。
陸辛戾看著楚厭殊的眼神帶著濃濃的關愛,歎了口氣,解釋道。
“主上讓你去極樂堂意在設局,若是禪陰敢動你,他是想以此為理由懲治禪陰,整頓極樂堂,但沒想到你真的不反抗,內力全無不說,還被人傷的那麽重,這下可算是理由充分了。”
陸辛戾唏噓哀哉著無奈的笑。
楚厭殊瞳眸收縮,霎時間恍然大悟,心中的疑惑被解開了。
原來主上早就想懲治禪陰了。
楚厭殊垂眼,默默想,幸好他沒有給主上的計劃添亂。
陸辛戾笑著用肩膀碰碰楚厭殊的肩膀,嬉笑道。
“好了嘛,都知道是誤會了,你可要少生一些段聿晟的氣了,你當時都被打成血人了,渾身都血糊糊的,他認錯態度也很良好,一路將你從極樂堂抱回來,在旁邊看我給你換完傷藥才離開呢。”
雖然這其中有陸辛戾強迫故意的成分在,但大差不差嘛。
陸辛戾覷著楚厭殊的臉色,見人聽了自己這番話,眼裏明顯有光芒顯現,但卻隻存在了一瞬,很快就被更多灰暗遮掩殆盡。
陸辛戾咬了咬唇,思索著說道,“你若還是生氣,可借此向主上討些賞賜,他定會給你,就算作補償了。”
楚厭殊搖了搖頭,他雖然震驚段聿晟竟會親自將他帶回來,但那不過是因為陸辛戾身體虛弱,做不到將他扛回來這件事,沒辦法才親自動手。
他心裏麵自行為段聿晟異常的舉動,安排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忽視了極樂堂有房間可供休息,也忽視了極樂堂不止禪陰一位長老,還有數十弟子的存在。
陸辛戾能夠感受到楚厭殊身上頹然落寞的低落氣息,他不明白是為什麽,隻好先轉移話題。
“厭殊,對於你的過去,你真的就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嗎?”
楚厭殊聞聲,愣了片刻才搖了搖頭。
陸辛戾神情有些凝重,又問道。
“那你不想找回自己的記憶嗎?”
楚厭殊擰眉沉思,他究竟是什麽身份,這一點他是在意的,他實在是不想總背著疑似魔教奸細的身份被人懷疑。
他也不止一次的幻想過,他的爹娘尚且康健,也在世間某處等待著他的歸來。
可他每次想到這些,他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喊,撕心裂肺地喊。
“跑!快跑!別回頭!不要回頭!”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他胸腔裏充斥著莫大的恐懼,害怕,悲愴,可他隻能循聲拚命的往前跑,摔倒了爬起來,繼續往前跑,不敢回頭看,不知疲累,不知前路,沒有盡頭的拚命奔跑。
直到眼前出現一團極亮的白光,光芒過後,是他從昏迷中醒來時,看到的一個少年稚嫩俊秀的麵龐。
“喂,你是死了嗎?沒死就趕緊起來,再不起來大灰狼就來吃你咯。”
從那以後,楚厭殊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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