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0 千裏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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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處小鎮的一處當鋪之中。
祁延在一處隱蔽的房間之中整理今日接收到的情報,並將此按照不同的緊急程度謄錄一份,然後快馬加鞭的呈送給主上。
然後就在他謄錄之時,一封看似不起眼的信函引起了祁延的注意。
“西陵國內亂不休,其國君與其掌部分兵權的兩位少君之間的鬥爭仍舊停止,其中牧昭少君被逼退至荒漠之地,並很快就失去了蹤跡。”
“那裏終日風沙侵襲,是難以進入探尋之處,因此,牧昭少君暫且生死不知,據深入調查可知,這位少君是西陵國君的小兒子,名牧昭,字聞硯。”
砰咚一聲,祁延手邊的燭台被打翻在地,燈油四散淌了一片。
祁延怔愣住,他不可置信的將信函從頭到尾的,認認真真的重新閱覽一遍,可他沒有看錯,再看多少遍也是一樣的。
祁延仍不能相信,他命弟子們將西陵國的所有情報匯聚到一起,他逐一查看,可幾乎所有暗樁傳回的消息都是一致的,信中姓名更不必被模糊。
因為西陵國內已經傳遍了。
祁延心中慌亂,他在為牧聞硯祈禱,他希望對方能渡過難關,平安歸來。
他強自穩定心神,將剩餘的情報謄錄完畢,最後他拿上謄錄的情報推門出去了。
在上馬之前,祁延垂眸看了看腰間掛著的那個青鸞玉佩,動作輕柔的摸了摸。
他想著,無論是死是活,他總要親眼看到才行,不明不白給他的這塊玉佩,他也需要一個解釋。
祁延翻身上馬,腰間掛著佩劍,很快向著成影宮趕去。
三年了,一封信你都不曾送來過,牧聞硯,你到底在做什麽?
待緊趕慢趕,在天黑之前,到了成影宮外。
祁延將馬匹交於弟子牽著,自己則是快步上山。
他心中焦急,走路帶風,路過的弟子向他行禮,他全都視而不見了。
直到撞上給殿中人添茶的楚厭殊,他才停住了腳步。
祁延額角布滿熱汗,神色更是焦急不安。
楚厭殊看的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連忙讓人先冷靜一下再說。
祁延重重的喘了幾口氣,在淩雲殿外平複了一下心情。
冷靜下來之後,他才意識到,如今楚厭殊身份不同往日,躬身給人行禮。
楚厭殊眉眼彎了彎,伸手將人拉起來。
“說過很多次了,對我,你不必多禮。”
祁延愧然的笑了笑,“還是要有禮數的。”
楚厭殊勸說不得,也就隨他去了,二人並肩一起進殿。
祁延跪在其下,將今日收到的情報呈上。
段聿晟免了對方的禮數,大約看了一下那紙上內容,並無特別需要注意的。
但祁延卻親自回來了,說明有重要的事要說,他便將信紙遞給了一旁的楚厭殊翻閱,垂眸出聲問道。
“有何事要說?”
祁延立在殿中央,他斟酌許久,才道。
“主上,影四有消息了。”
段聿晟頭也不抬,嗯了一聲。
祁延繼續道,“他可能出事了,屬下想懇求主上您予我一些時間。”
段聿晟掀了掀眼皮,替對方說道。
“你想去找他?”
祁延躬身拱手,回道,“是。”
楚厭殊也看到了信函上所述之事,他不禁皺了眉。
段聿晟還翻閱著手邊其他的信函,聽了祁延的話,隻問道。
“西陵國內亂尚未停止,你該知道,此時去往西陵,會麵臨什麽?”
“屬下清楚。”
祁延神色堅定,不可動搖。
段聿晟麵上沒什麽表情,漠然道。
“你需要知曉,你此去,隻可獨身一人,成影宮的弟子不會為你提供任何幫助,若是你死在西陵國,成影宮也不會為你收殮屍身。”
哪怕知道會死,祁延卻依舊麵色未變,他點了點頭,他回道。
“屬下知悉。”
西陵國之事,梁國人自然不可參與,主上所說,祁延清楚的知曉其中利弊。
段聿晟垂眸看著手中信函,嗯了一聲,道。
“既然你清楚,又執意如此,那便去吧,離開前安排好弟子接管你的職務便可。”
祁延跪到地上,肩背挺直,“是,謝主上成全。”
楚厭殊卻憂思不已,待祁延離開了,他仍蹙眉思索著。
直到被人點了點眉心,楚厭殊疑惑的抬眸看去。
段聿晟眉眼化開,看著楚厭殊笑著問道。
“愁什麽呢?”
楚厭殊回答道。
“影二此去必定困難重重,若是情形不好,更有丟掉性命的風險,屬下在想,如何能幫幫他。”
段聿晟彎唇輕笑,他握住楚厭殊的手,摩挲了幾下。
“人各有命,強求不來的。”
楚厭殊明白這個道理,他隻是不想祁延就這麽死掉罷了。
段聿晟的話沒能寬慰到楚厭殊,他將人摟進懷裏,安撫道。
“或許他二人有緣呢,且往後看看吧。”
楚厭殊也知,現下隻能這樣了,西陵國之事,他們確實無法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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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延從成影宮離開之後,回了當鋪安排弟子接替他的職務,找了匹快馬很快就上路了。
他按照情報所示的地方去了荒漠之地尋找。
這裏是蠻夷之地,黃沙漫天不說,更有隱蔽起來的沙匪劫掠。
剛進入此地,祁延就遭遇了數次襲擊,受了傷。
還好祁延隻身一人,拚命逃走,還是能做到的。
但這裏更嚴峻的問題不是匪患,而是溫飽問題,晝夜溫差大,且食物極少。
途經小城,那裏麵的物價極高,幾乎快到了一粒米就是一粒金子的地步。
祁延沒辦法,他所帶的銀兩不多,都不夠他吃一頓飯的。
他隻好找商販要了幹餅和水充饑,然後繼續趕路。
他不知道要到哪裏去找牧聞硯,牧聞硯的身份更是不能被輕易提及。
祁延隻能邊走邊找當地百姓套話,這樣就很大程度上耽擱了時間,百姓雖然知道王族爭鬥不休,但像是遠離王廷的邊遠城池,或是這種蠻夷之地,他們並不清楚外麵的紛爭是因為什麽。
以至於,一個月了,祁延也沒能探聽到有用的消息。
他自從來到這裏已經許多天沒有睡好覺了,人也消瘦了很多。
但祁延不肯放棄,不停的朝著荒漠之地的深處走去。
很快,他再次遇上了一夥沙匪,體力大打折扣的祁延被這些人重傷。
眼看著就要被沙匪擄掠了去,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個體型強壯的人,他武功高強,三兩下就將沙匪趕跑了。
這人轉頭看向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他將手伸去祁延腰間掛著的一塊青色的玉佩。
這東西看著成色不錯,估計能賣個好價錢。
但這個壯漢沒能成功,因為祁延並沒有昏死過去,他摁住腰間的玉佩,撐著身體爬起來,一雙銳利的眸子盯著那壯漢。
“我還沒死。”
那壯漢像是愣了,緊接著爽朗的笑了起來,他直起身,抱臂站著。
“那我也是救了你,你得給我一些報酬吧?”
祁延嘴唇溢血,神色繃的死緊,他坐起來,從懷裏摸出最後幾塊碎銀放在了地上。
“隻有那麽多。”
那壯漢嘖嘖兩聲,“你這條命就值這幾兩銀子嗎?”
祁延閉了閉眼,“多的我也沒有。”
那壯漢不死心,“可是你那塊玉佩看著很值錢,不如我們把它賣了掙錢?”
祁延搖了搖頭,撐著沙石地站起來,他撿起地上掉落的劍,道。
“這玉佩值不值錢都不能賣。”
那壯漢挑眉冷哼一聲,“這麽寶貝?小情人送的?”
祁延沒有力氣再說話了,他隻是攥緊了手中劍,抹去嘴角的血。
“和你無關,要打便打。”
壯漢一攤手,他可不是沙匪,對殺人沒興趣。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那玉佩上麵是青鸞鳥,這是西陵國王族才能使用的紋樣,可你的裝束不像西陵人,你是什麽人?”
壯漢饒有趣味的看著祁延。
祁延聞言,他抬眼看去,“你知道這玉佩?”
那壯漢說道,“不知道啊,看著眼熟而已。”
祁延摸了摸腰間玉佩,沉思片刻,將它摘下來給那壯漢看了看。
那壯漢也湊近了仔細看,“確實是青鸞鳥,西陵王後的東西,你偷來的?”
祁延收回手,搖了搖頭。
那壯漢沉思,“西陵王後薨逝,倒是有不少的隨葬之物。”
祁延皺了皺眉,他問道。
“你知道的不少,那你可知西陵國內亂,三王爭權之事?”
那壯漢似是累了,坐到地上歇著。
“知道啊,怎麽了?”
祁延想了想,出聲問道。
“那你可知,西陵國君小兒子牧昭被逼退至荒漠之地後,其當時少君失蹤的地方在何處?”
壯漢笑了笑,“知道啊,可是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呢?”
祁延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木,他看向那壯漢的神情很是激動。
“求你告訴我。”
壯漢神情很淡,並不是能共情祁延。
祁延抬步走到壯漢跟前,不覺屈辱的跪了下來。
“求您告知,等我尋到人,若是有命回來,必將報答你。”
那壯漢看著祁延,麵上升起了濃重的好奇心。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如此關心西陵國王族之事?”
祁延抿唇不肯回答,其實他是不知道該如何講述。
他與牧聞硯什麽關係都沒有,除了這塊他送的玉佩和離去之時模棱兩可的話語,他什麽都不知道。
那壯漢冷眼看著。
“實話都不肯說,我為何要同你講?我可不關心那三王爭權最後誰能勝出,可不想參與。”
說完,那壯漢就起身,撿起地上祁延放置的幾塊碎銀,就要離開了。
剛抬步要走,他就被一股勁阻攔了腳步,祁延抓住了他的衣角。
隻聽下方傳來聲音。
“我與那牧昭相識,這玉佩是我從他身上偷的,因為我傾慕於他,你既清楚王室內亂之事,應該也知道那小少君曾流落他國之事吧?而我就是少君流落時結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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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回答太令人震驚了,驚訝到那壯漢都不知道該不該信。
壯漢一臉糾結的出聲問道。
“若是我沒記錯,那牧昭少君是男子吧?你也是男子吧?”
祁延抬眸,沒有一分羞恥的直視著壯漢。
“是。”
壯漢聽了,搓了搓臉,“你……”
反正話都說出去了,祁延也什麽都不在乎了。
“他幫我很多,我有心報答,但是尋路無門,近日得到消息,少君有難,我不得不來此尋找,他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這番話說的挺尋常,但內容卻令人驚罕難當。
壯漢見人如此之言,身上又有著王後玉佩,心下也信了幾分,吐露道。
“如今這西陵王君迂腐陳朽,苛重賦稅,百姓苦不堪言,本已年邁,卻不肯放權給自己的孩子。”
“大兒子狼子野心,一心爭權想要發動戰爭,開疆拓土,小兒子牧昭倒是想要和平,卻因王後之死,遠離朝政,手中兵力薄弱,難能一爭。”
祁延看著這人,他猜到這人身份定然也不普通。
那壯漢最後道,“我是一名武將,看前麵那座城了嗎?我原本是這裏守城將領。”
“後來在一場由王族挑起的動亂之中,妻子兒女都相繼去世,我越來越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向國君效忠了,就解官回鄉了。”
祁延聽完,真心稱讚道,“兄台辨明局勢,不愚忠,真乃俠義之士。”
那壯漢笑了笑,讓祁延先站起來說話。
“你繼續往前走吧,過了那城,有一片沙暴侵襲很嚴重的地方,牧昭少君就是在那裏消失不見了。”
“不過我不建議你去,因為那裏實在是條件惡劣,有命去沒命回的。”
祁延聽了,連忙躬身拱手。
“謝兄台告知,在下若是有命回來,必將報答。”
那壯漢擺了擺手,“不必了,你若是能讓牧昭少君安然無恙的回來,也算給西陵國百姓一個希望了。”
祁延拱手行了一禮,沒有多做停留,而是繼續向前趕路,不管那人說的是真是假,都也可試一試。
又是半月有餘,祁延整個人瘦的,若是此地刮起大風,風也不用很大,就肯定能將人刮走。
很不巧的是,祁延剛來到這裏,就正遇上一場沙塵暴,狂風驟然席卷而來,快的讓人根本來不及躲避。
祁延被卷進風裏,很快就失去了意識,這一帶,除了是不要命的,尋常人根本就不敢來。
在那龍卷風裏,祁延的臉,手腳都被風裏麵的碎石劃爛流血。
好的是,他命大,掉落在荒漠深處的一塊綠洲之中。
祁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查看後發現人還沒死,來收殮屍身的兩位兵士神色如常的將祁延抬起來,準備帶入營地當中。
他們這裏也時常會有被狂風卷進來的普通百姓。
如果確認是普通百姓的話,就會被正常送出去,若不是就會被就地格殺。
而當他們將人帶進營地,對祁延進行搜身確認身份時,這人手中緊握著的一個東西引起他們的注意,而無論他們怎麽去掰祁延的手指,都掰不開。
氣的他們準備拿刀把人的手給砍下來。
但那士兵還沒有那麽大膽子,便將這件事往上報了。
很快,他們少君身邊的一位將軍很快就趕來了,三兩下將人的手三根手指掰骨折了。
那塊翠綠色的玉佩,也就被人拿了下來。
可等那位將軍看清這塊玉佩時,他就後悔了,嚇的連忙讓人將這個人抬去少君營帳,並且請醫師來診治,自己則是拿著玉佩去找少君了。
而牧昭正在與幾位老將軍商討著行軍如何布局,準備繼續同王君和他的王兄開戰。
那位把人手指掰骨折的將軍,麵色凝重的快步走到牧昭身邊。
“少君,你看。”
牧聞硯看到那塊玉佩,眸子驟然一縮,搶過玉佩,厲聲問道。
“人在哪?!”
看著自家少君大驚失色,那位將軍頓時臉更苦了,連忙告知已經將人送去營帳了,且那人受了傷,已經請醫師去看了。
牧聞硯這才鬆了口氣,而他心有牽掛,接下來的行軍布陣,也看不下去了,便告知其餘幾位將軍,先行離去了。
等少君離開之後,本嚴肅的商討議事,突然間鬆懈下來,抓著那位知道實情的將軍詢問。
“這是怎麽回事?什麽事能讓咱這位眼裏隻有打仗的少君放下行軍要務去看啊?”
小將軍苦著臉,哭訴道。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今天有個不知道是什麽人的人被沙塵暴卷進了,半死不活的。”
“本來以為是什麽奸細,結果他手裏竟然拿著王後的遺物,是一塊玉佩,這玉佩不該在少君手裏嗎?怎麽會落入外人手裏?”
幾位老將軍麵麵相覷,然後會心一笑,心照不宣的都沒有說話。
而那邊,匆匆趕回營帳的牧聞硯看著榻上的人,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醫師還在給人把脈,神色有些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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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少君,這位公子受了很嚴重的內傷,身上更是有數不清的傷口,也是命大,才能活下來。”
“老夫給他開了藥,已經命人去煮藥了,外傷的話,不嚴重,這裏有瓶藥,辛苦少君親自給人上藥吧。
“那手指骨折的傷,老夫已經包紮好了,千萬別碰著。”
牧聞硯點了點頭,接過了那瓶藥。
那醫師說完,很快就提著藥箱離開了。
牧聞硯坐在一旁,看著祁延虛白的麵色,眸子裏盈滿了心疼。
“你怎麽會來?還把自己搞得一身的傷?”
“三年都沒給我寫過一封信,本來都以為你拒絕了,如今這是什麽意思?”
牧聞硯的問 話,此刻很顯然不能得到答案。
此時,祁延正昏迷著,雙眼緊閉,牧聞硯便不用顧忌什麽,伸手碰了碰對方的麵頰。
觸手冰涼,牧聞硯眉頭更是皺緊了。
這夜,牧聞硯心緒難平,他按照醫師的交代,給祁延身上的外傷挨個上了藥。
好些傷都快要傷到骨頭了,床榻被褥上沾滿了祁延的血跡,看的人心驚肉跳的。
牧聞硯看著祁延裸露的滿是傷痕的身體,一點旖旎之意都升不起來。
一位士兵端來的一碗湯藥,牧聞硯坐到床頭將人扶起來喂藥。
祁延昏迷了整整七天,他醒的時候,牧聞硯不在。
他看著自己身處的地方,腦子不太清醒,混沌的厲害。
祁延想要撐著自己的身體起來,卻碰到還未痊愈的手指,疼的他一下子躺了回去。
祁延抬手,他注意到自己的手傷了,應是骨折了。
這回,他小心的撐著床榻起來,突然想起來什麽,祁延心急的找尋,他發現自己的衣物已經被更換過了。
玉佩呢?
不見了!
祁延頓時著急不已,他掀開被子,明明身體無力,卻還是要四處找尋。
直到他因為失力險些摔坐在地,卻被人穩穩的接入懷裏。
“哥,是在找這個嗎?”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祁延心尖發顫,竟是一時膽怯的不敢抬頭。
牧聞硯將人扶到榻上坐著,那塊玉佩也遞到祁延麵前。
祁延看到失而複得的玉佩,連忙將東西拿了過來,塞到衣襟裏麵,像是生怕被人搶走。
祁延隻著一件白色單衣,頭發披散在肩頭,整個人消瘦不堪。
他不肯抬頭看人,也不應牧聞硯的話。
牧聞硯看著他搶這個玉佩,沒說什麽,但見人不理會自己,又神色失落道。
“既然來了,為何不肯同我說話呢?哥哥這是在生我的氣嗎?”
祁延胸口劇烈起伏幾下,這才抬起那張蒼白的麵色,露出那雙因為心緒起伏而泛紅的眼睛,幹裂流血的唇張合幾下。
“沒有,你沒事就好。”
說完,祁延抹了抹酸脹起來的眼睛,問道。
“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他以為牧聞硯出事了,就一刻不停趕來,但其實牧聞硯若是真的出事了,他也無能為力。
而且就現下情形來看,牧聞硯一點事都沒有,倒是他,估計給人帶來不少麻煩。
牧聞硯身著鎧甲,雖然人也消瘦許多,但麵色紅潤,看來過得還可以。
祁延吸了吸鼻子,將眼中的酸澀壓回去,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看到牧聞硯,心中總有很多委屈。
他一路走來,被人圍殺,睡不好覺,吃不飽穿不暖,一次又一次受傷,他都沒有一刻是害怕畏懼的,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可現在見到人平安無事,他本該放下心來,可心中那股子酸澀勁,卻怎麽都壓不住。
牧聞硯聽了祁延的話,輕笑一聲,“怎麽會,你來我很開心。”
祁延想到什麽,問道,“這些年你過的好嗎?為何一封信都不寫?”
牧聞硯沒想到祁延會問他不寫信,一時訝異,片刻後無奈的笑了,主動認下錯誤道。
“哥哥,是我不對,我過得也還行,能吃能喝。”
他玉佩都送了,也給人那麽多時間思量考慮,卻也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三年,如今還要問他為何不寫信。
祁延不懂得那些彎彎繞繞,見牧聞硯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麽了,隻道。
“那就行,不過你把我當兄長,那之後無論去哪,至少要寫封信,報一下平安。”
牧聞硯轉身拿來一件鬥篷披在祁延肩上。
“這裏比較冷,哥哥身體還未恢複,先去榻上,蓋好被子。”
祁延聽從的坐到被窩裏了。
牧聞硯乖巧一笑,回道。
“知道了,以後會按時給寫 信給哥哥報平安的。”
如今倒也不需要祁延再說什麽了,人都親自從梁國來這荒蠻之地了,他再不知道祁延的心,就是他蠢了。
兩人又說了些近日發生的事,沒聊一會兒,就有士兵送來了飯食。
牧聞硯給祁延找了件自己的厚實的衣服穿上。
“先吃飯吧。”
祁延笑著應了一聲。
二人吃過飯後,因為祁延身體還很虛弱,就讓人繼續回榻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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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祁延想出去,牧聞硯還是笑著拒絕了。
“哥哥,聽話。”
不知道為什麽,祁延總覺得牧聞硯喊他哥哥的時候,那笑容十分不懷好意,他不受控製的紅了耳朵,氣憤的回榻上坐著了。
牧聞硯怕人無聊,便給人找了幾本兵書看看,他這邊就隻有這些東西打發時間了。
祁延也不挑剔,什麽都能看,倒是牧聞硯,給人找好了書,卻搬了個凳子坐到榻邊,也不肯走。
還一眼不眨的盯著祁延看,直把人看的臉紅。
祁延氣急,低聲問道,“你就沒有自己的事要做嗎?”
牧聞硯彎唇笑著,“看哥哥就是很重要的事啊。”
祁延耳朵發癢,老臉一紅,手中的兵書一撂,轉首神色故作嚴肅的瞪著牧聞硯。
“幾年不見,變得油嘴滑舌的,跟誰學的?”
牧聞硯沒被祁延嚇到,麵上的笑意反而越來越大。
“對哥哥才這樣……唔……”
祁延受不了,用受傷的那隻手,一把捂住牧聞硯的嘴,他閉了閉眼,咬牙切齒道。
“牧聞硯!你不許再喊我哥哥了!”
牧聞硯笑了起來,抬手抓握住祁延的手。
那幾根骨折的地方包紮的很厚,牧聞硯動作很小心,將對方的手捏在手心裏看。
“好了,我不說了,問哥哥幾個問題。”
牧聞硯正色起來了,這稱呼也沒那麽讓人耳朵癢了。
“你是得知我出事的消息才來的是嗎?”
“嗯。”
“那你知不知道西陵國距離梁國有多遠?西陵國內亂如此嚴重,哥哥不怕死嗎?”
祁延轉首對上牧聞硯沉黑的眸子,他彎唇笑笑,看起來很是無所謂。
“我當時沒想那麽多。”
牧聞硯眼中盈滿疼惜之色。
祁延卻歎然著說道,“這一路上好幾次都差點死掉了,我本來以為尋不到你了。”
他原本不想說這些的,可牧聞硯實在待他太好太溫柔,總讓他忍不住想說一些自己心中的苦楚。
但其實就算祁延不說,牧聞硯也清楚明白,他站起身坐到榻邊,擁住祁延。
“我以為你是不想見我的。”
祁延沒聽明白,反問道,“我為什麽不想見你?”
牧聞硯委屈的控訴道,“因為這些年哥哥一封信都沒寫給我啊。”
祁延一聽,不好意思的垂眸,“你身份尊貴,回去如果繼承了國君之位,我給你寫信,總覺得不太好。”
牧聞硯知他憂慮,就沒再說什麽。
陪了祁延一會兒,牧聞硯就不得不去同幾位將軍議事了。
祁延就在榻上看一些兵書,待在少君的營帳內不出去,所幸東西齊全,也不需要出去。
他也看明白了現下的情況,西陵國內亂仍舊沒有結束,牧聞硯現在時時刻刻都不得鬆懈。
等外麵天色黑透之後,牧聞硯才披著夜色回來。
而祁延吃完士兵送來的飯菜,喝了藥之後,也扛不住身體虛弱,坐著就睡著了,手裏的兵書也掉在了地上。
牧聞硯還未吃飯,見此不由得失笑,他上前撿起兵書。
他看著祁延毫不設防的模樣,他不禁心癢難耐,俯身親了親祁延的額頭。
“哥哥,你什麽時候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
牧聞硯很是惆悵,他將人扶到榻上躺著,再給人蓋好被子,之後出去洗漱之後,才坐到另一邊的小榻上休息了。
第二日,牧聞硯早早的就出去了。
祁延醒的時候,都過了早飯時間了。
但一天三次的藥卻是不能缺的。
那碗涼透的藥被人端去重新煮熱,祁延皺著眉喝完了。
待吃過飯後,祁延也躺了許久,身上有勁了,他本就是習武之人,恢複的也快,就想要出去走走。
這剛撩開簾子,門口有兩位守衛的士兵,隻見那士兵齊齊單膝跪地,高聲喊道。
“見過少君妃!”
祁延“……!!!??”
祁延被嚇的一下子就不敢出去了,臉頰爆紅,匆匆退回了營帳之中。
什麽少君妃?他知道牧聞硯是少君不錯,少君妃是什麽?說的是他嗎?
牧聞硯到底是怎麽跟他的部下說的?!
他是男子這一點不明顯嗎?!
祁延連忙找了屋子裏的銅鏡看了看。
嗯,雖然瘦了很多,但也是實打實男人骨相啊,這裏的民風這麽開放嗎?
祁延坐回榻上,眼神閃躲,臉頰上的熱度遲遲消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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