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河的源頭是倒懸的冰川，林風剖開丹田處的道胎傷痕，任由混沌氣裹挾著草編蚱蜢的靈氣滲入冰層。冰晶折射出詭異的光斑，每一片都映著寂河懷抱照影踏入歸墟的背影。
    "你果然來了。"玄裳的聲音從冰髓深處傳來。
    林風揮劍斬開萬丈堅冰，飛濺的冰屑卻在半空凝成命燈形狀。當他墜入河床時，靴底踩碎的顱骨發出細碎悲鳴——整片河床竟由數以萬計的守燈人顱骨鋪就，每個天靈蓋上都刻著"哀時"古篆。
    第七步踏出時，道胎突然劇烈抽搐。林風看見自己足印中滲出的血，正被顱骨的眼眶貪婪吮吸。那些空洞的眼窩裏升起螢火，竟是曆代守燈人臨終前的記憶：
    披著星紗的少女將哀時尺刺入心髒，尺身刻度化作鎖鏈捆住暴走的冥河；白發老嫗用顱骨盛放自己的腦髓，倒入沸騰的往生河平息怒濤；最年幼的那個守燈人不過總角之年，笑著把草編蚱蜢塞進眼眶填補缺失的右目...
    "這些都是你的前世。"玄裳的虛影從顱骨堆中浮現，她脊背上的"長生"刻字正滲出金血，"從你刻下那兩個字開始，往生河就注定要吸幹守燈人的魂髓。"
    林風握劍的手突然被無形之力牽引，劍尖抵住自己心口。玄裳殘魂的指尖順著劍脊滑落，哀時尺的碎片從她袖中湧出，釘入修士周身大穴。
    "要修哀時尺，需先成為尺。"玄裳的聲音帶著冰晶碰撞的脆響，"三百年前李雅純為你種道胎時，早把你的痛覺煉成了尺魂。"
    顱骨堆突然塌陷，林風墜入往生河真正的源頭。猩紅的河水中漂浮著無數草編蚱蜢，每隻蚱蜢腹中都裹著顆仍在跳動的心髒。他認出其中一顆心髒上的疤痕——正是七歲時被瓦片劃傷的舊痕。
    玄裳的殘魂在此刻凝實，她蒼白的手指穿透林風胸膛，攥住道胎中的草編蚱蜢："你看清了，所謂往生河，不過是守燈人的血脈長河！"
    劇痛讓林風的神識瞬間清明。他看見每個草編蚱蜢都延伸出血色絲線，匯聚成自己丹田處的混沌氣。而那些絲線的另一端，竟都係在寂河的銀發上。
    "他用你的遺憾喂養整個歸墟。"玄裳扯動絲線，河水頓時映出駭人景象：
    寂河正站在由遺憾結晶構築的祭壇上，將照影浸泡在血池中。人偶的發絲已變成守燈人特有的銀灰色，空洞的眼眶裏旋轉著微型命燈。祭壇四周堆滿修士屍骸，每具屍體的眉心都插著草編蚱蜢。
    "風哥兒...接瓦..."老乞丐的虛影突然從血池浮現，將半塊麥芽糖塞進照影口中。人偶機械地咀嚼著，靈核表麵浮現林風道胎的紋路。
    玄裳突然將哀時尺碎片刺入林風脊柱："感受曆代守燈人的痛！"
    百萬道記憶洪流席卷而來。林風在時空碎片中目睹玄裳的七世輪回：
    第一世的她為平息冥河暴動，親手剜出道胎填補歸墟裂隙；第三世在無間地獄承受九萬年剮刑，用脊骨重塑哀時尺；最慘烈的第五世，她把草編蚱蜢的種子埋進眼窩，在雙目失明前為林風改命...
    "現在你該明白..."玄裳的殘魂開始消散，"為何我天生無痛覺卻通曉萬物悲鳴。"
    河水突然沸騰，所有草編蚱蜢同時振翅。林風道胎中的混沌氣凝聚成尺，新生的哀時尺上浮現七道血紋——正是玄裳七世輪回的印記。
    寂河的狂笑穿透虛空傳來："好得很！待哀時尺第一百道血紋亮起時，往生河便會倒灌三十三重天！"
    林風握著滾燙的哀時尺躍出血河，尺端突然自行指向東方。他跟隨指引來到破敗的城隍廟，卻見梁柱上的"長生"二字正在滲血。
    "你終於來了。"寂河的聲音從匾額後傳來。
    腐朽的匾額剝落，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草編蚱蜢。每隻蚱蜢都銜著塊記憶碎片：七歲的林風蜷縮在老乞丐懷裏、李雅純渡劫時剝離悲念、照影誕生時吸收的第一縷月光...
    寂河的本體從蚱蜢堆中走出，銀發間纏繞著命燈燈芯："你以為玄裳真願為你燃盡七世？不過是守燈人逃不過的宿命輪回。"
    哀時尺突然暴起血光，七道血紋化作鎖鏈纏住寂河。林風在對方瞳孔中看見駭人真相——所謂歸墟主宰，不過是初代守燈人剜出的痛覺所化！
    "當年玄裳第一世為鎮歸墟，將痛覺煉成哀時尺。"寂河任由鎖鏈穿透靈體，"餘下的怨氣便成了我。"
    照影突然破空而來，人偶手中握著林風道胎所化的草莖。當草莖刺入寂河眉心時，往生河所有守燈人顱骨齊聲誦經，林風手中的哀時尺浮現第八道血紋。
    "現在你我才是真正的同源..."寂河在消散前將銀發係上林風手腕，"當你第一百次落淚時，記得品嚐這痛徹心扉的甜。"
    玄裳最後的殘魂在此刻徹底消散，唯有哀時尺上的血紋灼痛掌心。林風回到往生河畔時，照影正機械地重複著梳發動作，人偶發梢的草莖已開出猩紅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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