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嗎？”金蟬大法師雙目緊閉，坐在蒲團上轉動佛珠。
    曹淵站在他的身後，稚嫩的臉龐帶著與之不符的肅殺之氣，雙眼中滿是堅定。
    “再過幾天就是我家人的忌日，我要回去祭拜他們。”說著，他低下頭，哪怕他們都恨自己，可能為他們燒紙的，也隻剩他了。
    金蟬大法師長歎一口氣，“罷了，既然你執意要去，就算今日我攔下你，明日也是攔不住你。你去吧，路上小心。”
    曹淵規矩的行了一禮，而後匆匆出了大殿。
    慧明拎著水，老遠就見曹淵腳下生風似的衝下了山，好像這後麵有什麽東西在追著他似的。
    “他怎麽跑了，那接下來的日子豈不是又隻剩我一個人來挑水砍柴掃落葉了。”
    說著，慧明的臉頓時癟了下去，看了眼隨風飄落的樹葉，他已經預見了明天的自己。
    一路上，行人紛紛對著這個穿著小僧袍的少年投去好奇的目光。這些目光中，有打量、有驚訝、但也有一些不善的眼光。
    光頭淬了口痰，剛被人教訓一頓的他看誰都不順眼，隻是這裏的人他一個也惹不起，動不動就訛人這誰受得了。
    看見曹淵的那一刻，他像是見到軟柿子似的，三兩步的上了前，擋在他麵前。
    “喂，臭小子。你哪座寺廟的，來這兒幹什麽？乞討還是行騙啊。”帶著不善意味的聲音突然在人群中響起，大家都往外側躲了躲。
    光頭人高馬大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個狠角色，大家都不想觸他的黴頭。
    曹淵麵無表情的瞥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眾人見狀紛紛倒吸了口冷氣。
    “這誰家孩子，脾氣也太大了些，雖然這光頭的問題很冒昧，但這樣無視一個大塊頭，也太危險了。”
    “這孩子要遭殃了，可惜啊。”
    眾人三三兩兩的聲音傳到曹淵耳中，他輕蔑的看了眼處於爆發邊緣的光頭，要是他真能殺了我，倒也不錯。
    想著，他沒有停下腳步，而是麵無表情的離開了這裏。
    光頭覺得自己被下了麵子，頓時暴跳如雷。他快步追上曹淵，揪起他的衣領，將他拎到半空。
    “我問你話呢，你耳朵聾了嗎！”
    曹淵淡淡道，“你問我就得回答，那你讓我死，我是不是也得去死啊。”
    光頭被氣笑了，理智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不見，“也不用讓你自己去死，我現在就送你上西天。”
    說著，他將曹淵高高舉起，而後猛得向地麵摔去。
    砰——
    曹淵被重重扔在地上，背上的痛感讓他忍不住的倒吸了口冷氣，他強壓下心頭的憤怒，依舊以一種不屑的神情看向光頭。
    光頭見他還敢挑釁，沙包大的拳頭朝著他的麵門，一拳砸去。
    眩暈感直衝大腦，曹淵慌了。他不能暈，暈了就失去了身體的主控權，那時會發生什麽他也不知道。
    光頭還想繼續暴打曹淵。
    曹淵在地上來了一個掃堂腿，借力讓自己站了起來，但大塊頭卻毫無防備的被這一腿給掃得蹲倒在地，瞬間引起了周圍人的哄堂大笑。
    光頭頓時感覺自己臉上無光，看向曹淵的眼神也變得凶狠起來。
    “別惹我，你惹不起我。”
    曹淵淡然的開口，但臉上卻是一副厭惡的神情。這一年多，多虧了徐梔送來的凝心丹，他才能將自己的情緒控製到這個地步。
    “什麽？你說老子惹不起你？”光頭被氣昏了頭，從兜裏拿出一把水果刀。
    看見刀的那一刹那，曹淵瞬間慌了神。
    光頭見他終於害怕了，於是不停的揮動著手裏的水果刀。
    人群中，有人正摩拳擦掌，見光頭拿出了刀，她忙打電話報警，隻等警察過來處理這場鬧劇。但她的眼神卻死死盯著光頭拿刀的手。
    “來啊！你不是說惹不起嗎，我倒是要看看，你怎麽惹不起！”
    光頭被曹淵這句話氣昏了頭，攥著水果刀追著曹淵，想往他臉上劃。
    曹淵神經緊繃，朝一側逃竄。
    光頭還想繼續追時，警察及時趕到。
    “抓住他！就是他拿刀威脅那個小男孩。”路人立刻開口，就這一眨眼的功夫，曹淵已經跑得沒影了。
    但光頭持刀在街上擾亂公共秩序，大家有目共睹，即使沒有曹淵，他也得進去。
    跑開人群的曹淵，大口喘著氣，背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聽著警笛遠去的聲音，他站起身擦了擦額前的汗滴。
    “都說了，你惹不起我，怎麽就是不聽呢。”曹淵喃喃道。
    荒蕪的村落前雜草叢生，要說這世上什麽東西長得最旺，除了野草還真想不到別的。
    才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村裏的房子已經變得破敗不堪，木屋的屋頂破了一個大洞，被雨水腐蝕的木材生出了許多新鮮的木耳。
    沒有人氣的屋子，果然挺不長久。
    曹淵站在村前，一靠近這裏，那些血色記憶就會不斷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看著身不由己的自己，親手殺了自己最敬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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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我就不該活在這世上。”曹淵說著，走進了村子。
    村裏人的墓碑還是警察幫著立的，他在一座座碑前站了許久。
    隨後，他拿出準備好的紙錢，就在他想要點火時，可打火機卻總在關鍵時刻熄滅。曹淵一連試了好幾次，發現都是如此。
    他輕笑一聲，猛得跪在了地上，眼淚在這一刻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我就知道，你們不會原諒我的，永遠都不會。
    因為，是我親手剝奪了你們的生命。
    “曹淵。”一道溫柔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曹淵的身子猛得一怔，他皺了皺眉，擦去了臉上的淚痕和鼻涕。
    見到身後站著的人時，他愣住了。
    徐梔一臉擔憂的站在他的身後，手裏提著一籃子的祭祀用品。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假麵】接到的任務就在這裏，剛完成任務的眾人都沒急著回去，而是想留下吃口飯。
    先前打電話報警的人就是薔薇，等徐梔她們回來時，人群早散了。徐梔也是從薔薇口中才聽見了事情的大概。
    “雖然沒看見他的正臉，但他身上還穿著僧服，一看就是少林高手，感覺還挺厲害的。
    但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好像對刀特別敏感，那光頭一拿水果刀出來，他渾身的氣息立馬就變了。”
    薔薇咬著筷子歪頭道。
    徐梔心中多了幾分猜測，飯都沒吃完就跟王麵說要出來買奶茶。
    跟著阿司指的方向，她追了一路，這才在這裏找到了曹淵。
    “你這打火機的質量不行啊，這麽新就沒用了。”說著，徐梔拿過曹淵手中的打火機，瞄著遠處的石子堆扔了過去。
    “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兒？”曹淵眼中帶著疑惑，難道是金蟬大法師告訴她的，可她已經很久沒上九華山了。
    “我能掐會算，隻要掐指一算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用這個點吧。”徐梔說著，遞給他一個全新的打火機。
    曹淵看著遞來的打火機沒有伸手，他看了徐梔一眼，而後別過了腦袋。
    “怎麽了這是，滿臉寫著我不高興。你這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讓你開口叫徐姐姐了。”徐梔硬是把打火機塞在了他手裏。
    “她們不會接受我。”曹淵看著打火機，眉眼中是化不開的愁緒。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徐梔站在一旁，耐心引導著。
    曹淵見她這麽執著，隻好親自示範給她看，他拿著一捧黃紙，打了一下打火機。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打火機的火穩穩的點燃了黃紙。
    火苗急速蔓延，徐梔見他還不肯放手，忙拍了他一下。
    “幹嘛呢你，想把自己也當成祭品嘛。”
    曹淵以為是湊巧，他沒說話，隻是一味的點黃紙。直到最後一捧黃紙燒完，他才停下動作。
    “你告訴我，你這打火機哪裏買的，我去給你出氣去。”徐梔蹲在他身側，一臉義憤填膺，“這不就是坑人嘛，要是我不來，我們小曹淵怕是要委屈死了。”
    阿司的嘴角一陣抽搐，不怪曹淵會想打死你，現在我也有一點想打人的衝動。
    當著家人的麵，曹淵隻是神色的複雜的看了徐梔一眼，沒像之前那般動粗。
    “你剛才那是什麽表情。”徐梔跟在曹淵身後，也不管曹淵願不願意搭理她，一個勁兒的說。
    曹淵歎了口氣，“我那表情的意思是，你的嘴不累嗎？我耳朵都快聽累了，你比大法師還要能說。”
    徐梔輕笑一聲，“那我就當你是誇我了，師祖他老人家的身體還好嗎。”
    “要是他不管我，身體會更好。”曹淵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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