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孤舟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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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揚塵向東海,孤舟夜泊遇風波
離開黑風寨的山路蜿蜒向下,兩旁的野花借著初夏的暖意競相綻放,粉白的、鵝黃的,簇擁著青石小徑,將之前的血腥氣滌蕩得幹幹淨淨。林羽三人背著簡單的行囊,腳步輕快了許多——混沌石被炸毀,黑風寨的餘孽被肅清,那些被擄的壯丁也已平安返鄉,連日來的緊繃終於可以稍稍鬆弛。
“還有多久能到海邊?”李逸塵扛著弓箭走在最前,鼻尖不時抽動著,像是在捕捉海風的氣息。他自小在山林長大,從未見過真正的大海,林婉兒描述的“能吞下太陽的藍色綢緞”,讓他心癢得厲害。
林婉兒展開從黑風寨搜到的完整地圖,指尖劃過標注著“東海”的區域:“按這上麵的路程,再走三日就能到望海鎮,從那裏坐船,不出五日便能看到蓬萊島的影子。”她指著地圖邊緣的小字,“你看,這裏說望海鎮的鮁魚餃子是一絕,皮薄餡足,咬一口能鮮掉眉毛。”
“鮁魚餃子?”李逸塵的腳步頓時快了幾分,“那得趕緊走,別等咱們到了,人家賣完了。”
林羽跟在兩人身後,看著他們因“鮁魚餃子”而雀躍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揚起。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手腕的傷疤上——那是被錦袍男子的鬼爪擦過的地方,雖已結痂,卻仍留著淡淡的印記。他摸了摸懷中的太陽玉佩,玉佩溫潤依舊,隻是偶爾會在夜裏微微發燙,像是在感應著什麽。
三日後的黃昏,望海鎮的輪廓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不同於靈隱村的古樸,也不同於黑風寨的肅殺,這座臨海小鎮帶著濃濃的魚腥味,街道兩旁的屋簷下掛滿了漁網和晾曬的海產,三三兩兩的漁民扛著漁具歸來,皮膚被海風和日光雕琢得黝黑而粗糙,笑容卻比誰都敞亮。
“真有鮁魚餃子!”李逸塵指著街角的小店,招牌上“王記餃子鋪”五個字被海風蝕得有些模糊,門口的蒸籠正冒著白茫茫的熱氣,香氣順著風飄出老遠。
三人剛在鋪子坐下,老板便拎著茶壺過來,是個矮胖的中年漢子,圍裙上沾著麵粉:“三位客官,來點什麽?剛出鍋的鮁魚餃子,配著咱自釀的海菜酒,絕了!”
“先來三斤餃子,一壇酒!”李逸塵拍著桌子,眼睛已經黏在蒸籠上。
餃子端上來時,林婉兒果然沒說錯——薄如蟬翼的麵皮裏裹著雪白的鮁魚肉,點綴著翠綠的韭菜,咬一口,鮮美的湯汁在舌尖爆開,帶著大海獨有的清甜。李逸塵吃得滿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說:“這……這比桃脯還好吃……”
林羽抿著海菜酒,酒液帶著淡淡的鹹香,目光落在窗外。幾個漁民正圍著一張破舊的海圖爭論著什麽,其中一個老者的話飄進他耳朵:“……說了那片海域不能去!前幾日張老三的船就是在那裏沒的,連塊木板都沒漂回來,怕是撞上‘海祟’了……”
“海祟?”林羽心中一動,向老板問道,“那是什麽?”
老板往灶裏添了把柴,歎了口氣:“就是海裏的邪祟唄。最近幾個月,凡是往蓬萊島方向去的船,十有八九都得出事。官府派了水師去查,也沒查出個名堂,隻說海裏有怪聲,像哭又像笑的。”他壓低聲音,“有人說,是蓬萊島的神仙發怒了,不讓凡人靠近。”
林婉兒握著筷子的手微微收緊:“那我們……”
“別怕。”林羽給她夾了個餃子,“咱們有玉佩和桃木梳,真有邪祟,正好會會它。”
李逸塵吞下最後一個餃子,抹了抹嘴:“我去問問有沒有船願意載我們。”
半個時辰後,李逸塵垂頭喪氣地回來:“都不願意去。說給多少錢都不行,一提蓬萊島,就跟見了鬼似的。”
就在這時,門口的風鈴叮當作響,一個身著蓑衣的青年走了進來,鬥笠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他剛坐下,便對老板說:“來碗麵,多加辣。”聲音帶著海風的沙啞。
李逸塵眼睛一亮,湊過去:“這位兄台,你也是要出海?”
青年抬了抬鬥笠,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與你何幹?”
“我們想去蓬萊島,可沒船願意載。”李逸塵撓撓頭,“兄台若是有船,我們可以付雙倍價錢。”
青年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掃過,最終落在林羽懷中露出的玉佩一角,眼神微變:“你們不怕海祟?”
“怕就不來了。”林羽接口道,“若是兄台願意幫忙,我們還有重謝。”
青年沉默片刻,端起老板遞來的麵,呼嚕嚕吃了幾口:“三更時分,碼頭最東邊的破船。別遲到,也別多問。”說完,放下幾枚銅錢,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這人有點怪。”林婉兒望著他的背影,“但我覺得……他不像壞人。”
三更的碼頭格外寂靜,隻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像是大地的呼吸。最東邊果然泊著一艘破舊的漁船,船身斑駁,桅杆上纏著海草,青年正坐在船頭抽煙鬥,火光在黑暗中明滅。
“上來吧。”他將煙鍋在船舷上磕了磕,“這船雖破,卻能抗風浪。”
漁船駛出望海鎮時,林羽才發現青年的左手缺了兩根手指,疤痕猙獰,像是被什麽硬生生咬掉的。“你的手……”
青年握著船舵的手緊了緊,聲音低沉:“被海祟咬的。”
三人頓時沉默。
“三年前,我帶著船隊去蓬萊島采靈犀草,想給我妹妹治病。”青年望著漆黑的海麵,緩緩開口,“結果在半路遇到了海祟,船翻了,弟兄們都死了,就我活了下來。”他自嘲地笑了笑,“都說靈犀草能淨化邪氣,可連靠近它的資格都沒有,談何治病。”
林婉兒輕聲道:“我們也是為了靈犀草。”
“你們?”青年挑眉,“看你們的樣子,不像采藥人。”
“我們要對付的,或許和你遇到的海祟有關。”林羽拿出那塊燒焦的殘片,“這上麵說蓬萊島有混沌之源的線索。”
青年看到殘片上的“東海”二字,瞳孔驟縮:“這是……黑風寨的標記!”
“你認識?”
“我妹妹的未婚夫,就是被黑風寨的人抓去挖礦的,再也沒回來。”青年的聲音帶著恨意,“我這些年一直在找他們的蹤跡,沒想到……”
海浪在這時突然變得洶湧,漁船劇烈地搖晃起來。青年咒罵一聲:“來了!”
隻見遠處的海麵上,突然湧起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泛著綠光,隱約能聽到女人的哭聲,淒厲而怨毒。更詭異的是,漩渦周圍的海水竟在倒流,形成一道道水牆,朝著漁船壓來。
“是海祟!”青年拚命轉動船舵,“它怕光,快點火把!”
李逸塵立刻點燃帶來的火把,火光在黑暗中亮起,水牆果然頓了頓。但更多的綠光從海底冒出來,匯聚成無數隻手,抓向船舷,指甲尖銳,帶著刺骨的寒意。
“這些不是水!”林婉兒驚呼,她用桃木梳碰了碰那些手,綠光竟像活物般縮回,“是邪氣凝聚的!”
青年眼中閃過震驚:“難怪刀砍不斷,火燒不盡……”
林羽掏出太陽玉佩,白光與火把的光芒交織,逼得那些綠手連連後退。但漩渦中心的哭聲越來越響,漁船的木板開始發出“咯吱”的呻吟,仿佛隨時會散架。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李逸塵搭弓射箭,破魔箭射在漩渦中心,卻被綠光吞沒,“它的力量太強了!”
青年突然從船艙裏拖出一個油桶:“這是我準備的魚油,能燒三個時辰。你們掩護我,我去炸了它的老巢!”
“不行!太危險了!”林婉兒阻止道。
“我這條命早就該沒了。”青年笑了笑,笑容在火光中格外明亮,“能為弟兄們和妹妹報仇,值了。”他將一個布包塞給林羽,“這裏麵是我畫的蓬萊島地圖,比你們的詳細。若能找到靈犀草……替我妹妹謝謝你們。”
說完,他抱起油桶,像離弦的箭般躍入海中,朝著漩渦中心遊去。綠光瞬間將他吞沒,緊接著,一聲巨響傳來,漩渦劇烈地翻騰起來,綠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海浪也漸漸平息。
漁船漂浮在平靜的海麵上,三人望著漩渦消失的地方,久久沒有說話。李逸塵拿出酒壺,將酒灑進海裏:“是條漢子。”
林婉兒打開那個布包,裏麵果然有張詳細的地圖,地圖背麵用娟秀的字跡寫著一行字:“願海風送你平安。”
天色漸亮時,遠方的海平麵上出現了一座島嶼的輪廓。島上雲霧繚繞,隱約能看到青翠的山巒和成片的奇花異草,正是蓬萊島。
“到了。”林羽望著那座島嶼,心中卻沒有輕鬆——青年的犧牲讓他明白,蓬萊島的平靜之下,必定藏著更深的危機。那殘片上的“七星聚,本源現”,究竟意味著什麽?
海浪輕輕拍打著船舷,像是在訴說著未盡的故事。三人登上蓬萊島的沙灘時,第一縷陽光正好穿透雲層,照在他們身上,帶著溫暖,也帶著沉甸甸的責任。
他們知道,青年用生命換來的安寧隻是暫時的,真正的挑戰,就在這座看似仙境的島嶼深處。而他們,必須走下去。
沙灘上的貝殼在陽光下閃著光,像是無數雙眼睛,注視著他們踏入未知的前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