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安心小時候起，她就莫名對這個女孩提不起好感。
    明明安心懂事有禮貌，成績優異，見人總是甜甜地笑著，可那種乖巧到近乎完美的模樣，總讓她無端想起窗台上精心修剪的盆景——好看歸好看，卻少了幾分鮮活的生命力。
    此刻看著安心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心底泛起一絲微妙的快意。
    林母望著邢佳鞋邊的汙漬，眉頭微蹙，轉頭看向林木澤道：“小澤，帶小邢回房間，把客房那套新睡衣拿出來給她換上，她衣服弄髒了，穿著難受。”
    邢佳連忙擺手：“阿姨，不用麻煩，這點汙漬擦擦就好。”
    林木澤卻已經自然地側身引路，“換身幹淨衣服也舒服些。”
    說著，便帶著邢佳去換衣服。
    林母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直到林木澤帶上房間門才收回目光。
    "安心媽媽，小澤現在有女朋友了，孩子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做主吧。"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以前小澤單身，你們總提和安心的事，我睜隻眼閉隻眼，現在再這樣，可就不合規矩了。"
    安母明顯不甘心，"我看小邢就是個外人，哪有安心和木澤知根知底？我們兩家門當戶對，孩子從小一起長大，這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合適不合適，不是我們說了算。"
    林父終於出聲，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孩子們的感情，做長輩的瞎摻和什麽？"
    安母驚愕地看向始終沉默的安父，期待他能站出來反駁。
    不料安父隻是悶頭扒了口飯，含混應了聲"是"。
    安母的臉色瞬間漲得通紅，拍桌起身。
    "你們都忘了嗎？當年老林生意出問題，被競爭對手雇人報複，要不是老安冒死擋下那一刀，你們林家早就完了！"
    她又一次提起這件事，真是沒完沒了。
    林母眉頭皺起，也來了脾氣。
    "這些年要不是念著這份救命之恩，就憑咱們兩家這脾性，早斷了往來。"
    話雖難聽，說的卻是事實，她早就受不了安家這一家子吸血鬼了。
    林父的手重重按在桌沿，指節泛白。
    那段被歲月塵封的往事，像道猙獰的傷疤橫亙在兩家人之間。
    這些年他始終對安家心懷虧欠，默默滿足著安母提出的各種要求，生意上的幫扶、人情往來的厚贈，從未拒絕過。
    而安母也仗著這份恩情，一次次在林家麵前抬高姿態，仿佛林家永遠欠著安家一條命。
    此刻看著安母咄咄逼人的模樣，林父突然覺得一陣疲憊。
    "當年是我欠老安的。"
    林父聲音沙啞，喉結上下滾動，"可恩情歸恩情，感情歸感情，難道要用小澤的婚事來還嗎？"
    安母還想反駁，卻被安父突然開口打斷。
    這些年沉默寡言的男人頭也不抬，聲音卻帶著少見的冷硬："夠了，當年的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
    安母不可置信地瞪著安父，胸脯劇烈起伏。
    "你說什麽？不放在心上？他們林家欠我們的命，是能用這些東西還清的？"
    她突然抓起桌上的湯勺狠狠摔在地上，瓷片迸濺驚得林母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我要的不過是讓安心嫁進林家，這點要求都過分？"
    安父看著滿地狼藉，終於忍無可忍。
    這些年林家送房送車、資助安心讀書，樁樁件件都記在他心裏。
    林父逢年過節親自登門拜訪，生意上也沒少提攜安家，早已仁至義盡。
    可妻子卻像個永遠填不滿的黑洞，貪婪地索取著一切。
    "夠了！"他突然大步上前，攥住安母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瞬間驚呼出聲。
    他深吸一口氣，轉向林父林母，聲音裏帶著歉疚：“對不住，是我們家不懂事。”
    安母卻死死撐在桌邊，嘴裏還在不依不饒：“他們林家就是欠我們安家一條命！今天必須給個說法……”
    安父忍無可忍，猛地將她拽離座位，拖著往門口走去。
    這是他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態度如此強硬，安母的哭罵聲漸漸遠去，隻留下滿室狼藉與尷尬。
    林父望著緊閉的房門，重重歎了口氣。
    "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他伸手攬住林母的肩膀，"嚇到了吧？"
    林母靠進丈夫懷裏，"安心媽媽發起火來，活像變了個人。"
    她仰頭望向天花板，語氣裏帶著釋然，"不過也好，這麽多年的人情債，總算是有個了結了。"
    房間裏，邢佳剛換好衣服，就聽見外麵傳來爭吵聲。
    她下意識往門口走，卻被林沐澤伸手攔住。
    林木澤倚在門框邊，眉眼間滿是疲憊："別去，這是長輩的事。"
    他望著虛掩的房門，眼底浮起一抹嘲諷，"這麽多年，安家總想用當年的情分，拿我和安心的婚事拴住林家。"
    他抬手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現在撕破臉也好，有些話，早該說清楚了。"
    邢佳雖不清楚兩家的過往，但也不難猜出這場飯局背後藏著經年累月的糾葛。
    林木澤平靜的神色下似乎藏著隱忍，她張了張嘴，最終將滿肚子疑問咽了回去。
    待外麵徹底安靜下來，林木澤才牽起她的手往門外走去。
    客廳裏還殘留著飯菜的餘溫，卻早已沒了先前劍拔弩張的氣息。
    邢佳望著空蕩的餐桌，目光落在安母先前坐過的位置上——那裏還倒扣著個摔裂的酒杯。
    林木澤環顧一圈，目光落在父母疲憊的麵容上，輕聲問道：“他們走了？”
    林父直起腰，將碎瓷片放進垃圾桶，“走了。”
    他看向兒子，目光複雜，“這麽多年的牽扯，總算有個了斷。”
    林母走過來，伸手輕輕拍了拍林木澤的手背：“沒事了，都過去了。”
    她轉頭看向邢佳，露出微笑，“小邢別往心裏去，今天委屈你了。”
    林父將最後一片碎瓷掃進簸箕，直起身時突然爽朗地笑了：“晦氣都散幹淨了！”
    他利落地解下圍裙，轉頭看向妻子，“把剩下的菜熱一熱，再給孩子們加個糖醋裏脊？小邢不是愛吃酸甜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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