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鎮妖關，妖氣濃鬱得如同實質，連天光都顯得晦暗。
    饒是葉楓心性沉穩，此刻也是瞳孔驟縮。
    前方，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暗紫色大地。
    大地之上，布滿了密密麻麻、深不見底的蜂巢狀孔洞。
    無盡白骨堆積如山，牛犢大小的妖蜂穿梭。
    億萬妖蜂匯聚，形成遮天蔽日的暗紫色蜂雲，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嗡鳴，震動天地。
    這規模，分明是一座建立在白骨之上的妖國！
    葉楓側頭看向李守拙，眉頭微皺：“師兄，如此規模的妖巢，鎮妖關那些人都是瞎子不成？”
    如此龐大的妖蜂群，其活動範圍絕不可能僅限於此。
    就算地處偏遠，也不可能幾十年了還沒發現吧。
    若不是萬妖殿傳出消息，恐怕聯盟至今還被蒙在鼓裏。
    李守拙望著前方那片令人心悸的景象，長歎一聲。
    “此事……唉，說來話長，主要還是因為淩虛劍派。”
    “大約七八十年前，淩虛劍派突然宣布封山，斷絕與外界一切往來。”
    “當時各大勢力雖然疑惑，但也並未深究，誰能想到，他們封山，居然是在養妖！”
    “養妖？！”葉楓眼神一厲。
    勾結妖魔，已是武者大忌，為人所不齒。
    而養妖性質更為惡劣！
    這等於是主動為禍人間，與整個人族為敵！
    “正是。”
    李守拙臉上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這件事，與淩虛劍派當代宗主，蘭薇，脫不了幹係。”
    “此女……唉！”
    他語氣中帶著深深惋惜。
    “蘭薇此女，年少時便驚才絕豔，被譽為數千年難遇的奇才。”
    “僅用兩百年，便突破至洞虛，在當時，可謂是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
    “如今她修為已達洞虛巔峰，在鎮妖關一帶，無數武者敬仰她，尊稱她為白月劍仙。”
    “老夫還記得，當年大乾遭逢妖亂，她還曾仗劍而來，斬殺妖魔，何等風華絕代……”
    “誰能想到，昔日的白月劍仙，如今卻……”
    李守拙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實際上對方做的事，還要更加惡劣。
    根據聯盟調查，這個蘭薇，不僅主動勾結千蜂皇。
    還有極大可能，暗中掠奪過往武者，甚至其他宗門弟子，用來喂養妖蜂。
    否則幾十年時間，千蜂皇不可能發展到如此恐怖規模。
    更麻煩的是，對方還通過手段，控製了全宗所有人。
    使得全宗上下，不得不和妖魔一同對抗聯盟。
    葉楓靜靜聽完，心裏大致有了判斷。
    一名陰神真人，加上一個宗門的全部力量，還有數以億萬計的妖蜂。
    這等陣容，確實棘手。
    難怪需要無妄宮和太玄道牽頭，聯合諸多勢力共同清剿。
    念及此處，葉楓目光落在山頂營地。
    那裏至少有數百道氣息，最弱都有法相境。
    這等力量，滅國都綽綽有餘，但麵對敵人陣容，還是有些不太夠啊……
    “走吧，師弟，我們先上山，去和其他勢力匯合。”
    李守拙收回目光，招呼了一聲，當先朝著山頂掠去。
    葉楓點點頭，身形如電，緊隨其後。
    飛掠途中，李守拙終究還是沒忍住，傳音提醒。
    “師弟。”
    “這次行動，名義上聯合執行，但鎮妖關一帶曆來是無妄宮地盤，領頭的也是他們。”
    “你先前在逍遙門地界，斬殺無妄宮弟子，對方必然懷恨在心。”
    “這次任務，他們又是主導，我擔心……”
    他頓了頓，斟酌詞句：“我擔心他們會故意刁難你，甚至讓你去衝陣。”
    “你是洞虛強者，不是炮灰！沒有率先衝陣的義務！”
    “若是他們逼你，你無需理會，一切有我和閣裏頂著！”
    李守拙想法很簡單。
    葉楓斬殺無妄宮弟子，梁子已經結下，對方肯定會找麻煩。
    但天武閣本身就是來助拳的。
    說句難聽的，就算此地失守，也不是他們責任。
    少年天賦絕倫，潛力無限，何必拚命呢。
    然而，葉楓聽完，眼底閃過冷光。
    他這次來，自然是要把積分全部收下。
    至於無妄宮……
    若他們安分守己便罷。
    若真敢跳出來搞事……我也不介意把他們變成積分！
    葉楓露出冰冷笑容，傳音回去。
    “我知道了。”
    ……
    此時，淩虛劍派內。
    天色雖已破曉，但滿天翻湧的暗紫色妖雲，將晨光盡數吞噬，顯得格外壓抑。
    原本巨大的廣場上，佇立著一座巨大的祭壇。
    上麵滿是劍宗弟子和妖魔屍體，血液在熊熊燃燒，化為衝天血煙。
    一名黑袍男子將屍體扔入血池，隨後麵無表情走入後方大殿。
    大殿最上方的寶座上，端坐著一名女子。
    她身著一襲華貴宮裝長裙，雲紋繁複，金絲銀線勾勒出鳳凰圖騰。
    女子容貌極美，眉如遠黛，膚若凝脂。
    即使此刻閉目盤膝，打坐運氣，也難掩其絕世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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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覺到黑袍男子進入，她並未回頭，隻是睜開雙眼。
    那是一雙極為美麗的眸子，宛如最純淨的秋水。
    但此刻，卻深邃得如同寒潭，不帶絲毫溫度。
    “天蛇之魄可有動靜？”
    “沒有，如同一潭死水。”黑袍男子木然搖頭。
    他看向上方女子，臉色露出柔和之色。
    身為劍宗聖子，是宗內第二名洞虛武者。
    同時，他也是麵前這位女子的道侶。
    數百年的相伴相知，從青澀少年到名震一方的劍道天驕。
    他們之間情誼，早已超越了簡單愛戀。
    所以，哪怕明知如今所行之事乃是大逆不道。
    他依舊選擇陪在對方身邊，走向那未知的深淵。
    “還不夠嗎……”
    蘭薇低聲自語，絕美臉上閃過煩躁，“想要鑄成天蛇之魄，果然還是困難重重。”
    陰神之境，是真正的仙道領域。
    若是走正常突破途徑，需要重塑神魂，化為陰神雛形。
    然後將五髒六腑逆反先天，化作能承載天地靈氣的五行靈根。
    這其中每一步，都需要海量資源，以及漫長歲月去打磨，沉澱。
    蘭薇自負天資絕世，冠絕同代。
    但即便如此，至少也需要數千年苦功，且未必能夠成功。
    數千年太久了！
    她不願等那麽久！
    於是，她選擇了一條捷徑，借助外力強行突破。
    但看眼下情形，這條捷徑，也非想象中那般容易。
    蘭薇略作思考，看向黑袍男子。
    “我能感覺到，天蛇之魄在渴望，在悸動……但還不夠，遠遠不夠。”
    “唐川，等會你去找千蜂皇，帶上一批宗門長老，繼續衝擊聯盟大陣，再帶一批武者屍體回來。”
    蘭薇心裏生出幾分緊迫。
    本來時間是很充裕的。
    但不知為何，消息突然走漏，聯盟反應又格外迅速，讓她根本沒時間帶著唐川遠遁。
    如今對方有三名陰神真人坐鎮，又布下封鎖大陣，想要攻破，難度極高。
    雖然聯盟隊伍中，有不少她曾經的愛慕者暗中傳遞消息，製造麻煩。
    但在陰神真人麵前，這些小動作根本無法左右大局。
    隻能爭分奪秒，盡快突破了。
    否則，一旦等千蜂皇落敗身死。
    哪怕自己僥幸突破，也難逃聯盟清算，最終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薇兒……”
    黑袍男子聲音沙啞，臉上露出不忍之色。
    這些日子裏，每次衝擊大陣，都要付出血的代價。
    千蜂皇自然不在乎，它的子嗣就是拿來當炮灰的，但淩虛劍派不行！
    如今宗門道統瀕絕，再這樣下去，真的要滅門了！
    “唐川。”
    蘭薇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階，來到唐川麵前。
    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撫他的臉頰。
    她微微湊近，吐氣如蘭，“去吧，就當是為了我好嗎？”
    “殺光他們，把他們血肉、神魂，都帶回來，為我鋪就成神之路！”
    “……好。”
    唐川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隻剩下冰冷的殺意和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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