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上，她的心中則是門清。
    大道萌芽確實很誘人，但之前她就說過，人，要有自知之明。
    安桐自己是什麽德行，她還是清楚的。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到時候她孕育出來的大道，是“初升”大道，那怎麽辦？
    到時候，整個五域都會那麽記載：
    “初升”道祖師安桐，因為太過不當人，所以孕育出了“初升”道。
    她安桐雖然不要臉，但是也沒必要讓整個五域都銘記她的不要臉口牙！
    而見安桐這樣的姿態，孔秀倒也沒有拆對方的台，隻是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
    隨後轉過頭，看向了朱十六。
    而此時的朱十六，則是看向了自己的日月帝國大軍，手中托著傳國玉璽。
    臉上的神情無比地複雜。
    但是過了良久，他開口了，語氣間帶著一抹輕鬆，以及勸慰：
    “現如今，天道樹已然倒下，爾等可放棄守護靈的身份，成為一名鬼修。”
    “亦或者……”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一名元嬰期的守護靈便已經站了出來，朝朱十六拱手：
    “…陛下，我等想好了。”
    “我等本就是將死之人，隻是為了心中的那口氣，一直支撐到了現在。”
    “還請陛下……讓我們回到我們應該去的地方吧。”
    還沒等朱十六說些什麽，眼前的修士突然再次開口，聲音響亮而堅定，直接打斷了朱十六即將要說出口的話語：
    “陛下！”
    這一聲呼喊，令朱十六不禁一怔，目光落在了眼前的修士身上。
    隻見那修士緩緩地抬起頭，一雙眼眸直視著朱十六，眼神中的殺意與冷然漸漸褪去，透露出一種質樸和真誠。
    朱十六凝視著他，過了好一會兒，那修士的臉上才漸漸浮現出一個憨厚的笑容。
    “陛下，俺想俺娘了。”
    這簡單的一句話，卻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敲在了朱十六的心上。
    他原本想要說的話，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感所淹沒，堵在了喉嚨裏，讓他無法繼續說下去。
    “就在昨天晚上，俺夢到俺娘拿著拐杖，追著俺，問為什麽在地下找不到俺。”
    “俺…俺也不知道怎麽和她說，俺就說，那時俺就說孩兒不孝，還不能下去盡孝，陛下還需要俺們，整個天下還需要俺們……”
    “俺娘聽到俺說這話，臉上那笑容怎麽也收不住，拍了拍俺的肩膀，讓我好好跟著陛下您幹。”
    “但……陛下……”
    說著，明明沒有實體，眼前的將領的眼中居然是湧現出了淚花。
    “現在，已經三萬年了啊。”
    “俺……實在有些撐不住了。”
    朱十六默默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臉憨厚的修士，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他認識眼前這孩子，當初他剛建國，麵對乾元大軍，就是這孩子帶兵衝在最前頭。
    這三萬年來，就數眼前這孩子修煉得最為勤奮。
    事實上，守護靈想要修煉並不容易，如果控製不好，可能下一瞬間便會消散。
    這一點，朱十六極為清楚。
    而眼前這孩子在死前，也不過是一個剛剛修煉的小修罷了。
    因此，麵對這樣的真情流露，朱十六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那修士，久久無言。
    良久，朱十六這才點了點頭。
    當朱十六微微頷首表示同意時，站在他麵前的修士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黎明時分的第一縷陽光，穿透了重重陰霾，灑在了他的麵龐上。
    他緩緩地單膝跪地，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靜止了。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朱十六身上，沒有絲毫的轉移，就那樣靜靜地凝視著他，仿佛要將他的身影深深烙印在心底。
    然後，在朱十六的注視下，那名修士的身體開始漸漸變得透明，最終化作無數細小的粒子，如同一陣輕煙般緩緩升騰而起，消散在浩渺的天際之中。
    然而，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那名修士的消失就像是一根被點燃的導火索，瞬間引發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在朱十六的眼前，幾乎所有的日月帝國士兵都不約而同地單膝跪地，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
    這些士兵們的臉上都流露出一種解脫和釋然的神情，仿佛他們長久以來背負的重擔終於在這一刻被卸下了。
    沒過多久，整個現場便被一片耀眼的光芒所淹沒，那光芒如同海洋一般無邊無際，將所有的人和物都籠罩其中。
    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也模糊了朱十六此時的麵龐。
    朱十六什麽也沒說，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之人盡皆離去。
    足足一個時辰過去，原地，隻餘下朱示一人。
    看著眼前的朱示，朱十六臉上露出了一絲絲笑容。
    朱示的臉上也是露出了同款的笑容。
    “父皇……守護靈，是不會做夢的。”
    “…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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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示說著，他的身上也漸漸地冒出了一絲又一絲的光點。
    “…你也要走？”
    “您知道的，父皇，現在已經不是我們的時代了。兒臣如今，不過也隻是曆史的一粒塵埃。”
    說著，朱示看向了孔秀，又看了看安桐。
    “顧軍師曾經有一句話說得很好，那便是不是一個圈子的，沒必要硬融。”
    “再者……日月帝國的傳國玉璽，其實早就撐不住了，不是嗎？”
    朱十六沉默了半晌，從懷中掏出了日月帝國的傳國玉璽。
    本來就破爛不堪的傳國玉璽，現如今也隻剩下掌心大小的殘渣而已。
    “而且這些年，為了供應日月帝國的傳國玉璽，父皇想必已經掏空了無盡雪原的地脈吧？”
    “而且……兒臣也累了。”
    聞言，朱十六嗤笑了一聲，插腰，沒好氣地說道：
    “你這就累了？要真要算起來，你爹我可是活了近六萬年呢。”
    “咱都沒說累，你說什麽累？”
    聽到朱十六這話，朱示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愧疚之色。
    朱十六一時間也沒說話。
    現場，再次陷入了沉默當中。
    “行了，走就走吧。”
    想著，朱十六揮了揮手，轉過頭去。
    “見到了你娘，記得提我向她問好。”
    說到這，朱十六的語氣微微一頓。
    然後，苦笑了一聲。
    “你就和她說，如果沒有看到全天下人都吃得飽飯的那一天，咱……沒臉見她。”
    “她……定然會諒解我的吧。”
    聞言，朱示也終於是忍不住，跪下身來，朝朱十六磕了幾個頭。
    “爹……孩兒不孝……”
    說完，朱示最終也是化為了光點，消失在了天際。
    看著手中，最後的一塊碎片化為了塵埃。朱十六沉默了良久，這才悠悠地歎了口氣。
    一旁的孔秀和安桐看著這一幕，他們都沒說話。
    一切的一切，在此刻才終究是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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