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庭審現場。
    葉辰站在原告席前，指尖輕輕敲擊著一份厚厚的文件。肖清雪今天換了一身藏青色套裝，發髻挽得一絲不苟，正低頭在平板上快速滑動著什麽。陽光透過法庭高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在葉辰的側臉投下棱角分明的陰影。
    "全體起立！"
    王麗法官快步走入法庭，法袍下擺微微揚起。她環視一周，目光在拚少少律師團身上多停留了一秒"上次庭審爭議焦點在於"假一賠十"承諾的適用範圍。被告方，你們說有補充證據？"
    鄭明遠緩緩起身，老派的黑色西裝熨燙得不見一絲褶皺。他今天特意戴了副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狡黠的光芒。葉辰注意到他右手無名指上的金戒指在桌麵敲擊時發出輕微的"嗒嗒"聲——這是老律師慣用的心理戰術。
    "法官大人，"鄭明遠的聲音帶著老律師特有的抑揚頓挫，"拚少少平台對"假一賠十"有明確定義——僅適用於"完全假冒商品"，即從外包裝到內容物均為偽造的產品。"
    他示意助手打開投影，一份內部文件出現在法庭大屏幕上"這是我司《商家管理規範》第37條，明確界定了"完全假冒"的標準。"文件右下角的日期水印顯示是三個月前製作的。
    葉辰和肖清雪交換了一個眼神。肖清雪立即在平板調出拚少少半年前的商家協議存檔，上麵根本沒有這條規定。葉辰微不可察地點點頭，在筆記本上寫下"文件時效性"四個字，又在下麵重重劃了兩道橫線。
    "而本案涉及的茅台酒，"鄭明遠繼續道，手指點向桌上那瓶作為物證的酒，"經我司聘請的三位國家級品酒師鑒定，瓶身、瓶蓋、防偽標均為真品，僅內容物存在疑點。根據《酒類商品鑒定行業標準》第52條，這屬於"真瓶裝非原廠酒液"，不在"完全假冒"範疇內。"
    旁聽席上一片嘩然。張建國猛地攥緊拳頭，指節發白。葉辰注意到拚少少法務總監嚴正嘴角微微上揚，右手無意識地轉著萬寶龍鋼筆——這是他在得意時的小動作。
    王法官皺眉翻閱文件"原告方對此有何意見？"
    葉辰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他先向法官微微欠身，然後轉向鄭明遠"首先，這份所謂的"管理規範"從未向消費者公示，根據《電子商務法》第十七條，不能作為合同依據。"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字字如刀，"其次——"他拿起那瓶茅台，"按照被告邏輯，是不是往路易威登包裏塞塊破布，也不算假貨了？因為"包是真的"？"
    法庭裏爆發出幾聲壓抑的笑聲。一位女記者甚至不小心把錄音筆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啪嗒"聲。鄭明遠臉色一沉，金絲眼鏡後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這完全是偷換概念！奢侈品包與酒類商品性質不同！"
    "哪裏不同？"葉辰反問，走向法庭中央的投影區，"消費者購買茅台，買的是完整的商品體驗，不是分開的瓶子和液體。"他按下遙控器，屏幕上出現拚少少商品頁麵截圖，"貴司頁麵展示的是"飛天茅台"，不是"茅台酒瓶+不明液體"。消費者基於這個頁麵理解"假一賠十"中的"假貨"，就是"不是正品"，而不是被告事後發明的"完全假冒"這種文字遊戲！"
    肖清雪適時遞上一份厚厚的調查報告。葉辰將其呈遞法庭"這是我們在三大平台做的萬人問卷調查，覆蓋全國25個省市，927的消費者認為"假一賠十"適用於所有非正品情況，沒有任何受訪者想到還要區分"完全假冒"和"部分假冒"。"
    鄭明遠急忙打斷，聲音提高了八度"法官大人，消費者主觀認知不能改變合同條款！況且，要平台100杜絕假貨根本不現實！"他轉向法庭，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手指微微發抖"如果按原告標準，任何電商平台都無法運營！這將嚴重損害數字經濟發展，影響數百萬商家生計！"
    "真的做不到嗎？"葉辰突然打斷，聲音像刀鋒般銳利，"還是不想做？"他按下遙控器，法庭大屏幕突然切換畫麵，"請允許我向法庭展示一個真實的案例。"
    屏幕亮起，幾個大字赫然出現《胖都來華夏零售業的誠信奇跡》。旁聽席上的記者們立刻坐直了身體，相機快門聲此起彼伏。拚少少的律師團隊明顯騷動起來，嚴正猛地合上了麵前的筆記本電腦。
    "胖都來，一家紮根中原許市的連鎖商超。"葉辰的聲音在法庭回蕩，"在假貨橫行的零售業，他們創造了三項紀錄連續8年假貨率低於001；顧客滿意度987；單店坪效是大潤發的3倍。"他切換幻燈片，展示出一組令人震撼的數據對比圖。
    畫麵分成兩欄左邊是拚少少的運營數據——年gv僅80億，投訴率03，成立25年零假貨訴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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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用三招做到了這一點。"葉辰豎起三根手指，"第一，供應商百萬質量保證金製度。每個供應商必須繳納相當於年銷售額30的質量保證金，一旦發現售假，保證金全部罰沒並終身禁入。"
    幻燈片切換到胖都來供應商合同的照片，相關條款用紅框醒目標注。葉辰特意放大了一行小字"保證金不設上限，上不封頂"。
    "第二，"神秘顧客"製度。"葉辰繼續道，"胖都來每年花費數百萬雇傭第三方調查公司，每月隨機抽檢101novel.com的商品。抽檢不是走過場，而是會把商品送到原廠鑒定。去年他們就因此發現了一批高仿的藍月亮洗衣液，雖然連廠家初檢都沒發現問題。"
    屏幕上出現了一段監控錄像深夜的超市裏，便衣調查員正在隨機取樣貨架上的商品，整個過程嚴謹得像刑偵現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假一賠十"不玩文字遊戲。"葉辰的聲音突然提高，他播放了一段胖都來創始人於大胖的公開演講視頻。這位穿著樸素、笑容憨厚的中年企業家站在員工大會上說
    "有人說我於大胖傻，假一賠十會把企業賠垮。我說他們才傻！我們執行假一賠十十年，總共就賠出去47萬，換來的是顧客的絕對信任。去年有個老太太在我們這買了箱牛奶，回家發現有一盒脹包，我們不僅賠了十箱，區域經理還親自上門道歉。結果老太太全家現在所有日用品都在我們這買，一年消費8萬多！"
    視頻結束，法庭鴉雀無聲。葉辰環視全場"被告聲稱"做不到"，可同樣在華夏，同樣做零售，為什麽胖都來能做到？"他走向被告席，"因為他們把消費者當人，而不是可以隨意糊弄的韭菜！"
    鄭明遠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金絲眼鏡滑到了鼻尖。嚴正突然搶過話筒"法官大人，這些與本案無關！胖都來隻是區域性小企業，不能與全國性平台相提並論！"
    "無關？"葉辰冷笑，從肖清雪手中接過最後一份文件，"這是拚少少內部流出的《商家分級管理辦法》，明確將商家分為s、a、b、c四級。"他故意停頓，讓全場注意力集中，"其中c級商家——被投訴最多的那批——反而獲得更多流量扶持！因為，引述文件原文，"該類商家客訴率高但退貨率低，用戶黏性強，gv貢獻穩定"。"
    法庭瞬間炸開了鍋。王法官連敲三次法槌才恢複秩序。鄭明遠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跌坐在椅子上，嚴正則麵如死灰地盯著那份標有"機密"的文件。
    "這份文件"王法官仔細翻閱著，"來源合法嗎？"
    肖清雪站起身，優雅地整理了下衣襟"是我所律師通過正當渠道從拚少少前運營總監王某處獲得，已做公證保全。該員工因反對此政策被無故辭退，目前正在勞動仲裁中。這是他的離職證明和舉報信原件。"
    葉辰乘勝追擊"法官大人，本案早已超越張建國一個人的得失。它揭露了一個殘酷現實某些平台不是打不掉假貨，而是把假貨當成了商業模式的一部分！他們用"做不到"當遮羞布，實際上是在用消費者的信任換取股價數字！"
    他指向窗外"此刻，全國有上千萬消費者正在拚少少購物，其中多少人會遭遇假貨？又有多少人會因為維權成本太高而放棄？如果今天法院認可被告的"文字遊戲"，明天就會有更多平台效仿，把莊嚴承諾變成一紙空文！"
    王法官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她轉向鄭明遠"被告方，對原告的內部文件有何解釋？"
    鄭明遠的手明顯在發抖"這這份文件的真實性存疑即使為真，也是個別部門的個別做法"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聽不見。
    嚴正突然站起來"法官大人，我請求休庭！我們需要時間核實這些所謂證據！"
    王法官看了看雙方，緩緩道"鑒於出現新證據，本庭同意休庭一小時。雙方請利用這段時間考慮是否調整訴訟策略。"
    法槌落下，庭審暫時中斷。葉辰剛走出法庭，就被記者們團團圍住。閃光燈下，他注意到肖清雪正在不遠處接電話，臉上露出微妙的表情。
    "葉律師！胖都來模式真的適用於全國性平台嗎？"
    "拚少少內部文件是怎麽獲得的？"
    "您認為這會改變電商行業規則嗎？"
    肖清雪巧妙地擠進人群，在葉辰耳邊低語"剛接到消息，胖都來官方微博轉發了庭審直播，於大胖本人表示願意出庭作證。"
    葉辰眼睛一亮，轉向記者們"各位，或許下次開庭時，你們能看到華夏零售業最戲劇性的對決——"假貨經濟學"與"誠信經營學"的正麵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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