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葉辰將車停在距離小區百米外的路邊，看了眼手表——九點五十分，比約定時間提前了十分鍾。
    "就是那個穿黃色連衣裙的女士。"肖清雪指著小區門口一個不斷張望的瘦小身影，"林娟，直播裏的"豆豆媽"。"
    葉辰點點頭，從後座拿出執法記錄儀別在襯衫領口。肖清雪則檢查了一下包裏的錄音筆和平板電腦，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推門下車。
    林娟小跑著迎上來，眼圈發紅"葉律師，肖總，真沒想到你們真的會來"她懷裏抱著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孩子怯生生地抓著母親的衣領。
    "答應的事當然要做到。"葉辰微笑著逗了逗小女孩，轉向小區大門，"情況比直播裏說的更嚴重？"
    林娟咬了咬嘴唇"我帶你們看看吧。"
    剛走到小區入口，一個穿著保安製服、身材魁梧的男人就攔住了他們"外來車輛不準進入！"他斜眼打量著葉辰，"訪客要去物業辦登記。"
    林娟急忙解釋"張隊長，這兩位是我的朋友"
    "朋友？"保安隊長眯起眼睛，突然認出了葉辰，"你是昨天那個直播的律師！"他立刻按下對講機，"王經理，那個葉律師到小區來了！"
    葉辰不慌不忙地掏出律師證"根據《物業管理條例》，業主有權邀請專業人士進入小區谘詢服務。您是要違法阻攔，還是請物業經理出來當麵溝通？"
    保安隊長臉色變了變，不情願地讓開了路。肖清雪悄悄按下錄音筆，跟在葉辰身後走進小區。
    眼前的景象讓兩人都皺起了眉頭——本就不寬的小區道路兩側停滿了車，有的甚至壓占了消防通道。幾位業主正艱難地從車縫中穿行，有個老人差點被突然啟動的車輛蹭到。
    "自從不讓進地庫，地麵就變成這樣了。"林娟指著不遠處一棟樓，"我家住12棟，現在每天抱著豆豆走七八分鍾才能到家。下雨天更慘，上周我摔了一跤，差點傷到孩子"
    她的話被一陣刺耳的喇叭聲打斷。一輛黑色奔馳被堵在路中間，司機探出頭大罵"會不會停車啊！擋著路了看不見嗎？"
    肖清雪快速拍下照片"地麵車位明顯不足，這種情況物業怎麽解決？"
    "根本不管！"林娟苦笑，"物業說地麵先到先得，停不下的自己想辦法。上個月有業主把車停小區外麵路邊，被貼了十幾張罰單。"
    葉辰蹲下身，平視著小女孩"豆豆，告訴叔叔，你喜不喜歡每天走這麽遠回家呀？"
    小女孩搖搖頭，奶聲奶氣地說"不喜歡豆豆腿好酸，媽媽抱抱也累"
    肖清雪的眼眶微微發紅。葉辰站起身，聲音低沉"帶我們去地庫看看。"
    地庫入口處立著醒目的告示牌"未購買車位車輛禁止入內 違者鎖車處理"。欄杆旁站著兩個膀大腰圓的保安，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來往車輛。
    "站住！"見葉辰要往裏走，保安立刻攔住，"非業主不能進地庫！"
    林娟急忙上前"我是12棟803的業主，這兩位是我請來看車位的律師。"
    "律師？"保安冷笑，"業主也不行！沒買車位就別想進，這是規定！"
    葉辰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機，調出《物權法》條文"根據法律規定，業主有權查看小區公共設施。地庫通道是否占用了公共麵積？如果是，你們無權禁止業主進入。"
    保安一愣，顯然沒遇到過這麽懂行的業主。正僵持間，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來，臉上堆著假笑"葉律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我是物業經理王德才。"
    葉辰沒有握手的意思"王經理，貴物業禁止未購車位業主進入地庫的規定，依據是什麽？"
    "這個嘛"王德才搓著手，"地庫產權歸開發商所有，我們隻是執行規定。要不您先去我辦公室喝杯茶？"
    "不必了。"葉辰看了眼地庫入口，"我們想實地看看車位使用情況。"
    王德才臉色變了變"這不太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肖清雪突然開口，聲音清冷，"是怕我們看到空置的車位，還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王德才額頭滲出細汗"肖總說笑了那，那就簡單看看吧。"
    地庫裏的景象令人震驚——近半車位空置，有些甚至積了薄灰。葉辰數了數，光是b區就有超過兩百個空位。更可疑的是，許多空車位上掛著"已預留"的牌子。
    "這些"預留車位"是給誰的？"葉辰指著牌子問道。
    王德才支支吾吾"是是開發商預留的"
    肖清雪眼尖地發現一個細節"預留牌上的編號和普通車位不一樣。"她悄悄拍下照片，"看起來像是某種暗號。"
    正說著，一陣引擎轟鳴聲傳來。一輛保時捷卡宴徑直開到預留車位區，司機下車後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向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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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業主買了車位？"葉辰問道。
    王德才擦了擦汗"這個具體情況我不清楚"
    林娟突然小聲說"那是鼎輝集團劉副總的兒子，就住我們小區1棟頂層複式。"
    葉辰和肖清雪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就在這時，葉辰注意到角落裏有個不起眼的小門，上麵貼著"設備間 閑人免入"。
    "那裏是？"葉辰假裝隨意地問道。
    王德才明顯緊張起來"配電室！危險！不能進！"
    葉辰點點頭，卻在轉身時悄悄用手機拍下了門鎖型號。一行人回到地麵後，王德才明顯鬆了口氣"葉律師看也看了，我們物業也是按規矩辦事"
    "什麽規矩？"葉辰冷笑，"讓普通業主在地麵搶車位，卻把地庫車位"預留"給關係戶？這就是鼎輝的規矩？"
    王德才臉色瞬間陰沉"葉律師，我勸您別多管閑事。錦繡花園是鼎輝的重點項目，王董事長很關心"
    "正好，"葉辰打斷他，"我也想見見這位王董事長，問問他知不知道自己公司的物業在違法。"
    王德才終於撕下偽裝"姓葉的！別以為你有點名氣就了不起！在江城，鼎輝想整死你比踩死螞蟻還簡單！"
    肖清雪立即舉起手機"王經理，您剛才的威脅言論已經被錄音。需要我放給您聽嗎？"
    王德才臉色鐵青，轉身就走。葉辰對著他的背影大聲道"告訴你們王董事長，明天上午十點，我們會帶著兩百位業主的聯名信到物業辦公室正式交涉！"
    離開地庫後，林娟憂心忡忡地說"葉律師，鼎輝在江城勢力很大，去年有個業主維權被打住院，最後都不了了之"
    "這次不一樣。"葉辰安撫道，"你們有組織，有證據，還有法律武器。"他轉向肖清雪，"聯係電視台的老周，這種民生題材他肯定感興趣。"
    肖清雪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麽"對了，我剛才拍到的那幾張"預留車位"照片，編號很可疑。a開頭的都是連號，像是專門留給某個群體的。"
    葉辰思索片刻"查查鼎輝集團的高管和關係網，看能不能對上號。"
    正說著，葉辰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
    "葉律師，久仰大名。"電話那頭是個低沉的男聲，"我是鼎輝集團副總裁劉明。關於錦繡花園的事，王董事長想請您吃個飯，不知今晚是否有空？"
    林娟聽到"鼎輝"二字，驚恐地搖頭。葉辰卻按下免提鍵"劉總，吃飯就不必了。如果王董事長真想解決問題，明天上午十點，我在物業辦公室等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葉律師，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鬧大。王董事長說了，隻要您願意談談，條件好商量。"
    "比如？"葉辰挑眉。
    "比如您律所一直想接的城投法律顧問項目"
    肖清雪瞪大眼睛——這個項目他們跟蹤了半年，如果能拿下，律所業務將上一個新台階。
    葉辰的聲音卻異常冷靜"替我轉告王董事長，比起一個項目，我更在乎法律的尊嚴。明天見。"
    掛斷電話，林娟已經淚流滿麵"葉律師，為了我們的事，您損失這麽大項目"
    "別擔心，"葉辰拍拍她的肩，"這種靠利益交換得來的項目，不做也罷。"他轉向肖清雪，"查一下那個"設備間"，我懷疑有問題。"
    肖清雪迅速在平板上調出小區規劃圖"奇怪，官方圖紙上這個位置應該是普通車位，沒有設備間標注。"
    葉辰眼睛一亮"明天申請調查令，我懷疑那裏被違規改建了。"
    三人走到小區中央花園，已經有十幾位業主聞訊趕來。大家七嘴八舌地訴說著自己的遭遇
    "我老婆懷孕八個月，每天要走十幾分鍾！" "我車停外麵被劃了，物業不管！" "他們逼我們買車位，一個25萬，比周邊貴一倍！"
    葉辰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各位鄰居，今天實地查看後，我可以肯定地告訴大家第一，物業禁止未購車位業主進入地庫的規定違法；第二，大量車位被違規"預留"涉嫌利益輸送；第三，地麵停車混亂存在嚴重安全隱患。"
    業主們激動地鼓掌。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舉手"葉律師，我是12棟的業主張瑜，也是程序員。我發現物業的停車係統有貓膩——他們故意把已售車位顯示為"空置"，製造緊缺假象！"
    肖清雪立即記下這條線索"能拿到係統後台數據嗎？"
    張瑜推了推眼鏡"我可以試試今晚黑客一下。"
    葉辰忍俊不禁"這個取證方式不太合法。不過如果你發現什麽，可以匿名發給媒體。"他轉向所有業主，"明天上午十點，我們會正式向物業遞交律師函，要求立即恢複所有業主的地庫通行權。願意一起去的鄰居，請在這裏簽名。"
    簽名表在業主間傳遞，很快就寫滿了名字。突然，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擠進人群"聚眾鬧事是吧？都散了！不然報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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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娟小聲告訴葉辰"這是物業的保安主管趙大虎，上次有個業主維權被他打掉兩顆牙"
    葉辰上前一步，正好擋在趙大虎和業主之間"趙主管是吧？根據《集會遊行示威法》，業主在小區內和平集會不違法。你要報警？請便，正好我也想跟警察說說地庫違規改建的事。"
    趙大虎被噎住，惡狠狠地指著葉辰"你等著！"說完掏出對講機走到一旁。
    肖清雪趁機拍下他的照片，低聲道"這人前科累累，去年因故意傷害被拘留過。"
    葉辰點點頭，轉向業主們"大家先散了吧，明天準時集合。記住，不要與物業發生肢體衝突，一切有我們律師在。"
    人群漸漸散去後，林娟堅持要送他們到門口。路過一棟別墅時，她突然拉住葉辰"那就是王德發的房子，他偶爾會來住。"
    葉辰打量著這座豪華的獨棟別墅，突然注意到車庫前停著兩輛豪車，車牌號都是連號。他悄悄拍下照片"一個開發商老板，在自家項目留最好的位置給自己，卻不讓普通業主進地庫"
    肖清雪冷笑"典型的特權思維。"
    走到小區門口，林娟突然哽咽"葉律師，肖總，真的太感謝你們了自從離婚後，我一個人帶著豆豆，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對抗這麽大的公司"
    葉辰蹲下身，平視著小女孩"豆豆，很快你就不用走那麽遠的路回家了。相信叔叔嗎？"
    小女孩點點頭，突然伸出小拇指"拉鉤！"
    葉辰笑著和她拉鉤，起身時對林娟說"明天會是一場硬仗，但正義終將勝利。"
    回程的車上，肖清雪翻看著今天收集的證據"足夠開新聞發布會了。地庫空置率超過40，"預留車位"明顯是給關係戶，還有那個可疑的"設備間""
    葉辰握著方向盤，目光堅定"不止如此。我懷疑鼎輝通過捂盤惜售車位來操縱市場價格，這已經涉嫌違法經營。明天聯係市場監管局的朋友，一起查查他們的預售許可證和價格備案。"
    肖清雪的手機突然響起，她看了眼屏幕，臉色微變"是王德發的私人號碼"
    葉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接，開免提。"
    "肖總啊，"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沙啞的男聲，"聽說你們今天去錦繡花園了？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審時度勢嘛"
    肖清雪語氣冰冷"王董事長有話直說。"
    "爽快！"王德發幹笑兩聲，"這樣，你們撤訴，我給每位業主補償五千塊。至於葉律師的律所，城投項目之外，我再介紹幾個大客戶，如何？"
    葉辰直接開口"王董事長，您覺得法律是可以買賣的商品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後聲音陡然陰沉"葉辰，別給臉不要臉！在江城，我王德發說一不二！明天你敢來，我讓你橫著出去！"
    通話戛然而止。車內一片寂靜，隻聽得見引擎的嗡鳴。
    肖清雪握緊了手機"要報警嗎？"
    葉辰搖搖頭，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不，這正是我們想要的。明天記得多叫幾家媒體，讓全國人民都看看，鼎輝集團是如何"依法經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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