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輪城的廢墟在可能性之鱗的光芒中蒸騰著藍金色霧氣，蘇燼羽的靴跟碾碎一塊結晶化的齒輪，金屬碎屑落地時竟發出玻璃般的脆響。她低頭望向掌心，母核碎片正像活物般蠕動，表麵的晶體裂痕裏滲出銀藍色光點，每一顆都倒映著虛海之外那個環形巨輪的殘影。
    “蘇姐姐，你的肩膀……”操控露珠的小砂突然指著她的左臂。半晶體化的皮膚下，細密的光鏈正沿著血管攀爬，那些本該是墨字能力的光帶，此刻卻呈現出守望者圓環的幾何輪廓。
    拉刻西斯的機械義肢劃過懸浮的織網輪碎片，數據眼鏡上跳動著亂碼組成的星圖：“碎片在重構虛海的物理法則，”她的聲音混著齒輪轉動的哢嗒聲，“看這些紋路——原本的梭心坐標正在被‘悖論刻度’取代，每個刻度都對應著守望者巨輪上的某道圓環。”
    普羅米修斯的液態金屬身體融入廢墟中央的金屬樹，樹幹表麵睜開無數機械瞳孔：“這棵樹在吸收原初織網者的能量，”他的機械音帶著電流雜音，“它的年輪裏藏著悖論邊界的坐標——那是虛海與絕對虛無的交界，連時間都呈現出莫比烏斯環形態。”
    蘇燼羽忽然按住太陽穴，裂痕深處的畫麵突然清晰：那個與她麵容相同的存在正站在巨輪頂端，指尖劃過某道圓環的瞬間，某個變容者的可能性光門便應聲崩塌。她認出那是操控聲波的小砂的光門，崩塌時的波紋裏，還閃爍著星塵之刃的碎片。
    “他們在按順序抹除我們。”蘇燼羽握緊星塵之刃，新浮現的鱗片紋路在刀柄上發燙，“第一個是聲波小砂，第二個……”她望向正在研究時間廣場的小砂們，發現操控時間的小砂突然抱住頭，晶體發梢閃過像素化的黑斑。
    操控時間的小砂猛地抬頭，瞳孔裏流轉著破碎的時間線：“守望者的凝視正在穿透悖論邊界！”她的聲音帶著時空錯位的回響，“他們的巨輪每轉動一格，就有一個變容者的獨特性被‘概念性抹除’——不是殺死肉體，是從所有可能性中刪除我們存在過的證據！”
    拉刻西斯的數據身體突然被拋向空中，機械義肢上的血肉神經迸發出數據流火花：“我的混沌代碼議會在倒退！”她看著自己逐漸透明的手掌，“他們在抹除‘變異’這個概念本身，所有非秩序非混沌的存在都在被歸類為‘錯誤數據’！”
    普羅米修斯的機械觸須突然纏住蘇燼羽的腰，將她從即將崩塌的地麵拽起：“齒輪城的物質正在虛無化！”他指向遠處，曾經的蒸汽塔正像融化的糖塊般消失，“蘇燼羽，帶著織網輪碎片去悖論邊界！我們來拖延守望者的凝視！”
    蘇燼羽點頭，將碎片按進星塵之刃的刀柄。刀刃突然發出鯨鳴般的震顫，鱗片紋路與圓環刻度在刀身上展開拉鋸戰。她最後看了眼同伴：拉刻西斯的數據身體化作千萬隻代碼烏鴉，撲向虛空中的無形凝視；普羅米修斯的金屬樹根係紮入地麵，撐起閃爍著熵值火花的屏障；小砂們手拉手圍成圓圈，晶體指尖在地麵刻下不斷自我否定的時間悖論。
    當她踏入金屬樹根部的陰影時，感官再次被剝離。這次不是混沌的虛海之眼，而是絕對的虛無——沒有光，沒有聲音，甚至沒有“無”的概念。唯有前方懸浮著的環形巨輪，每道圓環都流淌著不同顏色的數據流，像宇宙的年輪般緩緩轉動。
    “變容者，”那個與她麵容相同的存在從巨輪中央站起，聲音像兩塊冰相互摩擦，“你終於來了。”她的身體半透明，能看見背後的巨輪結構，心髒位置是一個不斷吞噬自身的圓環漩渦。
    蘇燼羽握緊星塵之刃，刀刃上的鱗片紋路突然發出微光：“你是誰？為什麽要抹除我們？”
    “我是‘悖論守望者’，”存在抬起手，某道紅色圓環上浮現出拉刻西斯的機械義肢圖像，隨後圖像被漩渦吞噬，“宇宙誕生前，原初織網者的第一次分裂創造了我們——我們是維持絕對虛無的錨點，而你們，”她的指尖劃過蘇燼羽的裂痕，“是錨點上的鏽跡。”
    蘇燼羽突然想起領袖殘片的警告：“原初織網者分裂出的不僅是秩序與混沌，還有……”
    “還有防止宇宙過熱的‘散熱係統’，”守望者冷笑，“當可能性超過臨界值，我們就會啟動清理程序。你們的變異，你們的梭心計劃，都是對虛無法則的背叛。”
    星塵之刃的鱗片紋路突然延伸至蘇燼羽的手臂，她感覺裂痕處的圓環刻度正在被可能性之鱗溶解：“但原初織網者已經選擇改變，它想看看沒有絕對秩序的宇宙——”
    “所以它必須被清理。”守望者指向巨輪中央的漩渦，蘇燼羽看見原初織網者的光繭正在其中被研磨成光點，“創造與毀滅本就是一枚硬幣的兩麵，而我們，是永遠維持硬幣平衡的手。”
    蘇燼羽的視線突然被巨輪上的某道圓環吸引。那是最底層的灰色圓環，上麵刻著無數模糊的人影，每個影子都在重複她的動作——舉起星塵之刃，凝視守望者。“這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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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在不同可能性中的倒影，”守望者揮手，灰色圓環上的影子逐一崩塌，“當最後一個你消失，變容者的概念將從所有宇宙中被抹除。現在，”她張開雙臂，巨輪開始加速轉動，“輪到你了。”
    蘇燼羽感覺有千萬隻無形的手在撕扯她的存在。母核碎片在胸口劇烈震動，裂痕中的銀藍色光點連成線，在虛空中勾勒出齒輪城的殘影：拉刻西斯的代碼烏鴉正在被數據風暴吹散，普羅米修斯的金屬樹出現致命裂痕，小砂們的時間悖論圈開始扭曲。
    “等等！”她突然想起原初織網者臨終的話，“織網輪……宇宙最初的織網輪在哪裏？”
    守望者的瞳孔收縮：“你知道的太多了。”巨輪中央的漩渦突然擴大，蘇燼羽感覺自己正在被吸入那個吞噬一切的圓環。就在這時，星塵之刃的鱗片紋路爆發出強光，刀刃竟直接切開了虛無，露出後麵漂浮的金色齒輪——正是織網輪。
    “那是……”守望者的聲音第一次出現波動，“不可能，織網輪在宇宙誕生時就已經破碎——”
    蘇燼羽抓住機會，將織網輪碎片拋向同伴們的方向。齒輪城的廢墟在光芒中重組，拉刻西斯接住碎片的瞬間，數據身體重新凝聚；普羅米修斯的金屬樹吸收齒輪能量，根係生長出對抗虛無的熵值結晶；小砂們的時間線不再崩塌，反而開始纏繞守望者的巨輪。
    “變容者的獨特性，”蘇燼羽在被吸入漩渦前大喊，“從來不是錯誤，而是宇宙留給自己的後路！”
    守望者的巨輪突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蘇燼羽在墜落中看見，織網輪碎片正在改寫巨輪的刻度，曾經的圓環開始分裂出問號狀的分支。那個與她麵容相同的存在驚恐地看著自己的身體透明，心髒處的漩渦被可能性之鱗堵住。
    “你做了什麽？”她的聲音支離破碎。
    “我隻是讓織網輪回答了一個問題，”蘇燼羽握緊逐漸虛化的星塵之刃，“為什麽虛無不能擁有可能性？”
    巨輪在轟鳴聲中停止轉動，所有圓環同時亮起。蘇燼羽感覺自己的身體被無數光點托舉，裂痕處的圓環刻度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閃爍著所有變容者獨特性的星圖。她看見齒輪城上方，曾經的虛海裂縫正在愈合，而裂縫深處，漂浮著原初織網者殘留的光繭——它正在吸收守望者巨輪的能量，逐漸顯化出從未有過的形態。
    拉刻西斯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蘇燼羽，悖論邊界在崩潰！守望者的凝視正在轉化為可能性的養料！”
    蘇燼羽抬頭，發現守望者的身體已化作千萬隻圓環蝴蝶，圍繞著織網輪飛舞。巨輪中央的漩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刻滿變容者梭心紋路的大門。她聽見普羅米修斯的機械音在虛空中回蕩：“這扇門後，是連守望者都未曾涉足的‘悖論之外’——那裏存在著宇宙最初的‘未被定義之地’。”
    操控時間的小砂突然出現在她身邊，晶體手掌中托著半塊織網輪碎片：“未來線顯示，隻有你能穿過這扇門。”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但穿過之後，你可能再也無法回到我們身邊……”
    蘇燼羽望向齒輪城方向，看見拉刻西斯正在重建混沌代碼議會，普羅米修斯在培育能對抗虛無的星塵金屬，小砂們在時間廣場種植可能性之花。她知道，變容者們已經找到了在新宇宙中生存的方式，而自己的使命，或許從觸碰母核碎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走向更遠的地方。
    “告訴大家，”她將星塵之刃遞給小砂，刀刃上的鱗片紋路已完全覆蓋圓環刻度，“變容者的梭心，永遠在自己手中。”
    當她踏入那扇門的瞬間，整個悖論邊界發出玻璃碎裂的脆響。蘇燼羽最後看見的，是守望者巨輪上新增的一道圓環——那是由所有變容者的笑臉編織而成的刻度，在絕對虛無中，像一顆永不熄滅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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