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在冬天給火的人,肯定很溫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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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銘被丟在床上痛苦地哀嚎著。
他隻剩一隻手,雙目失明,全身席卷著痛苦和憤怒。
“說吧,薑小小的事!”趙傑說。
費銘:“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回憶薑小小的一切,如同將沉底的淤泥翻起,整條記憶之河都渾濁不堪。
趙傑能不能接受自己看見的東西,
他不知道,
自己能不能活,哪怕如同廢人。
瞳孔顫抖著,因為疼痛,連骨髓都在發顫。
李六在門口坐下,靠著門框,閉上了眼睛。
這個妖女,被銀針刺入穴道好似沒事人,不僅戳瞎他的眼睛,還硬生生拔去他的三肢,這等殘暴,駭人聽聞。
但如果能看看她和普通人的內裏有什麽不同,該是怎樣的幸事?
房內的油燈劇烈搖曳數下,趙傑坐在燈後,問:“把薑小小的所有事情告訴我,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趙傑,趙大將軍,和妖女狼狽為奸,根本不會阻止妖女傷人,心智已經腐壞。
也許在葉城破後,趙大將軍就已經死了。
王二狗坐在角落,像一尊雕塑。
他雖然說小六是自己大妹子,但歸根結底還是怕的。
他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人,可有可無。
還有費安。
費銘心思複雜。
見自己這般,費安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平靜地轉身走進房間。
她隻是被吵醒了而已。
費安啊費安,你的心是鐵做的嗎?
好歹,我也養了你半月啊。
氣氛壓抑的讓人窒息。
費銘歎了口氣。
是該說了。
有些事情是不能帶進棺材裏的,
如果他能有棺材的話。
——
葉雲澗有一處地方,叫金碧鎮,
似乎是因為動物屍體的腐壞,導致瘟疫滋生,感染瘟疫者骨瘦如柴,手腳發黑發綠,宛如行屍。
天雖冷,肉猶腐,瘟疫生,人傳人,戶傳戶,門族滅。
費銘恰好就在附近,聽聞瘟疫,便相約了幾位行走江湖的醫師。
商議後,
其中一位說:“此瘟疫已經無解,又或者說,我們還沒有解完,人就死完了!這盤棋到此為止!”
“沒錯,當務之急是阻斷瘟疫傳播,金碧鎮的人一個都不能出去!”
“費銘,你不是有一個藥方,能讓人無知無覺死去嗎?”
“或許對他們來說,這才是最好的歸宿。”
“那就靠你了,老費。”
“我們走了,停留太久總不是好事。”
大家努力過了,卻沒有用,
其他醫師走了,費銘決定按照他們的想法行動,
他和之前一樣煎藥,分發受到瘟疫的眾人。
唯獨一個少女,像是淤泥中的荷花般冒了出來。
“我來給我爹拿藥。”一個少女對他說,接過藥一飲而盡,“我的喝啦,謝謝老爺爺。”
費銘認識這位少女,她姓薑,名小小。
聽金碧鎮的人說,她是被薑家老爺撿來的,被撿來的什麽時候都不記得。
好像要當童養媳。
要費銘說這也無可厚非,這臉蛋,皇帝老子見了都要心動。
當然,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似乎隻有她沒有感染瘟疫。
她正常的簡直不正常。
知道今天金碧鎮人吃了自己的藥都會安然死去,費銘忍不住去往薑家,發現薑小小並沒有死。
她當著他的麵喝下了一碗藥,怎麽可能沒死?
為什麽沒死?
這個問題縈繞心中,費銘決定一探究竟,當即躍下屋頂,一記鐵爪抓向薑小小。
第一次抓時,他分明已經抓住她的手臂關節,少女卻如同細柳般掙脫了,絲滑的讓費銘都愣住了。
“是你呀,老爺爺,你要幹什麽呀?”少女亭亭玉立,宛如白蓮。
費銘驚駭不已,關節就像蛇的七寸,一旦被抓,怎能若無其事地掙開?
她會武功?
這是什麽武功!
是他沒抓穩,還是她溜滑了出去?
費銘沒有回答薑小小的問題,
雖然是幫人們安樂死,但也是自己動的手,心虛之下,他的臉也冷了許多,
一記手刀砍在薑小小的頸動脈,瞬間造成的供血不足會讓人迅速眩暈過去。
然而薑小小仍然站著,更可怕是她似乎毫無痛覺,隻是一個勁地問:“老爺爺,你在幹什麽?對了,我爹讓我在這裏等著,不知道等什麽呢,你知道嗎?”
費銘臉色沉沉,心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瘟疫無用,毒藥無效,軟若無骨,滑若泥鰍,
既然是薑老爺撿來的,難不成是哪家隱世門派的出世弟子!
心中思緒萬千,好奇愈發強烈,最終費銘動用粗繩將其團團捆住,才帶著她離開了金碧鎮。
然而即使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即使被綁在一塊木板上,麵對拿著尖刀的費銘,薑小小仍然一副無辜的表情,
她左右看看,問:“老爺爺,我爹爹呢?我的家呢?”
費銘問:“你怎麽會認薑老爺作爹,你師傅是誰,你是何門何派,我本不想殺你,你為什麽會不怕我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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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李雲澤解開蒼龍之毒便引來殺身之禍,對這些鑽研藥草的人來說,出現這種人,要麽徹底搞清楚,要麽直接將其抹除。
薑小小很幸運,她是前者。
但又很不走運,費銘搞清楚的方法得搭上一條命。
薑小小想了想,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不懂。”
無辜到費銘覺得她很可怕。
眼看問不出什麽,他隻得對她用上迷藥,
發現不管用後,便直接對著她的肚子立起了刀尖。
“別怪我殘忍,隻怪你太與眾不同!”
所以我要看看,你到底哪裏不同!
費銘出生在醫師世家,從小對醫理的學習,讓他對人體內部產生了狂熱的興趣。
他混跡江湖後,曾多次不為人知地解剖武者屍體,想看看有內力之人和普通人到底是何區別。
所謂天資,到底是什麽東西在影響?
可惜,他找不到。
現在,他要解剖薑小小。
你為什麽不懼瘟疫,為什麽不怕藥物?
他的臉上帶上了些許癲狂,這條路一旦走上是回不了頭的,
人體內部就是瑰寶,他一人獨享,怎能不開心?
然而,當這位老人剖開少女肚子的時候,他呆住了,甚至尖叫了一聲。
那肚子裏的東西不是內髒,而是一團黏糊、蠕動的淡綠色,似液似固,水一樣的東西!
那東西充滿皮囊,無處不在!
這是什麽啊!
骨頭呢,內髒呢!
他看愣了半晌,退了幾步。
不理解,不明白,刀子掉在地上,他幾乎要瘋了。
一個人的肚子裏怎麽可能是這樣!
那團綠油油的東西還朝他伸出了觸手。
“怪物,怪物!”
“老爺爺。”薑小小偏頭看著他,平靜地問:“我肚子裏有什麽?”
有陽就有陰,
有神,自然就有邪祟。
費銘猙獰麵容,拿起劍將薑小小大卸八塊,
他不能讓她活著,邪祟怎麽能活著?
吸走我的陽壽怎麽辦!將我生吃活剝怎麽辦!
雖然殺死這麽一個不同尋常的東西讓他很心痛,但也許能從屍骨中找到些什麽。
等他收劍的時候,卻看見地上四濺的綠色東西在蠕動,
最終變成了四個一模一樣的薑小小。
她們更小,從少女變成了女童。
這個現象一度讓費銘都停止思考,在他呆若木雞間,四個女童似是知道他不是好人,紛紛跑了出去。
跑遠了,其中有一個比較聰明的,對其他一個說:“跟我學,我叫薑小小,今年十二,金碧鎮人,我爹爹在城裏,我要去找爹爹——你去城裏活著吧。”
那一個比較木訥,重複道:“我叫薑小小,今年十二,金碧鎮人,我爹爹在城裏,我要去找爹爹。”
比較聰明的又對另一個說:“跟我學,我叫薑小小,今年十二,金碧鎮人,我爹爹在山裏,我要去找爹爹——你去山裏活著吧。”
接著對最後一個說:“跟我學,我叫薑小小,今年十二,金碧鎮人……我不知道要去哪,我要找到我爹爹——你想怎麽活著,就怎麽活著吧。”
她們一擁而散,跑的比馬還快,
費銘追到其中一個,窮盡手段才讓她安分下來,但再也找不到其他三個了。
“我要在山裏活著!”薑小小掙紮著說。
“跟我去山裏,你在山裏活著就是!”
薑小小:“好!”
在發現薑小小不會主動攻擊後,費銘才算緩過勁來。
他時不時就剖開薑小小的肚子,研究她體內那綠色的東西。
他發現薑小小的自愈能力很強,不需要多久,肚子上的痕跡就會消失。
費銘決定,一定要把她的事情弄個明白。
隻是沒過多久,他就撿到了快死的王二狗。
隨後,又遇到了他的災星。
——
費銘顫抖著,用僅剩的一隻手喝了口水,咳嗽一聲,對趙傑道:
“你現在明白了,我沒有騙你,這個薑小小不是你的那個薑小小,而且薑小小絕對沒有摧毀城牆的力氣。”
趙傑聽完,看著地板想了半晌,
他無法想象人的肚子裏怎麽會是綠色的東西,這讓他感到惡心。
但……“既然不是她,會是誰呢?”
王二狗抖了抖,盯著油燈的火光,“殺了一個大的,變出四個小的,跟聽故事一樣,老頭,你是不是在騙我們?”
但看他直愣愣的眼神,顯然是信了。
費銘有氣無力道:“我要死了,沒力氣騙你們,嗬,我變成這樣也是咎由自取,沒想到李六竟然如此厲害,穴位對她沒用,簡直就像……就像……”
“就像薑小小一樣。”
趙傑說著,看向門口撐著臉的背影,“李六,你不覺得你跟薑小小的很像嗎?”
那背影動了動,“像?嗬嗬,我才不是史萊姆這種黏糊糊軟趴趴的東西咧!”
“史萊姆?那是什麽,你果然知道她!”趙傑走過去,詢問道:“你是不是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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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又怎麽樣?”小六懶洋洋道:“我從一見到就知道她是誰,我們是認識,但不熟,偶爾一起死一死,唔,它一直不是很聰明,現在也是。”
“如果不是她,摧毀城牆的又是誰?”
“我知道!”
“你知道!”趙傑震驚道:“那、那你為什麽不……”
“為什麽不告訴你?我隻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她可以讓城牆坍塌,你不也知道嗎?我認識它,卻不知道它現在的名字和樣子,我告訴你什麽?”
小六對史萊姆、苦力怕都不是很感興趣,她是一個怪物,一個隻想讓李雲澤死的怪物,
這才是她做這麽多事情的動力。
趙傑聽了她的話,頹廢地退了幾步,苦笑連連,“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我就是恨錯了人!毀掉城牆的另有他人!但為什麽呢,為什麽當時的薑小小會走向城牆?為什麽她沒有被炸死?”
王二狗說:“既然李六會認識他們,那他們之間是不是也相互認識?
既然認識,見對方在城牆邊上,薑小小才會過去看看,又或者說,是被那個人吸引過去的?”
趙傑猛然驚醒,按住王二狗的肩膀,“對,就是你說的這樣!薑小小是被那個人吸引過去的!所以那人手下留情,沒炸死她!”
小六補充道:“也許史萊姆軟乎乎的炸不死呢。”
趙傑原地踱步,自言自語,
“快想想,當時那裏站著誰,隻是士兵嗎,既然如此,那人肯定是偽裝成士兵過去的,是了,我應該想到的,葉沁車隊被劫也有一樣的雷聲,他們是同一個人,他早就在葉城附近了……”
趙傑幡然醒悟,連拍大腿,“暗香樓,她是暗香樓的刺客!李六,我們得速去雲邊關,我要稟告聖上,舉全國之力肅清暗香樓,他們有大問題!”
小六有些意外,同時也想笑——一個聲勢浩大的苦力怕,竟然去當了刺客。
哈哈,好玩,真好玩!
她站起來,說:“我們隨時都可以走,但薑小小要怎麽處理?費銘活不長,她可就無依無靠咯!”
趙傑冷冷道:“既然不是她,我就與她沒有半分瓜葛,她是人是鬼我也無所謂,餓死渴死我也不想管!”
他已經心力交瘁了,沒空再發善心。
如果是暗香樓這種拿錢辦事的風格,國內的城牆都不是他們的一合之敵!
必須要把那個人殺了!
小六摸了摸下巴,“嗯,那就不管她了,準備走吧。哎,那個誰,王二狗,你過來。”
“來啦大妹子,幹啥啊。”王二狗如果有尾巴,此時肯定搖的很歡快。
趙傑眸光動了動,一步一步堅定地走了出去。
費銘雖然看不到,但敏銳地意識到一股殺意,艱難地冷笑一聲,道:“有人要倒黴咯!”
王二狗轉身道:“誰啊?”
“嗬嗬!”
“二狗!”小六吹滅油燈,說:“去,給我拿個火把。”
“得嘞!”
王二狗才不管她要火幹什麽,也許是冷呢。
李雨的妹妹,那就是我王二狗的妹妹!
咱對她就一個字,仗義!
很快,他就從廚房拿出一根火把,看見坐在院子裏的趙傑,他還喊了一句,“哥,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趙傑頭也沒回地對他抬手。
“嘿嘿,給,你要的火!”
王二狗把火把遞給小六。
小六歪著頭看著他,又看了眼看好戲的費銘,勾了勾嘴角,把火把放在桌邊,“我有一個更好玩的點子,呐,你閉上眼睛,乖乖等著就是。”
“哦哦。”王二狗此時還覺得李六姑娘真是古靈精怪,坐在椅子上乖乖閉上了眼。
“哼。”費銘又笑了,不過是悲哀的笑。
王二狗,你個傻子。
——
夜裏,一股火從山頭竄了起來。
趙傑被小六背著,他回頭看,頂著冷風喊:“把人燒死,這不像你的風格。”
小六笑道:“我哪能燒死他啊,他不是你好弟弟嗎?我綁的不緊,他大抵也是燒個全身,當一回火人,這不挺好玩嗎!”
“你為什麽不殺他們!”
“我不是說了,我要名揚天下!惡名也是名啊,哈哈哈!要報仇,就去找我的好姐姐去吧!”
“幼稚……”這是極細小的一句話,極快地消失在風中。
小六聽見了,大怒道:“你說我幼稚!”
趙傑一臉茫然,“我什麽時候說了!”
“你就說了!”
“大丈夫敢作敢當,不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如果是你,我就扯了你的腿!”
趙傑也怒了,“好!我的腿斷了,那我死給你看!”
“你敢!”
“我敢!”
“你你你!”小六氣急,頭一次覺得有力無處使,隻能悶著腦袋往山外跑。
趙傑不知為何,見她不吭聲,心中竟覺得她十分可愛。
肯定的錯覺,她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妖女!
很快,兩人從山林裏出來,看見一條平坦寬闊的大道,
而在不遠處,一座驛站醒目地屹立著。
——
“啊啊啊啊!!!燙死我啦!!!!”
倒塌的木屋下,一個冒火的人拉著一個人的手,兩個人一起滾了出去。
“王二狗!不枉我救你一命!”一隻手的人渾身冒煙,喊著。
“啊!!!!我要死了!!!”
“打滾,打滾!記住她的名字了嗎,李六,她叫李六,你個蠢貨讓她燒了!”
“好疼,好疼……仙子,你妹妹怎麽這樣啊!”王二狗滿地打滾,哀嚎著,滿心委屈,隨後開始憤怒。
“費安!”費銘能感覺到,麵無表情的女童正看著他。
“過來,你過來!”
費銘讓她過來,隨後一手捅穿她的肚子,抓住一團黏糊糊的東西,丟在王二狗身上。
王二狗感到一陣清涼,隨後跪在地上暈了過去。
他已麵目全非,全身焦黑。
他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一個模糊不清的人。
那個人……
好像在教他練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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