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裏安，我曾經無數次想象過和你的差距。思考，我和那位艾爾多倫的法師之王，究竟有多大的距離。”
    “我以為，我們最多隻差一點而已……”
    古特的語調，帶著不加掩飾的絕望。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們之間，居然立著這麽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
    說到這，古特笑了。
    心碎的笑。
    在之前清剿獸人部落的戰鬥中，埃裏安基本上沒有直接出手，最多隻是做一些從旁輔助的工作。
    這讓古特錯判了埃裏安的實力。
    現在想起來，古特懷疑，這也是埃裏安計劃的一部分。
    埃裏安對古特的絕望並不奇怪——
    自己所展現出的壓倒性力量，“故意使用對方擅長學派”的遊刃有餘，不僅遠超出九環法師層次，甚至超過了大部分初等傳奇法師的正常發揮水準。
    這是更淵博的法術儲備、更精準的魔法掌控力、更多實戰經驗和更先進戰術思想共同作用的結果！
    “陛下，你，明明擁有著如此驚人的偉力，擁有著不可思議的魔法，居然還想著要將魔法分享給那些地表的賤民們……”
    “你真是不可思議呀，我偉大的陛下。”
    古特越說越是笑，像是早已接受了必死的結局，說著臨終的肺腑之言。
    “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的。我曾經過於相信我自己，最後失敗了。”埃裏安淡淡說道。
    “埃裏安，你覺得，那些地表的平民——那些命運安排，讓他們沒有機會接觸魔法的普通人中，未來有人會成為，和我們這些首席，乃至和現在的你一樣強大的法師？”古特又問。
    “是的。”埃裏安理所當然地回答。
    “我們——這些住在高天之上的法師貴族，並不特殊，也不是什麽被命運選中的人。”
    “我們隻是更幸運一點，比其他所有人，要稍微早幾秒接觸魔法罷了。”
    “人類先民學會魔法到現在，不過300年的時間，還不到一隻普通精靈壽命的一半。”
    “在歲月的尺度上，這隻是一個很短的刹那。”
    “古特，沒什麽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如果有，那也是我們的魔法不夠強大，無法重新編織命運的軌跡。”
    古特聽著埃裏安的話，聽著這位比自己還年輕一點的帝國君主沒有起伏的音調，心中無數複雜的情緒交織。
    就在這個時候，海倫突然站了起來。
    這位金發秀麗的女子，艾爾多倫的首席變化大師，此刻正站得筆直，如一位勇士般緊緊盯住了埃裏安的眼睛。
    “埃裏安陛下，這場戰鬥是我們輸了，我們輸得心服口服。”
    “我們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也接受這樣的結局……”
    海倫確信，按照他們記憶中埃裏安的性格，他們這三位刺殺失敗的首席——連同提供情報的預言首席卡珊德拉，都已經必死無疑！
    在坦然接受了這個結果之後，她心中反而放鬆了許多。
    甚至相比，過去大半年時間裏，一直謀劃著推翻埃裏安，討論刺殺計劃，時刻緊繃神經的狀態，都要更輕鬆……
    “但是，偉大的陛下，在我們迎來最終的審判之前，我想從您這裏，獲得一個問題的答案……”海倫的語調漸低。
    埃裏安輕輕點頭：
    “可以。你問吧。”
    “事實上，海倫，剛才戰鬥中，你的表現已經很出色了。為了變成那條巨龍，你肯定花了不少心血吧。”
    “你值得這麽一個答案。”
    “感謝您的仁慈！”海倫鞠了個躬，誠聲問道：
    “埃裏安陛下，請告訴我，您的目標，究竟是什麽呢？”
    “今年以來，您就變得有點奇怪。沉默寡言，推行起顛覆傳統的改革，似乎有著心事和長遠的目標。”
    “您現在已經是人類最最強大的法師，如神般的皇帝，站在了高山之巔。”
    “或許，唯有精靈王庭裏近乎傳說般的傳奇法師，或是繼承了上古巨龍帝國遺產的古代巨龍施法者，才能在魔法的成就上，跟上你的步伐！”
    “您究竟還想要什麽呢，我的陛下？”
    埃裏安會心一笑：
    “很好的問題！”
    “我究竟想要什麽呢？”
    埃裏安當著三位首席的麵，抬手施展出一個幻術投影，呈現出一幅巨大的立體圖景。
    那是一副巨大的輪盤。
    “這是什麽？”
    三位首席同時看向埃裏安投影出的立體圖像。
    “這是，宇宙的模型。”
    “我稱之為——【巨輪】（Great W）。”
    埃裏安像是一位有耐心的教師，向三人解釋。
    在古老的艾爾多倫時代，人類法師們，對諸位麵的認知，還處於非常淺薄的階段。
    他們或許能夠用一些法術，比如“異界探知”，意外鏈接其他位麵，溝通到某些強大的異界存在——這也是部分預言係法術的原理。
    因此，他們知道，現世之外，還有其他的位麵空間。
    但是，對於除了凡俗的主物質位麵之外，具體還有哪些位麵，對於這些位麵之間的關係，認識都還處於一片空白。
    “所謂巨輪，是我們方便理解宇宙結構，諸位麵之間關係的一個簡易模型……”埃裏安娓娓道來。
    宇宙的模型，梳理位麵關係的模型？
    古特和海倫都頗為驚訝。
    埃裏安是什麽時候，完成了對諸位麵的考察偵測，甚至推導出了相應的模型理論？
    埃裏安為什麽，這個時候給我們講這個？
    盡管懷著必死的絕望，但是他們還是忍不住看向那空中的幻術投影，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看看這個所謂的宇宙真理。
    這就是法師，古代魔法帝國時代的法師。
    他們既是冷酷的惡魔，同樣又都是知識和奧秘的追逐者。
    倘若沒有最初的求知欲，他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成為各自學派最頂尖的翹楚。
    埃裏安將手指向輪盤的中心，如老師般教學道：
    “這是我們生活的現世，主物質位麵！”
    “包含了我們腳下的這片大地——這顆孕育了最初文明的行星，遼闊的外太空，和諸多可能存在生命的星球。它們都屬於主物質位麵的一部分。”
    他又將手指向輪盤的內圈——
    “這是內層位麵，又被稱為【元素位麵】，代表著物質的基礎，構成萬物的基本元素。”
    “內層位麵可以分為地水火風四大元素位麵，以及象征生命的正能量，象征死亡和亡靈的負能量位麵。”
    “這些元素位麵之間的交界處，還可以細分為更多的準元素位麵和側元素位麵。比如，閃電位麵、礦石位麵、泥漿位麵……”
    防護首席卡德，依然沉浸在戰敗的惶恐中，不知所措地顫抖著。
    但古特和海倫，卻聽得很是專注。
    這形成了一個異常滑稽的畫麵——
    刺殺失敗的戰敗者，此刻如同學生一般，抬著好奇的腦袋，耐心聽著戰勝他們的王，講述宇宙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