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車離開墓地時，黎玥還有些恍惚。
    她望著駕駛座上白止的側臉，腦海中不斷回放著他方才那個自嘲而冷漠的表情——當他轉頭問她要不要去見母親時，那雙幽綠的豎瞳裏仿佛凝結著千年寒冰。
    理智告訴黎玥該拒絕的，但鬼使神差地，那句“好”就這麽脫口而出了。
    之後他們在墓地並沒停留太久，白止對那座雜草叢生的墳墓顯得漠不關心，隻是神情冷淡地注視了片刻，便帶著她回到車上。
    當車子駛入城區時，黎玥暗暗鬆了口氣。至少是在城裏，應該不會太可怕。但心裏還是控製不住地忐忑，有種莫名的...見公婆的緊張感。
    然而當車最終停在一家會所門前時，黎玥下車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扭頭向白止眨了眨眼，用眼神無聲地詢問：你確定沒來錯地方？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白止的母親少說也得四十多歲了，會在這種地方？
    這個世界的會所大多為雌性服務，少數也會接待有特殊癖好的雄性權貴。
    黎玥對會所的認知還停留在“侽色”那樣高端場所，眼前這家明顯檔次低了不少，進出的多以獸人為主。他們不是死氣沉沉就是色眯眯地盯著她看，讓人十分不適。
    直到白止充滿威壓的目光掃過那些人，他們才悻悻移開視線。
    “進去吧。“白止望著眼前的大門，低聲說道。
    黎玥此時還抱著樂樂，萬幸小家夥一路都沒醒。但帶著孩子來這種地方，她心裏還是覺得很別扭。
    “我來抱。“白止看出她的顧慮，伸手接過樂樂，“放心，不會影響到他們。“
    最終，黎玥還是硬著頭皮跟白止走了進去。
    一進門，濃鬱廉價的香水味混雜著刺鼻煙味撲麵而來，熏得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黎玥下意識往白止身邊靠了靠，直到嗅到他身上清冽的雪鬆香，胃裏那股作嘔感才稍稍緩解。
    會所不大，攏共就兩層，途中遇到的雌性也不少，但基本都是長得五大三粗，看到白止這樣的長相時，眼底露出的輕挑讓黎玥格外不舒服。
    “要不我們還是走吧...”黎玥小聲提議道。
    這地方怎麽看都不正經，無論是雄性還是雌性，都讓她渾身不舒服。
    白止看著她緊蹙的眉頭，又望了眼走廊深處，停下腳步說：“好。”
    恰逢走廊頂燈剛好壞了，忽明忽暗的光線下，黎玥發現他的眼神沉得可怕，瞳孔深處仿佛困著一隻掙紮的野獸。
    她忽然意識到——他其實很抗拒來見母親。
    那他為什麽要帶自己過來？
    想不明白，黎玥也懶得再想，決定帶他離開。
    這地方烏煙瘴氣的，如果白止的母親是在這裏，她不敢想會是以什麽身份出現。
    “走吧。”她主動抓起白止的手，準備原路返回，卻被他掌心的溫度凍得一顫。
    “你的手怎麽這麽涼？”黎玥輕聲驚呼，立刻用雙手包住他的手搓揉取暖，同時拉著他往外走。
    她知道蛇類是冷血動物，但此刻白止的手掌簡直像冰塊一樣，比冬天時還要冰冷。
    這絕對不正常，必須盡快帶他離開。
    然而兩人剛走到二樓樓梯口，迎麵就撞上一個濃妝豔抹的中年雌性。
    厚重的妝容也遮不住她臉上的衰老痕跡，一照麵，她的視線就死死黏在了白止臉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黎玥覺得對方看白止的眼神很古怪，不像前麵那些雌性客人，把白止當成是這邊的員工，而是一種混雜著震驚與嘲弄的複雜目光。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們白大律師居然屈尊來這種小地方。”女人陰陽怪氣地開口，“終於忍不住想你母親了？我早勸過你別把臉麵撕太難看，現在後悔了吧？”
    這話裏的諷刺意味連黎玥這個外人都聽得明明白白。
    她眉頭緊蹙，連忙抬頭看白止的反應。本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無動於衷，沒想到他臉上竟露出明顯的嫌惡。
    “滾開。”他掀起眼皮，薄唇吐出冰冷的兩個字。
    黎玥還沒反應過來，白止已經牽著她的手準備繞開眼前的女人下去。
    但那女人顯然不打算輕易放行，微胖的身子往前一擋，惡臭的口水幾乎噴到他們臉上。
    “果然是有娘生沒爹教的玩意！一點家教也沒有！我好歹算你半個姨娘，你居然敢這麽跟我說話！”
    黎玥立刻拉著白止後退，不等他開口就先懟了回去。
    “你算個什麽東西！我家獸夫有沒有爹教關你屁事！家教是對人才有的，你連人都不配當，哪來的臉說這種話！哦不對，你臉這麽大，說這麽不要臉的話倒也正常！”
    一口氣說完，黎玥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她其實很想連白止的母親一起罵，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畢竟那是白止的母親。
    中年雌性這才注意到黎玥，漲紅著一張豬肝臉，指著她破口大罵道：“反了天了簡直！我作為長輩教訓一下晚輩怎麽了，哪裏有你這小賤人說話的份！”
    “長輩？”黎玥冷笑，“現在長得老就算長輩了？如果是這樣，那你皺紋多我沒法反駁！”
    這話戳到對方痛處，那張臉瞬間鐵青。
    哪個雌性不愛美？更何況她還在臉上砸了不少錢做醫美，居然被人說老！
    “你！”
    “我什麽我！好狗不擋道！趕緊讓開！”黎玥說著就要推開她。
    還沒推開，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高跟鞋的“噠噠”聲，緊接著是一個不耐煩的女聲。
    “吵什麽呢！不知道這裏是誰的地盤嗎？”
    刹那間，黎玥感覺右手被攥得生疼，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嘶——”
    白止像是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鬆開手，卻什麽也沒說。
    黎玥仰頭看他時，發現他的下頜繃得很緊，身體僵硬得不自然，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異常狀態。
    這樣的反應讓她立刻猜到了身後來人的身份。
    黎玥迅速回頭往後看去，一道纖細但麵容同樣透著幾分衰老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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