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洞的冰棱在晨光裏滴著水，陳陽用鐵絲把妹妹的棉鞋綁緊，指尖凍得通紅。
    小雨把玉墜塞進陳陽的衣兜，自己係上用廣告紙折的蝴蝶發卡："哥，蝴蝶發卡能嚇跑壞人。
    " 她不知道，此刻衣兜裏的玉佩正貼著陳陽昨夜新刻的 "勇" 字 —— 在螺絲刀柄的 "忍" 字旁邊，歪歪扭扭的筆畫像破土的幼芽。
    工商所的長桌映著冷光，周德發的金鏈子在暖氣片上投下蛇形陰影。
    陳陽盯著桌上的 "童工雇傭單"，看見王虎的簽名旁畫著隻張牙舞爪的青龍，和他袖口的紋身如出一轍。
    小雨的指甲在他掌心輕輕劃動，這次畫的是展翅的蝴蝶，是她昨晚在橋洞下練習了二十次的圖案。
    "小朋友，你哥哥有沒有逼你幹活呀？
    " 戴金絲眼鏡的工商所幹事俯身問話，鋼筆尖在記錄紙上敲出節奏。
    小雨突然舉起凍紅的小手，腕間紅繩上係著用手機鏈改的幸運星："哥哥每天給我講手機童話，
    壞手機在他手裏會變成會唱歌的蝴蝶。"
    她指尖點著陳陽掌心的老繭，"這些是蝴蝶翅膀的花紋。"
    幹事的鋼筆尖頓在紙上，看著小雨認真的眼神笑了："挺有想象力。
    " 周德發的咳嗽聲突然響起，金戒指敲著桌麵："裝什麽天真，
    青山村的檔案裏..." 他突然閉嘴，視線掃過陳陽繃緊的肩膀。
    陳陽的餘光瞥見檔案櫃最上層的文件，封麵上 "青山村" 三個字被陽光照亮。
    他想起昨夜在電話亭聽見的對話，周德發提到 "車禍案照片"，
    此刻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衣兜裏的玉佩，冰涼的觸感混著心跳的熱度。
    "罰款五百，停業整頓。" 幹事的話讓小雨的蝴蝶發卡掉在地上。
    陳陽看見周德發嘴角的笑，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染血的紅頭繩，想起母親藏玉佩時說的 "護雙星"。
    他猛地站起來，螺絲刀從褲兜滑落，在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
    "我們沒有童工。"
    陳陽把妹妹護在身後，掏出皺巴巴的學生證，
    "小雨每天隻在攤位寫作業，賺的錢..."
    他聲音突然哽咽，看著妹妹凍裂的手掌，"是給她買藥的。"
    小雨突然撿起蝴蝶發卡，別在幹事的胸前："叔叔，蝴蝶會帶來好運哦。
    " 她指尖的創可貼蹭到對方的襯衫，那是陳陽用修手機的膠布剪的。
    幹事的表情軟化下來，視線落在她腕間若隱若現的玉墜紅繩。
    午後的陽光斜照進工商所，周德發的金鏈子突然晃了晃，他收到條短信後臉色驟變。
    陳陽看見王虎在門口對他使眼色，兩人匆匆離開，皮鞋聲在走廊裏漸漸消失。
    "先交兩百押金吧。"
    幹事突然說，把文件推過來，"最近市場整頓嚴，你們小本生意..."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陳陽補丁摞補丁的袖口，"注意別被人盯上。"
    橋洞的黃昏來得格外早，陳陽數著兜裏的十三塊錢，
    看見小雨正用撿來的毛線給螺絲刀織外套，玉墜被她係在毛線末端，
    像個小小的鍾擺。
    "哥，蝴蝶發卡送給叔叔了，他說會幫我們找新攤位。
    " 她舉起織到一半的外套，上麵歪歪扭扭繡著 "雨陽" 兩個字。
    陳陽突然想起在電子市場看見的監控截圖，周德發和王虎身後的貨車車身上印著
    "青山運輸"—— 和父母車禍時的車型一模一樣。
    他摸了摸胸前的玉佩，突然發現兩枚玉佩拚合時，龍首的方向正是青山村的方位。
    夜市的霓虹燈亮起來時，老周突然出現在橋洞，扔給陳陽個生鏽的鐵皮盒："王虎的攤位空了，明天搬過去。
    " 他壓低聲音，bp 機在腰間響個不停，"周德發的摩托車今天在城郊被撞了，金鏈子都彎了。"
    小雨的毛線針 "哢嗒" 掉在地上，
    她看見老周袖口露出半截紅繩，和自己腕間的極為相似。
    陳陽接過鐵皮盒，發現裏麵躺著張泛黃的照片 —— 正是父母臨終前緊握玉佩的場景，
    背麵用鉛筆寫著："龍鳳佩，護雙星，2005.8.15"。
    深夜，陳陽借著路燈查看照片，發現背景裏的貨車車牌被人為塗抹，但車架號清晰可見。
    小雨趴在他腿上睡著了，玉墜滑到照片上，剛好遮住母親受傷的手腕。
    他突然想起，母親手腕內側也有個蝴蝶形狀的胎記，和小雨腕間紅繩的結扣一模一樣。
    護城河的冰麵傳來細碎的裂響，陳陽把照片塞進貼胸的口袋，指尖劃過刀柄上的 "忍" 與 "勇"。
    小雨在夢中翻了個身，手無意識地握住他的手指，像小時候抓著玉佩紅繩那樣。
    他知道，工商所的蝴蝶發卡、老周的鐵皮盒、照片上的車架號，
    都是命運埋下的線索，而他和妹妹，終將順著這些線索，一步步揭開當年的血色誣陷。
    周德發的摩托車聲在遠處響起，又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陳陽看著妹妹臉上的蝴蝶貼紙，突然笑了 —— 這隻在苦難中誕生的蝴蝶，終會帶著他們穿過寒冬，
    在屬於自己的天空下，展開永不褪色的翅膀。
    而此刻，橋洞外的夜市傳來喧鬧聲，某個攤位的二手手機突然響起熟悉的鈴聲，
    那是父親生前最愛的《茉莉花》，在冷風中飄成一片溫暖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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