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章 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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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粘著一層薄雪的黑色長靴,停在崔小七的身前。
    她仰頭向上看去,當看清那張臉時,小臉因激動而泛起紅暈,不自覺地喊出,“相公。”
    裴寂伸出手,攤開掌心,雪花落在掌心瞬間消融。
    崔小七此刻腿軟得厲害,手搭在他掌心中,小手被暖意包裹著,輕輕被拉起。
    “你、你說你在醉仙樓等我,我——”
    裴寂能感受到這次崔小七不是裝的,是真的嚇哭了。
    他早來了,隻不過躲在暗處觀察,女人會不會露出馬腳。
    沒想到……是個沒用的笨女人!
    怕嗎?崔小七是怕的。
    她不怕死,隻怕被羞辱被玷汙。
    而此刻,她慶幸他出現了。
    穿越的這兩年,她從不敢哭,再想家也忍著,今日受此一遭,情緒崩潰。
    撲進裴寂懷中,“嗚嗚~”哭了起來。
    裴寂沒有動,由著懷裏的女人哭哭啼啼。
    他垂在身側的手腕一揮,夜色中,悄無聲息出現兩個人影,迅速捂住跪在地上的男人的嘴拖走。
    崔小七哭夠了,也吸了一肚子的涼氣。
    抽噎著把鼻涕眼淚一股腦蹭在裴寂的衣襟上。
    裴寂:……
    “謝、謝謝你...”崔小七直起腰身,指尖還在發顫,“為了我你手上才沾惹了一條命,我不能牽累到你,你快跑……”
    裴寂垂眸看著她凍得發紅的鼻尖,睫毛上還掛著細碎的冰晶。
    她這是擔心我?
    “剩下的這兩個人,沒少做壞事,我丟他們去官府門前,讓他們嚐嚐蹲大獄的滋味!”
    說完,回頭一看,方才兩個男人跪著的地方,隻有寒風卷著雪花打著卷兒。
    就連地上的那具身體也不見了。
    崔小七揉了揉眼睛,要不是地上的血跡,她一度認為剛才是一場夢,“這——”
    “拖著同伴的屍體跑了。”裴寂語氣淡淡。
    “那可不能讓他們跑了。”崔小七說完,拉住裴寂的手就要一起去追。
    卻被裴寂一把拽了回來,“拖著屍體跑不掉,巡邏兵看到,自會攔下。”
    “好吧。”說著“咦”了一聲,她發現裴寂披著的被子不見了,甚至還換了一身墨黑的衣裳。
    一雙凜冽的眸子,三分薄情,七分邪性,崔小七生出一種隻可遠觀,不可近瞧,會被勾魂的感覺。
    “換下的衣服呢?”崔小七突然發問。
    裴寂被問得莫名其妙,“丟了!”
    “那是我爹的衣服,是我娘的念想,可不能丟了呀,丟哪了?帶我去找呀?”
    許巧巧沒人時,總會翻出那件衣服反複看,崔小七知道那是睹物思人。
    衣服必須找回來還給娘,不能丟!
    裴寂怎麽也想不到,隨意一扔的衣服,卻還要去找回來,他強忍著崔小七的聒噪沒有生出怒氣。
    黑暗處,秋風和落葉腳下是涼透的三具屍體。
    瞧著督主坐上牛車,跟著那個農婦離開,
    兩人對視一眼,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我們有督主夫人了?還是鄉下的女獵戶?”
    秋風踢了踢腳邊屍體,“敢調戲我們督主夫人,死得太痛快了,詔獄裏三十六種酷刑不得挨個來一遍?”
    落葉摩挲著腰間的繡春刀,眼神陰鷙:“要不要拖回詔獄鞭屍?”
    ……
    牛車停在一處朱漆大宅前。
    燈籠在夜風中搖晃,投下斑駁光影,門楣上竟沒有掛匾額。
    崔小七扒著車轅探頭張望:“扔這兒了?”
    裴寂沒有言語算是回答。
    她狐疑地打量裴寂。
    “你家很有錢?住這麽大的宅子啊?”崔小七一臉的豔羨。
    她也有想過為何自己沒有穿到這種富貴人家中,最起碼不用為生活苦惱。
    從小日子過得小富小貴的,誰能料到一朝穿越,卻是來受罪的,實在是想罵天!
    “不是,衣服偷的。”
    裴寂的這句話,好比三九寒天的冰棱子直接紮碎了她沒來得及做美夢。
    "什麽?!"崔小七差點從車上掉下來。
    “你、你竟然是...”她話沒說完,就見裴寂足尖輕點,人如小鳥般掠過院牆,飛進院子裏。
    看得她目瞪口呆,傳說中的輕功?
    誰回家不走正門,翻牆進啊,還真不是她家,人不可貌相,竟是“神、偷。”
    片刻後,裴寂躍出高牆。
    崔小七跳下板車,向前跑去,看到他手中握著的那件衣裳時,心中一喜,伸手接過抱入懷中,“那我們現在,去你家拿戶籍。”
    裴寂看了眼發灰的天,抬步走向牛車。
    身後的宅子是他的私宅,今日讓她窺見,亦是試探。
    一炷香後,牛車竟停在詔獄前。
    陰森森的哀嚎聲混著血腥味飄出來,崔小七懸空的腳顫抖,為何會來此?
    裴寂突然扣住她手腕,眼底泛起暗芒:“為何選我做相公?”
    聲音沉得砸在地上都能砸出坑。
    眼神像醒來那夜般淩厲,直勾勾地仿佛要勾出她的心一般。
    “你!”崔小七被他盯得後背發涼,猛地甩開手跳下車,“你這人有被迫害妄想症嗎?選你自然是因為你長得好看!”
    “要不是什麽狗屁的婚育稅,我一輩子都不會嫁人!許你們男人選美女,我們女人就不能選美男?”
    崔小七咬唇,三番兩次地把她當犯人審!
    見色起意不行嗎!
    她氣呼呼叉腰,馬尾隨著動作晃個不停,“裴寂!我救了你,你方才又救了我,我們算是扯平了,稅銀的事一了就和離!要是不願意幫忙,我現在就走!”
    裴寂盯著她漲紅的臉蛋,嘴角不易察覺地彎起:“好。”
    腳落在雪地上,站起身。
    聽見身後傳來氣鼓鼓的嘟囔:“好個屁!再見!”
    裴寂右臉唇角和眉尾上揚,似笑非笑。
    笨女人!
    崔小七駕馬車,沒走多遠,在一家鋪麵門前停下。
    默默地摸了摸懷中那三兩一吊銀子,暗罵自己太衝動。
    人不能跟自己過不去。
    現在好了,兜了半天,又回到最初令人頭疼的境地。
    好漢不吃眼前虧,要不回去再求求那家夥?
    這三兩銀子也不夠交稅銀啊,愁死個人。
    長街上,漸漸有了行人,隨著天色大,風雪停歇,天空放晴。
    崔小七眼底發青,用勁兒搓了搓臉蛋兒,打起精神,準備回家。
    “小姑娘啊,你這買糧可真趕早啊!得虧老頭我今日來的早,快進來吧!”
    崔小七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精神矍鑠的小老頭正一邊開門,一邊熱情地朝她招呼。
    門上“糧店”二字赫然在目。
    她跳下車進店,怎麽著也不能讓家人挨餓。
    沒多大一會兒,崔小七再出來時,肩上扛著一袋一百斤的糙米。
    手上提著約莫二十斤的糙米,丟在板車上。
    又轉身進了糧店沒作停留,兩隻手各拎著二十斤左右的玉米麵和白米繼續丟在板車上。
    糧食一共花了八百五十文,這還是討價還價後。
    又去了隔壁油鹽醬醋的鋪子,買了一斤鹽巴花了一百五十文。
    一吊錢是花完了。
    崔小七趕著牛車回村。
    回程的路好似短了許多,她還沒想好怎麽跟許巧巧說,撿的相公跑了這件事,牛車就進了村口。
    她遠遠地瞧見自家院內,站著武大富和王守根。
    心猛地一沉,握著韁繩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該來的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