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馮若昭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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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上,沈眉莊長在頭上的眼睛終於看向了她從來不曾看在眼中的奴才們了。
從永壽宮到永和宮,從敬貴妃管理的西六宮到她曾經管理的東六宮。宮女太監從健康有勁,身子健壯到瘦弱體虛,滿臉疲憊。
她看向了已經走遠的安陵容,入宮的時候,陵容是宮中嬪妃中最瘦小的,身上沒有一點肉,如今更是瘦的皮包骨了。
什麽時候開始陵容不再願意和她一同走了,什麽時候開始陵容不願意和她說話了?
她掌東六宮宮權的時候實在太得意了,她心中認定了皇上的寵愛都是一時的,唯有權勢在手才能在宮中立足。
所以那個時候她心中真實的想法是她終於勝過了嬛兒和陵容。
她的傲慢被陵容看出,姐妹最終漸行漸遠了。
沈眉莊想要去承乾宮看甄嬛,隻是在長街上遇見了癲狂的富察貴人。
隻見富察貴人穿著單薄的衣服,披頭散發,手裏拿著馬鞭衝了出來,“沈眉莊你這個賤人,賤人!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一生!”
她神情癲狂,心中滿是憎恨。
那日高熱後,她再醒來的時候就聽桑兒說她失智了數個時辰,說她在院子中又唱又笑被不少人都看見了。
宮裏人說她瘋了,說她瘋了!
若不是因為沈眉莊,她怎麽可能連炭火都不夠用,怎麽可能在寒冬的日子中起高熱!
“賤人,我不會放過你,永遠都不會放過你!”富察貴人大罵著,跟著她的侍女隻能哭著抱著她,不讓她去打別人。
沈眉莊受了驚嚇,她臉色蒼白,整個人靠在宮牆上才不至於摔倒在地。
不遠處,安陵容帶著一眾的侍女太監快速的前來,強壯的嬤嬤們架著富察貴人就往延禧宮回去了。
安陵容回頭看了眼被嚇的一臉惶恐的沈眉莊說道:“本宮的嗓子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有刀在喉嚨中割著肉;富察貴人瘋癲,若非貴妃娘娘允許,她隻會被送去冷宮等死;夏常在腿腳走不動道了,怕是這一生都下不了床了。眉姐姐,延禧宮從來不欠你的,可是我們卻要痛苦一生。”
安陵容轉身離去,她原本著急的臉上慢慢露出了一絲的快意。
沈眉莊的驕傲自負,富察佩筠的傲慢無視,夏冬春尖酸刻薄,她從來沒有忘記。
內務府送到延禧宮的炭火是少,但她也是得寵的如嬪娘娘,她想要的炭火內務府還是會送來。可她不能活的那樣滋潤。
延禧宮冷的像是在冰雪之中,她給富察貴人的炭上撒了灰,給夏冬春的炭中加了水。她等著延禧宮全都病重,她也毀了自己的嗓子。
她依舊是宮裏的如嬪娘娘,而她所恨的人隻能看著她的眼色才能活下去。
不遠處,流朱驚恐的看著那不停罵人的富察貴人,她害怕的跑回了承乾宮中。
·
甄嬛的身體還是很虛弱,但是她努力撐著身體看著門。
流朱回來了。她一臉的淚水,神情害怕至極,也內疚至極。
“娘娘,那些傳言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甄嬛無力的躺下,她不明白,眉姐姐這都是在做什麽,為什麽要這麽折磨後妃,為什麽害了那麽多人?
瘋魔,病痛纏身,連陵容都沒有逃過這場劫難。
皇帝的寵愛,東六宮的宮權就這麽迷惑人心嗎?
如嬪來了承乾宮,看著床上虛弱的甄嬛,安陵容想要說話,卻不想她剛才說了太多的話,如今張嘴開口就一陣疼痛。
這一份疼痛還讓她忍不住想要咳嗽,這一咳嗽就更痛了。
周圍的侍女手忙腳亂,又是拿著帕子擦拭,又是幫忙順著氣,又是端茶倒水。
帕子拿開的時候,所有人都看見了上麵殘留的鮮血。
寶鵑攙扶起安陵容忙說道:“莞嬪娘娘,我家娘娘身體不適,先回宮了。”
“好,快些請太醫來瞧瞧。浣碧你們帶著人一同去,擋著些風。”甄嬛安排著。
屋裏一陣慌亂後隻剩甄嬛和流朱了。
“流朱,傳言之中隻說陵容壞了嗓子,可是沒有說傷的如此嚴重。那其他的人呢?”
她已經知道傳言都是真的了,她隻是還不知道那些病重的嬪妃,這短短的病重又是嚴重到何種程度。
“奴婢瞧見了富察貴人,是不停的罵著沈答應,很是瘋癲。”流朱說道。
浣碧這個時候帶著人慌張的跑了回來,“娘娘,那富察貴人發病了,拿著馬鞭在延禧宮不停的打人,我們想要上前拿走富察貴人的馬鞭,還被她打傷了。”
浣碧的頭發淩亂,身上殘留著被馬鞭打過的痕跡,那雙手背上也有一道紅印子。
“庫裏還有不少的紅花油,流朱快去拿來,給受了傷的人都分一些。”
如此嚴重,比她想的更加嚴重。
承乾宮中四季如春,屋外櫻花、海棠的花瓣隨風飄入宮中。
冬日的時候,花房的奴才日日都會來檢查她院子中的花草魚鳥,生怕她院子中的花花草草死在寒冬之中。
可別的嬪妃卻差點死在那個寒冬之中。
她享受的是眉姐姐特意安排的,是拿了東六宮所有的人的份例養著她的承乾宮。
“日後,不用再見沈答應了。”
她無顏麵對東六宮的嬪妃們。
甄嬛並不在乎後宮的寵愛,但是她無法接受因為自己害了那麽多人,甚至都有人因為她死了。
害了那麽多無辜之人,她們一生病痛纏身,她如何能安心?
眉姐姐是想要為她好,可是這一份好從來不該是剝奪了他人的份例來養她。
···
永和宮中,沈眉莊驚恐的看著被嬤嬤們架著身體,努力在院子中走動的江答應。
她滿頭的汗水,嘴唇都被咬破了,她凍壞了腳,太醫說若是她長久不動,將來就真的會再也走不動,她必須每日都走上了那麽一小會時間。
腿腳傳來的陣陣刺痛讓人狼狽不堪,汗水從額頭滑落,她在最狼狽的時候看見了回來的沈答應。
整整一個冬日的折磨,讓原本善良溫和的人也滿眼怨恨。
怨恨,她恨不得打斷了沈眉莊的腳。
不遠處傳來了摔倒的聲音,是襄常在摔倒在了台階處。
襄常在的眼睛看不清了,眼前一片都是白茫茫的,可是她不甘心,太醫說多在陽光下曬曬,多看看綠色的草木對眼睛好,所以她醒來就想要走出門。
她那莫名的自尊不想別人將她當做一個瞎子,她摸索著慢慢走了出來,可還是被腳下的台階絆倒了。
沈眉莊就這樣看見了襄常在從台階上滾了下去,她下意識的伸出了手,卻被江答應狠狠瞪了一眼。
沈眉莊看著跟在襄常在身後跑出來的侍女滿臉淚水但還是努力壓著哭聲,笑著說道:“小主,我們出來了。您感受到了嗎?天氣暖和了。”
身體的痛苦讓人的精神崩潰,怨恨纏身。襄常在空洞的眼神卻還有著對這個世界無盡怨念。
沈眉莊逃走了,她想回家了,她不想入宮了。
·
寧古塔,風雪未退,沈自山在書房中臉色漆黑。宮裏眉莊降答應後,他們立刻就知道哪裏錯了。
他們寵了多年,以為聰慧的女兒給他們闖下了大禍。
沈母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疲憊道:“想來是富察家他們都動手了。”
沈自山的官職算是走到頭了,他們這一代再難崛起了,隻能寄托希望後代。可是定了婚的庶女被退婚,沒有定婚的庶女也難再找到門當戶對的人家了。
“不用找世家了,清貧些的秀才舉人更合適些。”沈自山道,隻是可惜他沒有兒子,若是有兒子,還能掙來軍功重振家族。如今靠著庶女,想要借姻親關係維持沈氏怕是不容易。
沈自山平靜的說道:“我會認下三弟幼子作為兒子,你且去收拾好院子。日後那孩子由我親自教導。”
沈母離開了書房。
她用心的準備了院子,那孩子是沈自山的兒子,也是她的兒子。
她隻有眉莊一女,如今眉莊無用,必須要盡快再培養起一個兒子支撐沈氏才行了。
沈眉莊被沈家放棄,再也沒有東西送入宮中去了。
···
養心殿
皇上看著章彌送來的各宮脈案有些失望,他沒有想到如此嚴重的疫病竟然隻死了一個宮女。
宮裏這麽多的染了病嬪妃、侍衛竟然一個都沒有死。
時疫爆發的時候,皇帝心中異常的瘋狂。他麵上是關愛百姓,全力救助百姓。可心中更深處是讓所有人都去死,所有人都痛苦的死去!
敬事房的人走了進來,“皇上,該翻牌子了。”
看著上麵僅剩的幾個綠頭牌,皇上沉聲道:“去如嬪那裏。”
延禧宮中,安陵容的嗓音幹啞,她嘴角像是已經有了血跡,可是她依舊唱著曾經唱著的曲兒。
安神香的作用下,躺在床上的皇上手中的書掉落,陷入了沉睡。
皇上本身是還未到入睡的時間,因為藥物的緣故昏昏沉沉的被迫入夢。
夢中,他看見了東六宮嬪妃們痛苦的模樣,皇帝忍不住的笑了一下,“病的好,全都死了才好。還真是一場好時疫,可惜沒能讓十四他們病死。”
安陵容震驚的看著皇帝,死了才好?她們在皇上心中是該死去的嗎?
夢中,他好像看見了柔則。
“柔則,朕又見到了你。宮裏多了不少人,莞莞類卿,如嬪似你,但皆不如你半分風采。”
斷斷續續,但是安陵容聽的很清楚。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替身,可是親耳聽見,她心中還是異常痛苦。
不如純元皇後半分風采?
還希望她們全都死了。
皇上該是這樣的嗎?
安陵容拖著虛弱的身體拿起了梳妝台上的白粉。
娘親一退再退,父親任由姨娘們逼死了娘親。可是她不想死。
皇上任由沈眉莊害死她們,隻是沈眉莊無能,被她們活了下來。那麽下一次呢?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娘親要她活下去,她會活下去的。
她在宮中除了嗓子外還有的優勢就是一身白皙如雪的肌膚,她不需要這麽多的美白的粉末。
更何況她知道這些粉中有毒的,用的越多,臉色會越差,人也會更加的衰老。
富察貴人最愛用這些胭脂水粉的,入宮後更是一層層的粉往臉上塗著,如今的她臉上生了皺紋暗斑,衰老的很是異常。那不是因為瘋病,是這些胭脂水粉導致的。
安陵容小心的將小香爐放在床邊上,小心的將美白粉倒入其中,小心的用濃鬱的花香遮蓋氣味。
翊坤宮的摧人精氣神的藥,啟祥宮的安神香,延禧宮的美白粉···
皇上這段時間瞧著更加的疲憊老態了。
永壽宮中,馮若昭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怎麽一個個都在下藥,這樣會被太醫發現的。
一日下午,麗妃匆忙進了馮若昭的屋中。
“若昭,若昭,他怎麽可能這樣折辱我!”
馮若昭拉著費雲煙進了裏屋,屋裏隻有她們二人後,費雲煙哭著抱著馮若昭。
她剛沐浴,身上還帶著水汽,頭發都未幹透。
費雲煙起身脫下了自己的衣服,身上還殘留著紅痕印記。馮若昭眼疾手快的又給她穿上。
“出了什麽事情?”
“今早皇上召我伴駕,皇上原本好好的在看奏折,可是進來了一個道士獻上了金丹。皇上用了金丹後就跟變了個人一樣,氣力大的很···”
可是就算如此,他依舊沒有能力,皇上瘋狂的折騰著的麗妃直到徹底陷入昏迷。
“若昭,他怎麽能如此折辱我!”被迫和一個廢人恩愛,那惡臭的氣味和瘋狂中滿是淫欲的眼神讓她惡心。
“你再給我一些安神香,再給我一些安神香。”
麗妃帶著安神香走了。
皇上的身體差了很多,太醫知曉是皇上常年服用金丹造成的。
他們也曾勸誡過皇上,可是如今的皇上剛愎自用,喜怒無常,他們實在沒有膽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勸誡皇上。
如今的太醫院都隻會用溫補的藥慢慢滋補著皇上耗空的身體,能撐一時是一時。
朝臣也逐漸感受到了皇上那勤政之下那異常殘酷無情的性子,喜怒無常,還偏信算命。
能走到今日這一步的臣子有幾個是真的相信神佛鬼道,不過敬而遠之罷了。
上頭的君王是怎麽樣的,底下的奴才也很快轉變了做事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