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涵自從上次的事之後，雖然沒提分手，卻總跟李大海隔著層淡淡的疏離，晚上睡覺也背對著他，像隻豎起尖刺的小刺蝟。
    這天李大海去給她買最愛吃的糖炒栗子，剛走到巷口，就聽到一陣尖利的爭執聲。三個染著黃毛的年輕男人圍著個穿護士服的姑娘，為首的那個脖子上掛著粗金鏈，一看就是被家裏寵壞的富二代，正伸手去扯姑娘手裏的藥箱：“小護士，陪哥哥們去喝一杯，這藥錢哥哥包了！”
    姑娘嚇得臉都白了，緊緊抱著藥箱往後躲：“請你們放尊重點，我還要去給病人送藥！”
    “送什麽藥啊，哥哥們比病人更需要你伺候。”金鏈男笑得不懷好意，伸手就去摸姑娘的臉。
    周圍圍了些看熱鬧的人，卻沒人敢出聲。金鏈男他爸是城裏有名的地產商，仗著家裏有錢有勢，在這一帶橫行霸道慣了，誰也不想惹禍上身。
    李大海皺起眉，剛想上前，就見那姑娘被推得一個趔趄，手裏的藥箱掉在地上，玻璃藥瓶摔得粉碎，藥水濺了一地。
    “你敢推我？”金鏈男像是被惹毛了，抬腳就要踹過去。
    “住手！”李大海的聲音像塊石頭砸進人群，他幾步衝過去，一把抓住金鏈男的腳踝。
    金鏈男沒想到有人敢管閑事，回頭看到李大海穿著洗得發白的t恤，眼神頓時變得輕蔑：“哪來的臭小子，敢管你爺爺的事？”
    李大海沒說話，手上一用力，金鏈男頓時失去平衡，“哎喲”一聲摔在地上，後腦勺磕在台階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給她道歉。”李大海的聲音冷得像冰，目光掃過另外兩個跟班，那兩人被他眼神裏的戾氣嚇得往後縮了縮。
    “道歉？我看你是活膩了！”金鏈男掙紮著爬起來，從口袋裏掏出把折疊刀，“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爺是誰！”
    他揮著刀就往李大海身上捅，動作又快又狠。周圍的人嚇得尖叫起來，那護士姑娘也嚇得閉上了眼睛。
    李大海側身躲過，抓住他持刀的手腕，反手一擰。隻聽“哢嚓”一聲脆響，金鏈男慘叫起來，刀“當啷”掉在地上。李大海沒停手，膝蓋一頂他的肚子，金鏈男頓時像隻泄了氣的皮球，癱在地上直哼哼。
    另外兩個跟班見狀，想上來幫忙，被李大海冷冷一瞥，嚇得站在原地不敢動。
    “滾。”李大海吐出一個字，聲音不大，卻帶著讓人不敢違抗的氣勢。
    兩個跟班連忙扶起金鏈男，屁滾尿流地跑了，跑遠了還聽到金鏈男放狠話：“你給我等著！我爸不會放過你的！”
    周圍響起一片叫好聲。李大海沒理會，轉身走到那護士姑娘麵前，幫她撿起地上的藥箱：“沒事吧？”
    姑娘這才緩過神，臉頰通紅，眼裏還含著淚：“我沒事，謝謝你……我叫林曉，是社區醫院的護士。”她看著地上摔碎的藥瓶，眼圈又紅了，“這是給張大爺的降壓藥，這下可怎麽辦……”
    “我陪你去藥房再買一份。”李大海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她的護士服剛才被扯破了點，“藥錢我出。”
    林曉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怎麽能讓你花錢……”
    “拿著吧。”李大海沒給她拒絕的機會，撿起地上的藥箱，“走吧，再晚藥房該關門了。”
    社區藥房離得不遠，走路十分鍾就到。路燈亮了起來，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林曉裹著李大海的外套，上麵帶著淡淡的皂角香，讓她慌亂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剛才真的謝謝你。”她側過頭看李大海，他的側臉在路燈下顯得格外硬朗，下頜線繃得很緊，“那是趙天昊，他爸是趙總，在城裏很有勢力，你……你會不會有麻煩？”
    李大海無所謂地笑了笑：“沒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頓了頓，“那種人，就該有人治治。”
    林曉忍不住笑了，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雖然看起來沉默寡言，骨子裏卻藏著股硬氣。“我來這社區醫院上班才半年，就聽說過他好幾次了，總欺負擺攤的老爺爺老奶奶，沒想到今天輪到我了。”她歎了口氣，“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藥房裏沒什麽人，李大海讓林曉報了藥名，直接付了錢。林曉想把錢給他，他卻擺擺手：“舉手之勞。”
    走出藥房時，林曉忽然想起什麽：“對了，還沒問你名字呢。”
    “李大海。”
    “李大哥，”林曉把藥小心地放進藥箱，“為了謝謝你，我請你吃碗麵吧？前麵有家麵館，味道特別好。”
    李大海想拒絕，卻看到她眼裏的真誠，點了點頭：“好。”
    麵館不大，隻有四張桌子，老板是對老夫妻，正忙著下麵。林曉點了兩碗牛肉麵，加了雙倍的牛肉。
    “你怎麽會一個人去送藥？這麽晚了，不安全。”李大海喝了口麵湯，熱辣的暖流順著喉嚨滑下去。
    “張大爺兒子在外地打工，他腿腳不方便，降壓藥吃完了，我就想著下班順路給他送過去。”林曉拿起筷子，卻沒怎麽動，“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她忽然抬頭看李大海，“你剛才不怕嗎？他手裏有刀。”
    李大海想起以前在村裏，有回遇到野豬闖進莊稼地，他拿著鐮刀就上去了，現在想想還後怕，卻還是搖搖頭：“當時沒想那麽多，就覺得不能讓他欺負你。”
    林曉的臉一下子紅了，低下頭小口吃麵，心跳卻像揣了隻小兔子。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護著，心裏暖融融的。
    吃完麵，李大海把林曉送到張大爺家樓下。林曉把外套還給她，上麵還帶著她的體溫：“今天真的太謝謝你了，李大哥。這是我的手機號，你要是有什麽事，或者……或者趙天昊找你麻煩，你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李大海接過紙條，上麵的字跡娟秀工整：“好。”
    看著林曉跑上樓的背影，李大海笑了笑，轉身往家走。晚風裏帶著梔子花的香氣，是若涵種在陽台的花，開得正盛。他想起若涵，心裏那點因為幫了人的暖意，忽然被愧疚取代。
    第二天一早，李大海剛把若涵送到公交站，就看到巷口停著輛黑色的奔馳，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壯漢站在車旁，一看就來者不善。
    為首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地中海發型，挺著啤酒肚，正是趙天昊的爸趙建軍。他上下打量著李大海，眼神像刀子一樣：“你就是李大海？”
    “我是。”李大海擋在若涵前麵，眉頭皺了起來，“有事？”
    “我兒子昨天被你打了，你說有事沒事？”趙建軍冷笑一聲，“小子，挺能打啊？知道我是誰嗎？”
    若涵嚇得抓住李大海的胳膊，手心全是汗：“大海，我們報警吧。”
    “報警？”趙建軍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在這一畝三分地，我就是法！”他揮了揮手，“給我廢了他！”
    幾個壯漢立刻圍了上來。李大海把若涵往身後一推：“你先走！”
    “我不走！”若涵緊緊抓著他的衣角，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要走一起走！”
    李大海心裏一暖，反手握住她的手：“別怕。”
    他鬆開若涵的手，迎向那幾個壯漢。他小時候在山裏跟著爺爺練過幾年拳腳，對付這種花架子根本不在話下。隻見他側身躲過第一個人的拳頭，反手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那人頓時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剩下的人見狀，一起衝了上來。李大海不慌不忙，腳步靈活地躲閃，時不時出拳，每一拳都又快又準。沒過幾分鍾，幾個壯漢就全被打倒在地，哼哼唧唧地爬不起來。
    趙建軍看得目瞪口呆，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子這麽能打。
    “還有誰？”李大海拍了拍手，眼神冷得像冰，“要麽報警，要麽滾。”
    趙建軍氣得臉都白了，指著李大海說不出話：“你……你給我等著！”他狼狽地鑽進車裏，奔馳車“嗖”地一下開走了，差點撞到路邊的垃圾桶。
    周圍又圍了些看熱鬧的人，紛紛誇李大海厲害。若涵跑到他身邊，上下打量著他：“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李大海握住她的手，她的手還在抖，“讓你受驚了。”
    若涵搖搖頭，眼淚掉了下來：“我不是害怕，我是擔心你……趙建軍那種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放心吧，我有分寸。”李大海替她擦掉眼淚，“快去上班吧，別遲到了。”
    若涵還是不放心，卻被他催著上了公交車。看著公交車開走，李大海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知道，這事沒這麽容易結束。
    下午的時候，李大海正在家裏整理藥材，手機響了，是林曉打來的。
    “李大哥，你沒事吧？”林曉的聲音很著急，“我聽張大爺說，趙建軍早上去找你麻煩了？”
    “沒事，小場麵。”李大海笑了笑，“你怎麽知道的？”
    “張大爺在陽台看到的，他嚇壞了，趕緊告訴我了。”林曉鬆了口氣，“趙建軍肯定不會罷休的，他在醫院有關係，我擔心他找你麻煩。”
    李大海心裏一動：“你在醫院上班，認識他？”
    “何止認識，他是我們醫院的大股東之一，經常來醫院耀武揚威的。”林曉的聲音壓低了些，“我聽說他已經跟院長打過招呼了，說要是看到你去醫院，就……就對你不客氣。”
    “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林曉頓了頓，“對了，李大哥，你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順便……順便跟你說說趙建軍的事，他以前做過不少違法的事，說不定能找到對付他的辦法。”
    李大海想了想，答應了。
    晚上，兩人約在那家麵館。林曉帶來一個筆記本，上麵記著趙建軍的一些事。
    “我表哥是做記者的，他以前調查過趙建軍，說他偷稅漏稅，還強拆過老百姓的房子，逼死過人。”林曉翻開筆記本，上麵記著些日期和人名，“隻是他後台硬，一直沒被揭發。”
    李大海看著筆記本上的內容，眉頭皺得更緊了：“這些都是真的？”
    “應該是真的，我表哥不會騙我。”林曉歎了口氣，“隻是我們沒證據，就算說了也沒人信。”
    李大海沉默了。他不是怕趙建軍的報複，隻是不想連累若涵。若涵的畢業論文馬上就要答辯了，他不想讓這些事影響她。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李大海合上筆記本，“謝謝你，林護士。”
    “叫我曉林就好。”林曉笑了笑，“李大哥，你打算怎麽做？可別衝動啊。”
    “放心吧，我不會衝動的。”李大海看著窗外的夜色，眼神堅定，“對付這種人，就得用他們害怕的方式。”
    接下來的幾天，李大海一邊照常照顧若涵，一邊偷偷收集趙建軍的證據。他按照林曉筆記本上的線索，找到那些被趙建軍欺負過的人，起初大家都不敢說，怕被報複，直到李大海說自己也被趙建軍威脅過，大家才慢慢放下戒心。
    有個被強拆了房子的老爺爺，拉著李大海的手哭了半天，說自己的老伴就是因為房子被拆，氣出了病，最後沒救過來。他還給了李大海一張當時強拆的照片，照片上趙建軍的人拿著棍棒，把老人的家具扔到街上。
    林曉也幫了不少忙，她利用在醫院的便利，查到了趙建軍虛報醫療設備費用的證據，還找到了當時負責采購的醫生，那醫生害怕被報複，起初不肯說，後來在林曉的勸說下，終於願意作證。
    證據越來越多，李大海把它們整理好，複印了好幾份，一份寄給了市紀委，一份寄給了報社，還有一份自己留著。
    趙建軍那邊也沒閑著，他派人去李大海家附近轉悠，還去若涵的學校打聽她的情況，想以此威脅李大海。幸好李大海早有準備，讓若涵這幾天住在同學家，自己也多加小心。
    這天晚上，李大海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是趙建軍發來的，隻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是若涵在學校門口的樣子，後麵跟著兩個壯漢。
    李大海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他撥通了那個號碼，電話很快被接起，趙建軍的聲音帶著得意：“李大海，識相的就趕緊給我兒子磕頭道歉，再賠償一百萬，不然……你知道後果。”
    “趙建軍，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我讓你牢底坐穿。”李大海的聲音像淬了冰，“我手裏有你偷稅漏稅、強拆傷人的證據，你說要是這些東西被送到公安局，你會怎麽樣？”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趙建軍氣急敗壞的聲音：“你敢威脅我？！”
    “彼此彼此。”李大海掛了電話，眼神裏閃過一絲狠厲。他知道，該攤牌了。
    市紀委的效率很快，收到李大海寄去的證據後，立刻成立了專案組。他們悄悄展開調查，發現趙建軍的問題比想象中還要嚴重，不僅偷稅漏稅，還涉嫌行賄受賄，甚至跟幾年前的一樁命案有關。
    這天早上，李大海正在給若涵煎藥，忽然聽到外麵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他走到窗邊一看，隻見幾輛警車停在趙建軍家的別墅門口，穿著警服的警察從車上下來，走進了別墅。
    沒過多久，趙建軍被警察押了出來，他穿著睡衣，頭發亂糟糟的，臉上滿是驚恐和不甘，嘴裏還不停地喊著：“我是被冤枉的！放開我！”
    趙天昊也被一起帶走了，他嚇得腿都軟了，被警察拖著走。
    周圍圍了很多人，看到趙建軍被抓，都拍手叫好。有人甚至放起了鞭炮，像是過年一樣。
    李大海笑了笑，轉身回到廚房，藥已經煎好了，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若涵中午回來的時候，看到新聞裏報道趙建軍被抓的消息，激動地抱住李大海：“太好了！他終於被抓了！”
    李大海輕輕拍著她的背，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嗯，以後沒人再敢欺負我們了。”
    若涵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是你做的，對不對？”
    李大海點點頭：“我隻是做了該做的事。”
    若涵的眼淚掉了下來，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感動。她知道李大海為了保護她，做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她湊過去，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李大海，謝謝你。”
    “傻瓜，跟我說什麽謝。”李大海回吻她，這個吻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有失而複得的珍惜。
    趙建軍被抓後，生活又恢複了平靜。若涵順利通過了畢業論文答辯，拿到了學位證書。李大海依舊每天給她做飯、按摩，兩人之間的那層疏離，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這天下午，陽光正好，李大海在陽台給梔子花澆水，若涵靠在他身邊，看著他的側臉：“你還記得林護士嗎？我們是不是該請她吃頓飯，好好謝謝她？”
    “嗯，該請。”李大海點點頭，“我給她打個電話，約她明天晚上。”
    林曉很爽快地答應了。第二天晚上，三人還是約在那家麵館，老板看到他們，笑著說：“你們三個真是有緣，上回那事我聽說了，小夥子，你真厲害！”
    李大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曉看著李大海和若涵相視而笑的樣子，心裏雖然有點失落，卻還是真心為他們高興：“若涵姐，你真有福氣，李大哥這麽好。”
    若涵紅了臉，握住李大海的手：“是啊，我也覺得自己很有福氣。”
    吃完飯，李大海送林曉回家。路上，林曉忽然說：“李大哥，我下個月要調到別的社區醫院了，離這兒有點遠。”
    李大海愣了一下：“為什麽突然要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