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借酒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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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棟雕梁間,金盤堆荔支,玉壺貯香醪,絲竹之聲繞梁而不絕。待酒闌人散之際,,徐鵬舉卻是一把抓住張溶的手道:“賢弟你可別走,我帶你回我家去。”
張溶連忙擺手道:“太晚了,怎麽能再叨擾?不行,不行。”
徐鵬舉笑道:“這有何妨,你不知,太祖高皇帝賜給我家一座園子,乃太祖稱帝前的吳王府。”
張溶聞言心中冷笑一聲:“這渾人竟然給我炫耀起來。”
徐鵬舉接著道:“日常宴飲請客,多在這園子裏,我買了許多能唱曲的姑娘,養在這園子裏,今日礙於這群酸官,我便不打樂意在園子裏吃酒,你不同,你侍奉禦前的勳貴子弟,說什麽今日你也要賞臉。”
張溶聞言便道:“恭敬不如從命。打擾了。”
二人便一同回到了徐鵬舉家。二人從角門進入,穿過連廊,方才下了車。
徐鵬舉笑道:“我讓人帶你去。”
張溶便頷首跟著魏國公府的下人去了別處。
張溶仔細打量著府內的裝飾,雕欄玉砌,富麗堂皇,原本以為自己家算是鍾鳴鼎食之家,家中已經是豪奢了,如今和他們家比起來,真是差遠了。
不一會兒徐鵬舉便至,原來是去更衣了,隻見這徐鵬舉換了一身月白杭綢襴衫,腰間係著蔥綠絲絛,其上墜著羊脂玉佩,聞言不禁挑眉:“這裏飲酒作樂,聽曲賞景,說些什麽也不會被旁人聽見了叫那禦史生事。&34;
張溶聞言大笑,廣袖中露出金鑲玉的禁步,腰間玉帶鏗鏘作響:“當時我聞言,還以為你要帶我去那煙花地,誰曾想原來是喚我來這神仙府邸。”
說話間早有下人捧著酒壺、食盤端了上來,又有幾個丫鬟在一旁伺候,布菜。又有唱曲的一眾人等,將那弦子、鼓一一抬了上來。果然幾個年紀嬌小的女子一一上來,其中一人琴師抱阮而坐。指尖很快流淌出《平沙落雁》的清越之音。
張溶撫掌讚道:“妙哉!此等雅處,倒合該我的脾胃。”
徐鵬舉笑道:“你若喜歡,回京時,將他們都帶了去。”
張溶吃了杯酒笑道:“我怎麽能奪人所愛?”
徐鵬舉笑道:“這有什麽?”
張溶聞言知道在這江南富庶之地,他們徐家可不缺錢。可憐那徐光祚如今被禁足在家,而這同出一脈的南京徐家卻是深得皇帝賞識,將那造辦佛郎機的差事交給了他做。
這時徐鵬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擊節而歌:“腰間羽箭久凋零,太息燕然未勒銘。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陸放翁的詩放在這裏也何事。” 歌罷大笑起來。
張溶聞言:“你有心事?”
徐鵬舉卻道:“我能有什麽心事?家國自有督撫操心,我等且盡眼前之樂。”
張溶聞言便不再言語,而是品味這曲中的妙處。
不知不覺,月移花影,張溶見時間不早,便要起身告辭。
徐鵬舉也起身想送,二人邊走邊聊,月光如銀霜般鋪在青石板路上,徐鵬舉腳步微踉蹌,搭在張溶肩上的手卻重逾千鈞。
穿過垂花門時,簷角銅鈴突然叮咚作響,驚起棲在梧桐樹上的寒鴉,黑影掠過二人頭頂。張溶袖中禁步的金飾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邸報 —— 仁壽宮災,皇帝令百官自省。
“賢弟可知.....” 徐鵬舉突然收住話頭,指甲深深掐進張溶的錦緞衣袖。長廊盡頭的太湖石後轉出個提燈籠的小丫鬟,燭火在他眼底晃出碎金般的光。張溶分明看見他喉結滾動,像是要把後半句話生生吞回去。
轉過牡丹亭時,徐鵬舉突然鬆開手,踉蹌著扶住朱漆廊柱。池中月影被他攪得支離破碎,遊魚驚散時鱗片泛起刺目的銀芒。“當年陛下駕臨這應天府時,”他的聲音混著酒氣飄過來,“江彬這廝傲慢無禮,竟然讓我等行叩拜禮,當年中山王和等威風,誰能想到百年後...”
夜風吹過,牡丹花瓣簌簌落在他月白襴衫上。張溶望著他腰間羊脂玉佩在月光下泛著溫潤光澤,又想起去年在京城見到的徐光祚 —— 那個被圈禁在府邸的北京徐家。
“佛郎機火銃......”張溶剛開口,便被徐鵬舉突然攥住手腕。他聞到對方袖口傳來的龍涎香裏混著鐵鏽味,像是利刃藏在絲緞中。“賢弟你看我這次要在陛下麵前讓陛下看看,&34; 徐鵬舉湊近他耳畔,酒氣熏得人頭暈,“我可不是那無用之人。”
遠處傳來更夫悠長的梆子聲,亥時初刻了。張溶突然想起禦前當值時,皇帝摩挲著徐鵬舉呈上的奏本,那幾位興奮的模樣。
“該走了。” 張溶掙脫開來。
徐鵬舉突然大笑起來,驚得池中錦鯉躍出水麵,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腰間蔥綠絲絛。笑聲未落,又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出得角門時,天邊飄來鉛雲。張溶坐上馬車,回望魏國公府朱漆大門,見徐鵬舉仍立在月光裏,月白襴衫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恍若一隻即將被卷入風暴的紙鳶。
隻見徐鵬舉拍著腰間的玉佩道:“賢弟慢走。”說罷便大笑回府。
馬蹄踏碎滿地月光,張溶坐在馬車裏若有所思。不一會兒便因酒勁心煩氣躁了起來,從馬車上下來,下人見此有一人下馬道:“少爺不舒服嗎?”
張溶搖搖頭:“車裏悶,我騎馬。”
那下人道:“您吃酒了,還是坐回車裏吧。”
張溶卻笑道:“我又不是勒馬狂奔,你牽著馬不就行了?”於是便翻身上馬。
夜風卷著河燈的紙灰掠過耳畔,恍惚間想起了出門時父親告訴他的一些話:“出門在外,你可不僅僅是英國公家人,你更是皇帝身邊的人,多少人想通過你在陛下麵前表現什麽,你要莊重。”
轉過朱雀橋時,更夫的梆子聲驚起蘆葦叢中的白鷺。張溶猛地攥緊韁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忽然意識到,徐家兩門如同兩具並置的青銅鼎,一個在烈火中熔鑄成新器,另一個則在舊夢裏鏽成齏粉。
多少代了,都是中山王的後代,竟然還有那麽深的芥蒂。
忽然間,張溶又想道:“父親說過,自打今上登基,宗室不安分,屢屢挑戰皇帝的威嚴,皇帝要是能放過宗室,那才算是燒高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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